第3章沉淀

已经是七天没有和白羽琪联系了。

白羽琪的性格如同深秋里把握不住方向的风。她可以是黏人而且任性不听话的小女生,也可以是同牧野一样冷若冰霜的雕像。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往往是不会主动给我发短信的。她要的是别人对她的屈服、要的是胜利之后的成就感、要的是你必须承认她对你来说的不可或缺。如此而已。许可这些日子一直把这些看在眼里,他时常劝我主动给她发条短信或者矫情地流露一下对于她的舍不得。我只是冲他笑笑,也不想说什么。最后许可便耸耸肩使劲地叹口气说:这是一场残忍的拔河比赛。

这是一场残忍的拔河比赛。

偶有她素净的面容侵入过我的梦境,在周遭消散的浅灰色世界里扬起略带凌人的微笑。然后她的影像离我愈来愈远,终是成为遥不可及的灰点,融入被极度曝光的背景里。直到醒来后,眼前灰色的幻影久久不能消退。明知道床头的手机里不会有隔夜的短信留言,但依然会自欺欺人的翻开手机看上一眼。最后,机屏与心,都是空落落的。我看到镜子里涣散的瞳孔,不觉的开始嘲笑起自己。夏日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钻了进来,斜射在我的侧脸上,仿佛窗户外边不耐烦地候着光芒万丈的圣徒催我抓紧时间接受神圣的洗礼。

一开始的白羽琪永远会给我最甜美的微笑。那时的我们可以一前一后的在校园的小径上安静的走一下午。花季的芬芳是可以很容易感觉到的,正如我一转身,就可以看到她的笑靥。

她的班级在我的楼上,仅一层地板,却可以让那时的她频繁地跑到班门口找我,即使课间只有十分钟。而那时的我,也幸福着每一个短暂而又珍贵的十分钟“探亲时间”。

可是人是个喜新厌旧的生物。

久了之后,你熟悉了习惯了最后腻了他的拥抱:或者他也同样熟悉了习惯了最后腻了你的气息。我则是腻了她所需要的虚荣。在感情世界,她要的是女王般的尊贵和神圣不容侵犯,她要的是别人对她俯首称臣,她要的是绝对的宠幸。恋人与恋人之间随着越来越多的熟悉了习惯了过度为最后的腻了之后,都会有意识的排斥着对方,直至分手。

我们在下课间操时远远的看到对方,她便会立刻把头别到一旁然后随便拉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谈天说地。而我的心里只是默默的轻笑,最后在人海之中不见了彼此。

白羽琪和我省略了排斥的环节。我们已经到了不动声色的把对方往死里折磨,往死里逼的地步。我越来越肯定这段青涩的感情将在毕业典礼前落幕。

是的,越来越肯定。

我端着盛有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两个馒头的餐盘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人流高峰期的食堂总是让我感觉自己像是身处嘈杂的机械车间。今天下午许可一放学就拉着梦奇神神秘秘的走了,鬼知道他们俩去干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我跟牧野请了假便独自在这个地方为他分析他所谓的战略方案。一张雪白的A4纸,整整齐齐的被叠了三折。我颇有接旨的感觉将它打开,隐隐的浅橙色光影敷在犀利的笔触上,这些正楷的锋芒都仿佛预示着这样一句话:手到擒来,立竿见影。

可是牧野,你的情商该有多天真:

1.经常出没在你家附近,伺机等待她的出现,然后做巧合状上前搭讪。

2.帮我打听她喜欢什么颜色、食物、还有生日和星座……反正越详细越好。

3.什么QQ,MSN,手机都给我发来,我应该解决空间问题,缩短距离。

4.什么时候和她约会?是这个星期还是下个星期?

…………

这些单纯的想法和老套的方式难怪只让我一人帮他分析。因为这些方案对于许可和梦奇这种情场老狐狸来说,犹如一个身心被社会蹂躏致残的80后待业大学生读一个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孩子写的《我的愿望》一样。这从某种角度来讲,牧野是一个自知力极强的人。我也可以想象到如果我把这张方案甩给许可和梦奇后的悲剧:也许是半夜回家被人用麻袋套头,然后不省人事。也许是我被高高的吊在小白楼三天三夜不给吃喝(上厕所也不可能)。

我重新把纸折回原样,扒拉了几口微凉的菜,这就算是吃过今天的晚餐。

“夏昆。”

我回过头寻找这个熟悉的声音,结果却不是想象中的那个人。

“王映俞?”

“你今天怎么落单了?”

“都会这样的。”

我与王映俞的熟络是因为白羽琪。她是白羽琪的邻居也是发小,两人父母的关系也一直不错,白羽琪跟我讲过王映俞小时候有一回看到她的辫子编的好看就吵着妈妈给她编,但是怎么编也编不出她想要的样子,于是哭的更凶。最后只好她的妈妈带着她去找白羽琪妈妈给她编才算过了这一劫。我看着白羽琪绘声绘色地描述这个故事,却始终不能由衷地配合她一起笑,结果还被骂成“面瘫”。王映俞的单纯是干净的,不带有傻气的。她是第一个发现我和白羽琪关系不纯洁的人,却也是直到白羽琪一字一句告诉她:“我,和,夏,昆,好,了。”才突然明白什么地“哦”了一声的人。她与我没有什么故事,因为往往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和白羽琪在一起的时候。我不怎么习惯和女生打交道,我甚至很佩服许可这种追女孩一套一套的“老江湖”,他那异性自来熟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加上泡沫剧还有青春小说的熏陶更是把这种天赋发挥的淋漓尽致。

所以许可和王映俞的“成熟期”异常的短暂,以至于除了我大家都以为王映俞是许可的女友。这种有理由的无中生有的确是让人头疼的,当许可顶着千万个烦闷来找我为他进行战略规划的时候,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后来许可听了我的建议,没有再光明正大的继续下去。而我不知却是将暧昧转移到了地下进行。当我听梦奇说许可又和王映俞纠缠不清的时候,就没有搭理这个话题。

这世界有三件事是改变不了的:狗改不了吃屎,猪改不了拱土,许可改不了泡妞。

但是许可的情感旅程并不是一帆风顺。去年初三刚开学时,许可兴奋的告诉我们他又物色上了一个女生,天花乱坠地形容一番后便兴致满满的带我们去人家班的后门指认给我们。我并没有像梦奇一样兴奋的把脸贴在后门玻璃上极力地寻找目标,只是随便的往里面看了一眼就回答句“挺好”。而牧野却只是竖了竖拇指敷衍了事,然后不屑的把视线挪到一边。两个星期后我们无意中提起这件事时,他瘫坐在草坪上无力地随手拔起根草叼在嘴里支支吾吾的听不清在说些什么。褪绿的草梢被阳光透过,映着微黄的亮丝融入远方的余晖里。刚是入秋,天气转凉的感觉从草坪传递到尾椎然后蔓延开来。我在心里轻轻地打了个冷颤,以此来证明察觉到了中秋的气息。

我猜许可当时是在说:这是个小小的意外。

但这仅是我自己猜的。

去年腊月许可就在兴致勃勃的准备些什么。梦奇觉得过元旦没有必要那样隆重的庆祝一下,许可挤了个刁滑的眼神阴阳怪气地说:“这次你猜错了,哥哥我可不是庆祝元旦那么简单。”“那就是庆祝元旦放三天假。”“NONONO。”许可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礼品袋。牧野发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但是仍摆出不感兴趣的表情往前走。梦奇饶有兴致地挠挠耳朵,把许可拉到一边小声地说:“告诉哥们儿,你这次又搞啥?”“天机不可泄露,泄露遭雷劈。”梦奇听后轻轻地踹了脚许可的屁股,“不够意思。”

虽然不知道许可是为了什么忙碌,但是从他每节课都煞有介事地“做笔记”可以看出这次他非常在意和用心。他的笔记本上也许是一些矫情肉麻的对白,也有可能是有着时间地点人物的剧情布局,还有可能是他的任务清单……反正我宁可相信他会在那个本子上写下“某天晚上离家出走”这样的打算也不会去相信他本子上记录的是老师笔下的板书。时光就是在你倾情准备、若有所思、还有观察入微时肆无忌惮地路过你眼前的。“记下来啊!”化学老师把书倒扣在讲桌上环顾一遍讲台下面的情况,扫到许可身上时,表情渐渐舒展开来。“你们瞧瞧许可,人家都已经知道还半年就中考了,现在这个态度板得多端正啊!连笔记都开始认认真真记了!”

那一阵子,许可被所有的任课老师夸了个遍,梦奇显然有些不服气:“靠,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事儿竟然没一个任课老师发现。”许可没有理睬梦奇的冷嘲热讽,拍拍梦奇的肩胛说:“我预感到这次一定成。”“啥呀?这么神秘,都多长时间了也不告诉我们。”梦奇回头给我和牧野使个眼色然后又转回脸去说:“你看看,我们仨可是很好奇这件事的。别看野哥昆子不在乎,其实背地里成天叫我问你这事儿呢。”我听后嗔目结舌的表情和牧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那啥,夏昆我想喝奶茶。”“走走,我请客。”

是一月六日的下午,许可写来通牒说晚上不用等他一起走了。牧野摆了个“切”的表情说:“晚上我请客喝咖啡,谁不来拉到。”我明白这话并不只是说许可,也是说给梦奇听的。可是梦奇没有反应过来还在一旁帮许可求情:“诶,老大,你说他突然请假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用管。他不说我也不想知道。”牧野轻轻地甩了下刘海没有看梦奇。“好吧,那这次就给他一回拥有隐私的权利吧。”说完梦奇从牧野身后绕道我身旁悄悄地说:“你猜会是干什么呢?”“约会,泡妞,把妹妹。”“这不都一样么?”“你又不是第一次认识他,除了这些他还能热衷啥?”

刚入小寒,咖啡馆室内室外的温差大得让人措手不及。我点了份牛排和一壶热拿铁便掏出手机翻弄着UC里面的新闻。富有情韵的琴声从不远处蜿蜒流淌过来,牧野手托着腮静静地望着窗外光影的流动;梦奇在一旁无聊地摆弄乘着盐糖胡椒的调味架,不知是因为太过无聊还是因为室内太过温暖而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呵欠。这时牧野手机响了,他懒懒地掏出手机连谁的来电也不看就按下免提键接听,然后发出比窗外还要寒冷的问候。

“哪位。”

“牧野。”是许可,他的声音凉凉的,显然是遇到什么不顺。

“怎么?”

“我很愁,你在哪?”

“来上岛,梦奇和夏昆都在。”然后我们也没有听到许可说了什么牧野就把电话挂了。

我同情地看了一眼这块被摔在桌子上的手机。他从来都是这样,一副看谁都不爽的样子。我们都很清楚和明白包括牧野自己也知道他在其他人口中是以一个多么臭名昭著的形式而存在,一切带有“13”字根的词语几乎都被别人形容过。但是牧野,许可,梦奇还有我,我们是四个分别相差一个月左右出生的邻居,从小就混在一起,像四块缺口正好的拼图,刚好可以镶嵌在一起。

一开始我最先认识的是梦奇,我们的老妈是小学同学,巧的是她们孕期住院也是在一个病房。梦奇从小长的就很干净,像个小公子哥,而且很喜欢聊天、说话。小时候每次和梦奇出去玩他都会先问我:“夏昆夏昆,你今天又不高兴啊?”而且我每次也都会回答说没有,但是梦奇总是不信还经常给我讲笑话,什么乌龟掉坑里什么的。至今还觉得那时和梦奇在一起的时候天上总是有个不凶的太阳还有几朵漂亮的云;许可和牧野是最先认识的。我还记得我们四个相遇的那一天,这是在我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清晰片段:那天我和梦奇不听大人的话跑出了四个楼的活动范围,刚想大声呼喊一下庆祝点什么就看到三个比我们还大一点的孩子在联手打牧野。当时我们不知道他是牧野,只知道这个看上去跟我们一样大的人像奥特曼一样面对三个怪兽时还镇定自若。的确,奥特曼保卫的是地球,牧野也有一个要保护的人,就是倒在他身后的——许可。许可脸上擦破了皮,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嘴唇抱着胳膊在地上打滚。梦奇说了句“我们帮帮他”就赤手空拳地冲了上去,我只记的当时不愿意输给梦奇,于是就捡起脚边废弃的木棍跟着冲了上去。那是我第一次打架,后来我渐渐明白,当时不愿意输给梦奇的,叫做勇气。想到这里,许可已搂着窗外的温度坐在我的身旁。

他面无表情地脱下外套挂在沙发背上,我替他斟一杯热拿铁推到他的面前。他无视热水的温度一饮而尽,杯子在他手中定格两秒后被重重的砸在桌子上。玻璃与玻璃间猛烈地碰撞所发出的刺耳的声音引来了周围各种复杂的眼神。梦奇立刻陪着笑脸对大家道歉和解释才使画面回放到几秒前的惬意。

但是惬意,是不属于我们这个角落的。

牧野呷了口蓝山,风轻云淡的眼神转尔变得犀利恐怖,眉弓下的阴影里折射出的亮光穿过被削碎的刘海倒映在许可的瞳孔中。

“不爽就滚!我们他妈的不是你的出气筒!”牧野声音虽然小的如针一样,却可以刺破任何柔软的心。“行了牧野,许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么,别这样。”我也陪着梦奇当和事佬:“算了牧野,许可也很委屈。”“他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么?先听他说完吧。”

“他能有什么委屈!他妈的不就是泡妞不成被甩了么!就这点出息?!!”

整个咖啡馆像被施了诅咒一样,所有人都被遏住了咽喉,不能说话、不能挣扎、不能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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