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眼看着谢砚就要上手杀了唐老爷子,路君年赶忙制止。
路君年:“今天所说的这些,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为了让我对皇上起疑,因为你无法撼动父亲,只能从我下手,你觉得我年纪小,听到你说的话容易冲动做错事情,却没想到今天的这番话被太子听到了,只要对上信息,我就根本不可能信你的话。”
“你没见过太子,也不知道他会跟我一起来唐石山,因为你信息并不充足。你们只看到我走在太子前面,以为我就是这三人当中地位最高之人,却不知道我是太子侍读,即便走在太子前面他也不会怪罪于我。”
路君年当上太子侍读只有短短三个月,唐石山消息闭塞,估计信息还没传给眼前这人,才让他忽略了太子跟随的可能性。
其实想想也不然,太子又怎么会放着宫里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过,跟着一个臣子来这荒山野岭雕东西呢?谁又能提前想到这一点?
“知道我来唐石山,却不知道太子来,还知道当年的事,缩小了很大的范围,太子殿下,我需要你一句承诺。”路君年拱手朝向谢砚,语气诚恳。
谢砚歪头笑了,懒洋洋地问:“什么承诺?”
“不可牵连,不可连坐,不可……”路君年抿唇看着谢砚,沉声道:“不可怀疑我父亲的一片忠心。”
“好啊!”谢砚答得很快。
路君年心里松了口气,随后问唐老爷子:“你能够准确说出夜光珠的来历,是不是路府的人告诉你的?”
唐老爷子听此,身体果然一僵,随后苍白无力地反驳:“不是。”
路君年定定地看着他,说:“东宫的人都知道太子会跟我来唐石山,也知道我太子侍读的身份,所以跟你通信息的人一定不是宫里人。但出了宫,父亲又不是爱张扬的人,路府的人自然不会知道我是侍读,宫里的消息可传不了这么快。而我回府取夜光珠是在两月以前,一路上遇到了好几人,他们都知道我要去唐石山雕东西,只是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两月。”
唐老爷子冷哼一声,说:“你知道是谁又怎样,祂不过是帮我传个信息,说到底,我今天说的这些,不正是让你看清了皇家的真面目吗?当年他们敢用完我就诛杀我,假以时日,他们也会这么对你!呵,你当我看不出来,你现在也是站在了太子这边,他如今说什么都好听,等过些年他铲除了敌人登基了,你就没用了,你知道他这么多事情,他肯定第一个杀你!”
谢砚目光冰冷地看着被他按倒在地上的唐老爷子,冷声道:“我不是他们,路云霏也不是你。”
唐老爷子怪异地笑出声:“路云霏不是我,路云霏确实不是我,因为他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你们也不想想,路恒放我离开,当今圣上是如何能认得下放走逆贼的他的!路云霏,你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是谁留你到现在?”
“什么意思?”路君年蹙眉,随后很快想到什么,问:“你是不是知道去年是谁把我摔下山谷的?”
唐老爷子正欲说话,屋外突然一声清响,天空很快炸开一个烟花,壁上的火烛瞬间熄灭。
而等到烛火被路君年重新点燃时,唐老爷子已经咬舌自尽了,他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看着路君年的方向。
谢砚在烛火点燃的时候站在了门边,打开了破旧的房门,回头说:“铃夜密报,我需要离开一趟,译和,你跟着云霏去另外找一个匠人。”
钟译和抱拳:“是。”
谢砚最后看了路君年一眼,转身下山了。
“译和,你先出去。”路君年走到唐老爷子尸体前,背对着钟译和说。
钟译和没有多问,走出门去,还关上了房门。
路君年俯下身,伸出手合上了唐老爷子的双眼。
说到底,这也是曾经帮助过他父亲的人,就这么死去,连家人都不知道在哪里,又该葬在哪片土地?
路君年垂眸思考了下,将袖中的短箭取出,放在唐老爷子怀中。
“爹曾说过,你是他最敬仰的铁甲兵,他相信你的暗器能够保护我,才给我带上的。”路君年轻声道:“无论如何,谢谢。”
路君年起身正欲离开,突然被人抓住了脚踝,他一垂头,看到唐老爷子回光返照般睁开了双眼,口中鲜血直流,一直想说什么,却断了舌头发不出声音。
他赶忙俯下身,凑到唐老爷子嘴边,隐约听到了一个“洛”字,唐老爷子才彻底断了气。
京城中唯一的洛姓,便是那跟路恒平起平坐的洛青丹。
路君年久久注视着唐老爷子,确定他不会再醒来,才重新合上了他的双眼,离开了草屋。
“人死透了?”钟译和问,他就站在草屋门口,房门一开,他就转头看向路君年。
路君年点头,钟译和叫来铃夜,让人把尸体处理了。
两人继续寻找匠人,没一会儿就又找到一个能雕夜光珠的匠人,还能顺手雕红玉,于是,路君年将夜光珠跟红玉都交给那人后,跟钟译和就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背对着屋子等着。
唐家人吃饭的手艺,必然是不能让他们看到的。
“太子去做什么了?”路君年问起。
之前屋外的烟花声一定不简单,像是某个讯号,将谢砚叫走。
钟译和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只说:“我也不清楚,很多时候砚哥说了什么,我们只管做就是了,就像那个老头说的那样,知道得太多也不一定是好事。”
路君年静静地看着山上的常青树,问:“你是怎么跟太子走到一起的?”
“我们在太学堂不打不相识,后来他常常跑出宫玩,我们很自然得玩到了一起。”钟译和说完,反问路君年:“砚哥没跟你说过吗?我跟他,还有阮芸萱,算是一起长大的,砚哥基本上认全了我们钟家的人。”
路君年摇头:“他没仔细跟我说过这些。那间草屋的事,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
“刚刚?”路君年诧异道。
“砚哥是早就知道那屋子有问题,而我是在看到那间屋子的时候才发现问题的,问过砚哥后最终确认那里有陷阱机关。”钟译和说。
“你们什么时候确认的?”我怎么不知道,路君年心想。
“就在你跟着老头进去的时候。”钟译和没理由说谎,见路君年还是不信,又说:“更重要的是默契,只需要一眼,砚哥就能从我眼中读出信息,我也能从他眼神中得到确认,这一点是我们从小玩游戏的时候练出来的。”
“原来如此。”
“其实砚哥也用眼神暗示你了,但是你没接收到。”钟译和慨叹了一声,“这种默契还是需要从小培养,人越长大心思便越复杂,很多情感也很难通过眼神传达,即便两人互相信任,也没办法很快通过眼神建立联系。”
路君年倒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难怪钟译和总会比他先知道一些事情。
“想学吗?”钟译和突然问。
路君年点头,钟译和伸出一根手指,举在两人中间,说:“看着我这根手指,再看向我的眼睛,不要眨眼,不要动。”
路君年照做了,然而根本看不了多久,他不是突然垂下了眼睑,就是不自主地移开了目光,实在很难一直盯着钟译和的双眼,那实在太奇怪了。
“猜忌、疑虑,路云霏,你心里不信我。”钟译和放下手指,总结道。
路君年矢口否认,钟译和耸了耸肩,说:“无事,不是责怪你,是你性格使然,你顾虑重重,心事很多,看人天生带了三分戒备,看似恭敬实则疏离,你从小应该没什么玩伴吧?”
“你是这么觉得的?”路君年哑然。
钟译和没说错,他确实从小没什么玩伴,但那也是因为从小生病的缘故,他无法出远门,也不能像其他小孩一样从街头窜到巷尾。
钟译和赶紧摇头:“这原话可是砚哥说的,我就重复一遍,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
“哦。”路君年转头看向远处的青山,没过一会儿,又问;“他还说什么了?”
钟译和想了一会儿,说:“一身傲骨不屈臣,两袖空空君子意。要我说,你这人最容易让人看清,却也最是让人看不清。”
路君年想起袖中满满的暗器,失笑道:“什么话都叫你说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空中突然又多了一束烟花,钟译和从椅子上起来,说:“事情结束了。”
钟译和说完,也放了一个烟花告诉谢砚他们所在的位置。
等路君年拿到雕好的东西下山时,刚好跟上山的谢砚碰上面,三人一道往清泉斋走去。
“砚哥,事情都处理好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回宫?”路上,钟译和问道。
“我这边的事弄完了,你们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谢砚看了一眼路君年,“东西都雕完了吗?”
路君年点头,将福禄寿小像跟五个小葫芦展示给谢砚看。
谢砚伸手就要把小葫芦拿走,路君年立马合上手掌将东西装回布袋中,说:“还没开过光。”
谢砚悻悻然收回手,又问起钟译和唐老爷子的尸体处理得如何了,钟译和如实说明。
路君年落在两人后面,看着谢砚的背影,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