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密道昏暗少光,空气中弥散着潮湿的土壤气味,越往里走越是寒凉,让只剩中衣和里衣的路君年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常年不见光的青石板上结了一层滑腻的植物,人踩在上面发出细小的声响,“噶呲”的声音在密道中此起彼伏。

  钟译和从密道的暗处取出一个火折子点着,三人借着这点光火,小心行进。

  三人成行,两人受伤,他们走不了多快。

  路君年在密道中就感觉到,挂在他身上的人越来越烫,身子也越来越重。

  “太子?”路君年感觉右肩陡然一沉,一把托住谢砚的腰,才没让人直接摔在地上。

  钟译和将火光凑近,路君年看到谢砚紧闭着双眼,额上密汗淋漓,双唇已经失去了血色,脸却是异常的红润。

  “我来背他。”钟译和说着就要弯下腰,胸口顿时又涌出一块血痕。

  路君年制止了他,将背上的箭筒取下,背抵着谢砚前身,弯腰背上了谢砚。

  谢砚已经半昏迷,几乎不能动作,他体型又比路君年大,导致路君年背起来并不好走。

  好在密道不长,三人走过两个分岔口,终于看到了天光。

  密道出口在一个峡谷底,两侧皆是山体,只中间一条崎岖蜿蜒的道路,往上可窥得一线天光。

  谢砚说,他们之前呆过的木屋就在前方,可路君年遥遥望过去,只看到黑灰的山石阻拦了他们的去路。

  “糟了,路被滚落的山石堵了!”钟译和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数步,咬着牙说道。

  路君年抿唇,目光在周围逡巡片刻,随后说:“太子的伤不能再耽误了。”

  他背着谢砚走进了附近一个山洞,将谢砚平放在地上,看到他因为长时间束缚而变得青紫的左手,皱着眉解开左肩处扎紧的布条。

  “我去想办法联系人。”钟译和用火折子点了火把插在山洞壁上的夹缝中,就离开了。

  左肩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可以见得下手之人怀着多么狠厉的心思,伤口处的皮肤泛着青紫,俨然是一副中毒之象。

  路君年眼睑微颤,面上满是担忧,舌尖轻滑过上颚,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失礼了”,便伸手去解谢砚的衣物。

  皇室衣物相比常人要繁琐精细许多,即便谢砚穿的是狩猎装,里面层层叠叠也有近七层衣物。

  路君年解开谢砚腰封,将黑色的劲甲取下,随后如剥蒜一般一件件地解他的外衣、薄袄、中衣……

  当解到最后一件里衣时,路君年怎么都没找到缚带,正想着会不会绑在了身后,决定下手往下探去时,谢砚突然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路君年顿了一下后缓缓抬头,就看到谢砚因为中毒而不甚清明的眸子中带着丝警惕地看着他,平日里张扬傲慢惯了的桃花眼因为毒热而带上了病弱的雾气,眼神也不似平常凛冽逼人。

  “我帮你解毒。”路君年眸光澄澈,没有一点歹意。

  谢砚盯着路君年的双眼看了半晌,慢慢松了手,自己伸手到身后解开最后一件里衣的缚带。

  路君年目光沉沉地看向左肩那处伤口,伤口的边缘全是树枝样的紫色脉络,爬满了谢砚整个左肩肩头,一路延伸到锁骨、胸口。

  他将手心按在谢砚左胸往上一推,伤口处流出的血迹都是乌紫色。

  再晚一点毒素就快攻心了,路君年难得心急,下手的速度也跟着变快,好不容易将毒血排出部分,毒痕减淡。

  路君年不经意间转头,就看到谢砚半闭着双眼,牙用力地咬着下唇,在无声流泪。

  他心下一颤,慌忙拿出怀中方帕轻抚过谢砚双颊,一边帮他擦眼泪一边说:“抱歉,我下手急了,等下轻点,松口。”

  谢砚似赌气一般撇过头去不看他,也许是因为受了伤,意识不太清醒,举止动作都由着本心,让他平添了几分孩子气,他倔强地避开路君年的方帕,不给擦眼泪。

  孤男寡男,衣衫不整,流落无人问津的山洞。

  此情此景,却没有一点旖旎的氛围,路君年几次擦拭未果,眸中渐渐染上一丝不耐。

  他俯下身,一手掐着谢砚的下颌,迫使谢砚不得不松开被咬出血痕的下唇,随后将方帕塞进谢砚口中。

  清冽的茶香,带着药草的苦涩,萦绕在谢砚鼻尖。

  路君年的方帕贴身存放,上面还有余温,带着路君年身上特有的味道,如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清冷而疏离,让人不愿靠近。

  可谢砚此时闻着这茶香味,心头躁动的毒火渐渐平息,初闻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茶味道随着久处而渐渐浓郁,茶香反扑,反而给人恬静闲适的感觉,再不见心绪不宁。

  谢砚也爱茶,但他从未在何处闻过路君年身上这股茶香,不由得安静下来,小口地浅浅吸着这味道。

  “肩上的伤口有几处被毒侵蚀的腐肉,需要尽早切下,不然以后左臂会受到影响。”路君年语气平静,跟谢砚解释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上一世,他就是因为双膝的腐肉处理不及时,断骨也没有接上,才最终导致无法恢复正常行走。

  所以,虽然路君年不是医师,但简单处理伤口这样的事还是比常人知道的多的。

  谢砚被方帕塞了口无法说话,他静静地听完路君年的话,只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就缓缓点头。

  路君年这才拿出藏在袖中的小刀,在火把上灼烧片刻,接着一点点将腐肉小心切下。

  处理过程并不算顺利,中途谢砚痛得挣扎起来,差点将路君年手中的小刀踢掉。

  后来,路君年是坐在谢砚身上,压着他弄完的。

  于是,等钟译和找到人来到山洞时,看到的就是路君年拿着刀冲谢砚比划,而谢砚衣衫散乱,口中还含着被浸湿的方帕说不出话。

  “你在做什么!”钟译和一个箭步冲过来,动作却牵扯到伤口,让他直接弯了腰。

  路君年从地上起身,伸手要去扶钟译和,被对方打开了手。

  他动作一顿,随后悻悻地走到了洞口,背对着谢砚站着。

  钟译和冲到谢砚身边,一把扯出方帕,将谢砚扶起。

  谢砚重重呼出一口气,虚弱地说:“我没事。”

  钟译和身后跟着三人,其中两人穿着黑色的夜行衣,立在山洞口,路君年两侧。

  另一人看着年纪不小,佝偻着背,身上挎着一个很大的黑盒子,直接朝着谢砚走去。

  “老身看看伤势。”老人蹲在谢砚身边,仔细观察左肩的伤口,随后赞许地点了点头:“伤口处理得很及时,否则毒火攻心后会非常麻烦。”

  老人说完,从黑盒子中拿出了各种各样药罐、纱布和刀具,重新给谢砚清理伤口。

  “太子,祛毒过程会很痛,这里条件简陋,你忍着点。”老人说。

  谢砚闷不吭声,钟译和闻言,压住了谢砚的四肢。

  被灼烧的滚烫的银针沾了祛毒的药水刺入了谢砚的肩头,很快就有密密麻麻的刺痛感从肩头一路蔓延至全身。

  谢砚心口传来阵阵疼痛,而左肩上了止血草药的地方也开始剧痛。

  疼痛再次袭来,连带着指尖都跟着颤抖,谢砚瞬间红了眼,喉口传出低沉的宛如野兽般的吼声。

  谢砚开始挣扎起来,钟译和身上本就有伤,就在他快要按不住谢砚时,谢砚突然抬头,看到了路君年单薄的背影,喊了他的名字。

  “路云霏……”声音嘶哑,带着饱受折磨的苦涩,宛如恳求一般低声说:“过来,抱我。”

  路君年被谢砚那声吼声吓到,惊异回头,却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命令。

  路君年快步走到谢砚身边,钟译和给他让了位置坐在旁边休养。

  他才刚刚坐下,就被谢砚一把扯过衣襟,一头埋进了他的颈窝,呼吸很重地起伏两下,随后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呜咽声。

  路君年坐在谢砚右侧,左手环住他的腰背,右手托起他的左手,方便老人给他疏血化瘀,青紫的左手臂也渐渐恢复了常色。

  “很痛吗?”

  路君年正想将方帕重新塞进谢砚口中,却见谢砚直接咬在了他的衣领口,呼吸间的热气全部喷洒在他的脖颈,让他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老人带来的药效很好,毒性渐弱,那毒火撩心的感觉也慢慢下去,但谢砚并没急着离开路君年的怀抱。

  抓着路君年衣襟的手微微收紧,谢砚松了口,头靠在路君年单薄的肩头,明目张胆地朝着路君年的耳垂吹了口气,声音带着点久病的慵懒散漫。

  谢砚小声说:“路云霏,你身上好香啊,比后宫中的妃嫔还要香。”

  路君年痒得偏了偏头,看向谢砚带着笑意的双眼,不再是戏谑或是嘲弄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的笑容。

  那双桃花眼目光盈盈,衬得眉尾那颗小痣都带着徐徐暖意,也让路君年心口一热,不自觉地跟着弯了双眼,嘴角噙着笑。

  清冷如玉的少年平常不苟言笑,只那一个弯眸勾唇,便足够拨人心弦。

  少年清俊如月,薄唇轻启,说出的话也如撩人的月辉,自顾漫入谢砚耳中经年不散。

  “砚公子哭起来,是比家中的堂妹还要好看上许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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