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城将笔放在桌上，双手交叠，神情严肃地看着钟艾。
从他的眼神里，她猜测不是一件小事。
“秦总，我没有别的意思。您事先告知一下，秘书室好准备您的发言稿。”
在秦林城的注视下，钟艾合情合理地解释着。
秦林城对外发布的发言稿和采访稿，由秘书室和公关部草拟或者把关，是公司的惯例。
“稿子我自己会准备，你联系好媒体就行。”
秦林城拿起笔，重新翻阅文件。
谈话到此结束，钟艾要做的就是听从吩咐。
她心中隐隐感到不安，总觉得秦林城这次要向媒体公布的事情，非同小可。
“季秘书，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联系好媒体后，钟艾站在季染门口，象征性地敲了一下办公室的门。
钟艾对她客气得不像一个上级。
应该说，自从她来秦氏集团，所有人都没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秘书。
她和秦林城过往那层关系，公司上下，不知道的人，恐怕寥寥无几。
季染站了起来，朝钟艾淡然一笑。
“钟秘书有话直说。不过，我想不出来，有什么问题是钟秘书解决不了，还得来问我的。”
从旁人那里打听秦林城的事情，不是一个秘书该做的，是犯了大忌。
但不问，她总觉得不安。
“秦总最近有什么重要事情，需要向媒体公布，您知道吗？”
钟艾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询问。
季染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秦林城会这么快兑现承诺？
“我怎么会知道。你是秘书室的负责人，你都不知道。”
钟艾不信：“季秘书，您真的不知道？”
季染摇头：“不知道。”
钟艾走后，季染往秦林城的办公室，深深地望了几眼，之后拿起一份文件，假装去找秦林城签字。
“听钟秘书说，你要召开新闻发布会。”
她站在他对面，试探。
秦林城靠向办公椅，幽深的眸子，望不到底，凝着她，抿唇不语。
她有些心急，想要确切的消息。
“是要澄清挪用资金的事情？”
秦林城站起来，绕过办公桌，高大的身影笼罩而来。
他倚在桌前，双腿交叠，缕缕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他身上，泛起灿灿的金色。
他凝着她的双眸，款款隽永，像是能把人给吸引进去。
季染别过脸，往后退了一步，他手臂一伸，拦住她纤细的腰肢，带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带着无限的眷恋。
温热的指尖，沿着腰际线，缓缓移到她的耳际，穿过黑发抚向冰冷的助听器。
“听力能恢复吗？有没有让医生看过？”
答非所问，却因嗓音低沉温柔，蛊惑人心。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向鼻尖弥漫，掐在腰间的手，透过衣服，传递着脉脉温情。
可惜，季染不吃这一套，冰封已久的心，不会再为秦林城跳动。
季染生硬而冷漠：“秦林城，新闻发布会是不是和挪用资金案有关？”
秦林城不厌其烦地，在她耳廓边摩挲，轻轻的叹息声，像一根羽毛，拂过心尖。
“是。”
简简单单一个字，掷地有声。
“什么时候？”
她仰起脸，掩饰得再好，眼底还是有一丝急迫。
季染的眼睛很美，像黑曜石，漆黑又明亮。
他从来没有好好欣赏过她的美，带着根深蒂固的恨意，冷眼旁观秦达的女儿跌落到尘埃里，是个什么样子。
甚至，肆意掠夺，想把她踩在脚底下，狠狠蹂躏。
随着时间的流逝，恨意在慢慢消减，另外的情感，有破土而出的迹象。
秦林城不确定，那是不是“喜欢”。
唯一确定的是，他后悔过去那样对她，想到她的遭遇，他生出了心痛的感觉。
他手臂收紧，将她抱在怀里。
是真的，想要好好弥补她，更想让她重新在意他。
她被抱得气急胸闷，撑开手掌推搡他的肩膀。
“秦林城，你放开！这里是公司！”
她恨他，连被他抱一下，都不愿，更别说重新在意他。
对于辜负她的人，她从来不会回头，很多年前，在处理故意伤害案时，他便深有感触。
季染，是一个倔强到，可以绝情绝爱的女人。
他缓缓松开手臂，很是不舍。
没了桎梏，季染很快退出去好几步之远，站在秦林城够不到的位置。
秦林城脸上，染了一层淡淡的失落，眼底闪过一抹受伤的情绪，但很快掩饰过去，看向季染时，神情淡淡。
“有空去看一下听力，以现在的医疗技术，也许……”
“不必，带着助听器也很方便。”
季染撩下碎发，遮住耳朵。
怎么可能方便？助听器被打落在地，右耳就会听不到。真要方便，也不用头发遮起来。露出来，怕是被别人看作残疾人。
秦林城拧眉盯着她的右耳，痛苦纠结。
他有很多种方法，逼着她去看医生，可他不敢再逼她了，怕把她越逼越远，直到彻底将她逼出自己的世界。
“记者招待会定在后天。”
他转身，走到落地窗前。夕阳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长长的，看上去有些寂寥。
季染得到了确切的时间，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了盘算。
“好，我等你还我清白。”
她踩着高跟鞋，昂首挺胸地离开。
办公室外，高跟鞋踩在锃亮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声一声落在秦林城心底，碾压了，揉碎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冲到门口，拉开办公室的大门。
“季秘书！”
秦林城的声音，穿过整个秘书办的过道，格外清晰。在位置上的秘书们，纷纷从电脑前抬起头，跃跃欲试地探出脑袋。
季染停下脚步，回头，带着职业性的假笑。
“秦总，您还有什么吩咐？”
“把这个月新签的合同，赶紧整理好拿给我。”
说完，“砰”地关上门。
准备吃瓜的秘书，灰溜溜地缩回了脖子，季染撇了一下嘴，走回办公室，弯腰从抽屉里，拿出早就整理好的合同。
“你要的合同。”
秦林城接过她手里的文件，在她转身离开时，磁性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下班后，有没有时间陪崽崽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