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城很少在开会的时候，分神或者心不在焉。
这是第一次。
想的，还是和季染的过往。
程鸣问有没有意见。
他只微眯起眼，看似深沉，其实是压根没听小医生讲了什么。
钟艾看出秦林城不在状态，在便签纸上，迅速写了几个关键词，偷偷递了过去。
秦林城扫了一眼，便知道了大概。
他薄唇抿紧，完美流畅的下颚线紧绷，看上去冷漠又不近人情。
“小程总的意思是，想在这个地方修改图纸？”
秦林城指着投影在墙上的模拟图，声线偏冷。
程鸣笑得一脸无害。
“是的。秦总觉得如何？”
会上的人，都看向秦林城，除了季染。
秦林城凝着图纸。
小医生的意图，他看出来了。
不知道是她的意思，还是小医生的意思。
秦林城的目光，从图纸上挪开，明晃晃地看向季染。
“季秘书觉得如何？”
被突然问及的季染，愣了一下。
谁都没想到，秦林城会转而问向季染。
她是程鸣的秘书，代表的是赫格，而不是秦氏集团。
秦林城问她，是几个意思？
在场其他人，也看不透。
难不成，秦总对季染，还有想法？
前任撞到现任，多少有点火药味吧，还挺呛人。
现场的气氛，多少变得有些尴尬。
程鸣暗戳戳地向后伸出手，捏住季染的，放在她的膝盖上。
这一幕，其他人没看到。
秦林城却是看得清清楚楚，扎眼刺心，又不能当场发作。
程鸣的手，很温暖。
源源不断地，给了季染力量。
让她可以坦然无畏地面对秦林城。
办公室和花园那两次，让她心有余悸，深刻意识到，秦林城并没有打算放过她，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纠缠，报复，无休无止。
让他变得一无所有，才能彻底摆脱他。
她嫣然一笑，如刹那绽放的玫瑰花，姹紫嫣红。
秦林城看得晃眼失神。
“秦总说笑了，这是您和我们程总决定的事情，轮不到我一个小秘书插嘴。”
我们程总？
秦林城在心底冷哼。
亲疏远近，她分得清清楚楚。
他们相对而坐，泾渭分明，只差没有拔刀相向。
“我让你说。”
声音低沉，眸光流转，男人嘴角微微勾起，眼底深沉似海，能将人给深深吸引进去，瞳孔里只倒映出，她的身影。
似乎，对她情有独钟。
他的眼睛，惯会骗人。
她以前，就曾被迷惑。
季染换了一个坐姿，清了清嗓子，疏离淡漠。
“让我说的话，毫无疑问，我赞同我们程总的意见。”
纤细葱白的手指，指向模拟画面。
“这个地方有安全隐患，秦总没看到吗？秦总应该不会为了赚钱，就不顾工程质量吧。”
秦林城指尖摩挲鼻翼，双眸灼热锐利。
“设计图纸由专业团队设计，没有任何安全隐患。”
他自信，霸道。
根本不可能接受，来自赫格的质疑。
更何况，这份质疑还是他所不齿的人，季染和程鸣提出的。
他就更加，不会接受。
他们说要往东，他就越要往西。
“小程总的意见，我不赞同。工程已经开始，任意改动图纸，并非明智之举。”
秦林城起身，扣好西装扣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程鸣。
目中无人，不可一世。
根本没把程鸣作为生意上的对手。
程鸣佯装有些气恼。
“秦总，请认真考虑刚刚的建议。”
秦林城扯了一下嘴角。
“没有什么可以考虑的。”
季染心中暗自叫好。
他们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她摸准了秦林城的心理，料到他会断然否决他们的提议。
如果刚才，他们不提，以秦林城的水准，自己也能发现。但他们先提了，他反而不会接受。
季染太过了解，秦林城在某些事情上的脾气。
车内。
钟艾满脑子还是那份设计图纸。
程鸣和季总说得没错，原图纸确实有安全隐患。
她都看出来了，秦总不可能看不出来。
钟艾欲言又止。
“钟秘书，你想说什么？”
秦林城仰靠着座椅，骨节分明的手指，撑着额头，声音略黯哑。
听上去，像是感冒了。
本来要问的话，戛然而止。
钟艾的心思，瞬间转移。
好像刚才会议室的空调调整之后，出风口正对着秦总。
说是调高温度，但她递纸条时，似乎感觉到阵阵冷意。
她当时并没有多想。
“秦总，您不舒服吗？”
钟艾猜测，是小程总故意动了手脚，让秦总独吹了调得极低的空调。
也是真是，有点幼稚。
秦林城确实有些感冒的症状。
鼻塞，犯困，无法正常思考。
“没事。”
秦林城坐直了身体，目光有些涣散，但就是不想承认，自己生病了。
是被气出了感冒。
钟艾让司机在路边停了车。
她很快买了感冒药，拧开矿泉水，一并递给秦林城。
“秦总，您先把药吃了吧。”
秦林城接过药，吞了两粒。
药效很快起了作用，秦林城睡了一路。
到江南苑时，已是傍晚时分。
秦林城还没有醒，钟艾也不敢叫醒他，下车轻轻，候在外面。
夕阳余晖，远山如黛，层林尽染。
风景如画，却也空旷冷清。
秦林城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他望向车窗外。
一抹身影，站在梨花树下，娉婷袅袅。
片片梨花落下，如梦似幻。
“你回来了。”
她眉眼含笑，朝夜归的丈夫，奔赴过去。
“在等我？”
“你喝酒了？”
“和墨白一起喝了点酒。喝的不多。”
女人踮起脚尖，往男人身上闻了闻，确认身上除了酒气，没有别的味道后，才淡淡地“哦”了一声。
月光倾洒，朦朦胧胧。
许是因为喝了酒，男人的目光朦胧中带了一点温柔。
他伸出手，捏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又重复问了一句：“是在等我吗？”
没有等来她的回答……
再也不见等待的身影……
秦林城眼睛酸涩濡湿。
人在生病的时候，会变得特别脆弱。
脆弱到产生了错觉。
他推开车门，迈出修长的腿，身形有些晃动。
钟艾听到动静，走上前。
“秦总，您醒来了，那我先回去了。”
钟艾走了两步，手机强烈震动。
她看一眼，脸色骤然大变。
“秦总，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