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神明代行者的力量在与弗朗西斯碰撞的第一天上午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战斗开始时教廷并没有在奥斯都一侧进行清场,居住在奥斯都帝国边陲的人们从一开始就能够感受到大地的震颤。

  他们没办法到前线去,只能通过经过门前的十字骑士军判断现状。

  看不见尽头的白色的盔甲中偶尔夹杂有红衣紫衣的主教和黑纱白纱的修女,他们不再像从前一样亲和温柔,而是被簇拥在十字骑士军的中间,神情冷肃。印着十字女神像的旗帜在风雪中高飘,盔甲摩擦的声音单调又震耳欲聋。

  像是一支罪与罚深渊中走出的处刑军。

  人们想要看出异端是否陷入颓势,最后却因为露出獠牙的教廷而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于是他们瑟缩着关闭了厚重的窗户,跪倒在床头,祝颂公允又博爱的神明。

  他们连对弗朗西斯的厌恶都忘却了,好像把所有的前程都奉献给神,他们就可以生活在神明代行者温柔的注视之中,而永远不用像弗朗西斯这样的异端去面对神明的怒火。

  他们恐惧至此,弗朗西斯北边境线战场却没有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搓出那颗大火球的魔法师因为魔法被中途打断而被反噬,躺在临时搭建的遮挡处,一口一口地吐着鲜血。一名白纱修女向他的口中倾倒圣水,他看上去好一点,但身体周围的魔力依旧在乱窜。

  毫无疑问,他们中拥有最强大范围性魔法的存在短时间内失去了战斗能力。

  这不是个好消息,弗朗西斯的城墙修建在北边境线内侧地势最高的位置,本来就易守难攻。

  难道要少年主教和温妮修女这两个敏捷型的剑士天赋者去破开城门吗?

  开什么玩笑。

  温妮用指节抵着下巴,唇角笑容温暧,眼神却冰冷。

  她不愿意承认、但她不得不承认,她短时间内连杀两任奥斯都皇帝的举措是错的,弗朗西斯不是随手就能杀死的柔弱动物,而是就算死亡也要将敌人的咽喉咬掉一块肉的凶兽。

  “唉……”少年主教站在不远处,手中的弯刀上挂着内脏的碎片,脸上笑嘻嘻,语调又轻浮,“都说过弗朗西斯这片土地邪门了,现在只是圣水起不到什么作用,再往里走,就是连十字骑士的力量都要被削得和最普通的天赋者差不多了。”

  但凡弗朗西斯不这么邪门,伊莱一出生薇尔就能直接把他抢出来,哪里轮得到他在弗朗西斯好好长到四岁半才遭遇那场绑架。

  少年主教想着,突然侧下身,隔着裤子摸了摸已经没有知觉的小腿。

  伊莱出现在的时候他正在战场上。

  他们这样顶尖的天赋者,对魔力的流向总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敏锐感知,少年主教前一刻还在狂乱的魔力波动中狞笑着收割亲卫军士兵的生命,下一刻就捕捉到了区别于整个战场的温和魔力。

  不,那也称不上温和。

  是清冽的、淡漠的、自上而下俯视却又裹挟着柔和温度的,像是最寒冷的冬季,冰原之上升起的太阳。

  少年主教似有所觉地抬起头,雪花与巨大火球破碎后的流火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场斑驳又危险的雨。由符文构成的长长光带在雨中曼妙又轻薄,围绕住几乎要与雪融为一体的青年、以及被从死亡中硬生生拽回来的亲卫军队长。

  少年主教记得那名亲卫军队长叫赫伯特,是个粗鲁鲁莽、在战场上却又缜密到让敌人头疼的家伙。

  比肩太阳的巨大火球本来应该带走赫伯特的生命,但现在赫伯特活了下来,看上去甚至连休息都不需要,立刻就能再次投入战斗。

  治愈魔法这种东西,比圣水更不讲道理。

  “雨”终于落在了地面上,其中夹杂的流火犹如锐利的刀锋,没有恐惧和痛觉的十字骑士就算被砸去半只手臂也举着刀剑向前,拥有痛觉和恐惧的亲卫军士兵竟然也不闪不避。

  少年主教仰头看着光带包裹中的两个弗朗西斯人,眼睛一动也不动,抬起手中的弯刀,抡起的刀锋割碎了矮人工匠打造的盔甲,也收割了袭来的黑甲卫兵的生命。

  顶尖剑士天赋者的视觉通常来说都会相当敏锐,少年主教清晰地看见伊莱面无表情的脸,看见雪与流火间纤细的银发青年用手掌穿透了亲卫军队长的左胸。

  一个很简单的动作。

  少年主教却莫名有些焦躁,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好像都燃了起来,以至于他不受控制地在脑内畅想——那张清冷又昳丽的脸上或许会沾上温热的鲜血,连睫毛上都挂着血珠,顺着白皙脸颊流下的时候,像是在流泪。

  哈……流泪。

  少年主教好像懂得薇尔为什么对这位小少爷有那样非同一般的执着了。

  弗朗西斯的小少爷不应该生活在弗朗西斯的冰原与阳光之下,他应该生活在金玉堆砌的教廷之中,他应该像他们一样冷静又疯狂——不,比他们更冷静疯狂。

  他要坐在十字架底部、最高的位置上,垂眸俯视每一个红衣主教和黑纱修女。当有狂妄的异端出现在他面前,他会面无表情又倦怠,托着侧脸,轻轻一挥手,就为异端判处极刑。

  会有很多人愿意做他的武器,整个世界都会为他加冕。

  如果薇尔的任务没有出现差错,弗朗西斯的小少爷就不是弗朗西斯的小少爷,他会是教廷锋锐的刀、需要保护的珍宝、强大的首席、高高在上的圣子、冷漠的教皇。

  但薇尔失败了,所以弗朗西斯的小少爷还是弗朗西斯的小少爷,拖着被他们精心计划毁掉的残破身体,在这样一个冬日,绽放出比太阳还要明亮的光芒。

  光芒救回了弗朗西斯的小队长,落在十字骑士修女主教身上,就变成了无处可以逃离的荆棘陷阱。

  弗朗西斯的小少爷如此突兀地出现在战场上,如此突兀地救下了弗朗西斯的小队长,然后突兀地消失,留下一个覆盖整个战场的大型冰元素魔法。

  少年主教捂着自己冰冷的小腿低低地笑,温妮皱起了眉,看向少年主教,半晌,假笑道:“您还好吗?乔尔主教?”

  他当然好,他好得很,绝对强大的力量引人追逐仰望,由柔弱躯壳中迸发出的力量,更令人痴迷。

  他想……亲手杀死这位走入迷途的“同党”。

  自神明时代开始就被教廷俘虏的水妖精被拖到游星教廷的首席和奥斯都教廷的首席面前,在少年主教的注视中向远在弗朗西斯南边境线的族人构筑通信链接。

  “什么事?”

  薇尔冷淡又严肃的声音失真。

  少年主教按着水妖精的肩膀,急迫又难耐地问:“瑞格瑞斯主教之前预计伊莱·柯蒂斯·弗朗西斯的身体什么时候会崩溃?”

  旁听的温妮眉头一皱,这是她完全不知道的事情,她微妙地生出了一种被排挤的错觉。

  “下一个冬天之前,如果他要参战,就是春天之前。”薇尔顿了顿,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少年主教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你知道那种新的炼金物品吗?”

  “什么新的炼金物品?”

  “能让普通人使用魔力的炼金物品,有剑士和魔法师的区别,已经出现在了北边境线的战场上。你猜,那是谁干的?”

  薇尔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长时间的链接让水妖精开始出现不适症状,但少年主教没有收回手,而是很跳脱地问:“人类真的有天赋者和普通人的分别吗?”

  温妮眉心一跳,薇尔的声音如同往日一般冷淡。

  “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

  少年主教舔了舔尖锐的犬齿,扯出一个近乎疯狂的笑容,连带着声音都开始神经质地颤抖。

  “薇尔修女,请您告诉我,提前对弗朗西斯发动战争,是因为温妮修女连杀两任奥斯都皇帝、会搅浑局势,还是因为您终于确认伊莱·柯蒂斯·弗朗西斯就是凛冬的延续?”

  在温妮惊骇的眼神中,薇尔平静又失真的声音响起:“您提到了他的名字。”

  “那又怎样呢?”

  “神明大人会注视您。”

  “神明大人在上,”少年主教张开双臂,“此间最宽弘强大之所永远注视我们。”

  “这不一样。”薇尔顿了顿,说,“乔尔主教,温妮修女在您的旁边吗?”

  温妮神色一凛,下意识地要后退一步。

  “锵——”

  短暂的兵刃交接声后,乔尔回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水妖精身边。

  他轻快道:“现在没有了。”

  薇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我还没有进入教廷的时候,神明大人曾经在我的眼前降临。祂告知我黑暗时代的秘辛,我通过这些秘辛分析出幻想种的弱点。而教廷借用这些弱点,杀死巨龙、获取精灵之心、利用矮人与精灵,我也借此成为了游星教廷两位首席之一。”

  “但是,乔尔主教,那不是我从这些秘辛中获取到的、最关键的信息。”

  弗朗西斯南边境线外的民居之中,一只女性水妖精在角落瑟瑟发抖,瑞格瑞斯坐在不远处饶有兴致地看,薇尔站在窗前,远处传来的轰隆声不绝于耳,想必是那种叫做崩崩魔力球的东西在发挥威力。

  薇尔握紧十字架,垂下了眼睫。

  “凛冬诞生的、那个名为风的部落,每一个人都是天赋者。”

  “乔尔主教,伊莱·柯蒂斯·弗朗西斯只有二十五岁,所以弗朗西斯只在矮人的帮助下有能够让普通人使用天赋的粗糙炼金物品。如果他有一百二十五岁,两百二十五岁,三百二十五岁,那弗朗西斯或许就没有普通人这个概念。”

  旁听了好一会儿的瑞格瑞斯轻轻勾动唇角,感叹道:“全是天赋者、全部接受教育、全部被按照专业方向培养的弗朗西斯啊……说不定游星帝国和奥斯都帝国中间能出现一个新的帝国呢?”

  少年主教收紧了手。

  水妖精的肩胛发出不堪重负的咔擦声,下一秒,链接断掉了。

  过了许久,少年主教从喉咙里哼出一声冷笑,把昏迷的水妖精随手扔在了角落里。

  黑暗时代啊,那真是一个混乱久远的时代。

  改变这个时代的老师不愿意站在人类的阵营里,不愿意将使用力量的方法原原本本地交给野心勃勃的人类,于是野心勃勃的人类杀死他、另塑其它的神明,从此属于他们的时代、属于幻想种的末路从此开始。

  谁也没有想到,光明的坦途之中会出现一个意外。

  “伊莱·柯蒂斯·弗朗西斯。”

  少年主教将这个名字在牙齿间厮磨。

  伊莱·柯蒂斯·弗朗西斯,一个绝无仅有的奇迹,但很遗憾,世间最光明公正的代行人在奇迹长成之前就已经摧毁了奇迹。

  现在看起来,这个奇迹似乎要一边见证自己出生的领地灭亡,一边走向死亡了。

  ……

  距离伊莱的生日还有两天的时候,弗朗西斯四条边境线陷入战火,弗朗西斯内部进入收获节最后的准备期。

  这真是一场绝无仅有的庆典,一整个领地都投入其中,柯蒂斯商会甚至为此关闭了商行,雇佣的所有职员都在将开得正盛的鸢尾花送往每一架篝火。

  塞肯城,商业部执行官玛姬脱下了制服,穿上轻便的服饰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些不应该在这个季节开放的花朵,她在学院中认识的一个同学站在她的旁边帮忙,忙着忙着,突然问:“你的哥哥呢?”

  “在东部海岸线,给大少爷做副官,”玛姬风轻云淡地回答,“也不知道死了没。”

  同学捂着嘴巴笑,过了一会儿,说:“我的妹妹在西部海岸线。”

  “哦……”玛姬拖长声音,“那西部海岸线很好,瑞兹大人在那边,敌人应该很难到近海区域来——等等,”她抬起头,迟疑道,“你妹妹不是在第四学院读五年级吗?”

  “对呀,第四学院四年及以上的学生全部出动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当然是没想到连五年级学生都上战场的表情。

  “大小姐,这么天真呢?”同学像她们第一次见面时打成一团时一样调侃道,又说,“我明天也要走了。”

  玛姬张了张嘴,她想问为什么行政署的官员要到边境线去,但这个问题实在无脑又苍白。

  她自己也是要去的,只是不是明天。

  最后她问:“为什么不到收获节后去?”

  “教廷又不管我们是不是要过收获节,”同学把手中正编着的花环放在玛姬的头上,笑着说,“别担心,贵族家的大小姐,我会尽量活到迎接胜利的时候的。”

  玛姬扶着头顶的花环,过了很久,才抿着唇说:“我才没有担心。”

  “好好好,大小姐,你不担心。”

  同学靠在架子上笑,她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领民,知道他们心中有与自己相似的坚定,这场收获节或许就是他们为自己定下的一个节点——从容走向战火的节点。在这个节点之前,他们纵情享受身边的一切,笑容、欢欣都出自真心。

  “玛姬·耶里维奇。”

  同学转过头,看着正试图把花环编进头发里的玛姬。她的眼神看得玛姬有些心慌,就在玛姬要色厉内荏地问出口的时候,她抿出一个腼腆的笑。

  “我很抱歉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说你是只知道首饰和金币的废物大小姐。”

  玛姬一怔,同学张开手臂,抱住了她,声音很软,像是在轻飘飘的云。

  “你不是废物大小姐,你是我最勇敢、最聪明、最坚定、最钦佩的朋友。”

  ……

  在科尔山炼金工房的敲击声中,克拉伦斯拿着锤子想,自己和伊莱之间的友情是否出现了某种谬误。

  他的思绪混乱,过往和伊莱之间的一切像乱掉的碎片一样在脑海中闪回。

  他想到领主城堡的亭子,想到伊莱朝自己奔过来时飞扬明朗的神采,想到在洛浦庄园的工坊,他拿着锤子叮叮当当地敲一块珍贵的矿石,而伊莱蜷在椅子上睡觉。

  壁炉的火光明亮温和,漂浮的灰尘粒子一般围绕着他们,像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星河。

  克拉伦斯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够强。

  而他的朋友很强并且有很多秘密,所以他尊重伊莱的每一个决定,从不过问伊莱要去做什么。他不习惯危险的战斗和龙背上凛冽的风雪,也不擅长在试验田里捣鼓,但只要那座亭子、那间工坊存在,他们的友谊就永远一如往昔。

  这就是最适合他们的相处方式。

  ——克拉伦斯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但艾萨克的苏醒,带给他另一个答案。

  他所谓的给彼此留下空间、尊重彼此的选择、在各自领域发展,造成的后果是——连伊莱要做出这种选择,他都只能从艾萨克的嘴巴里听到消息,而得到消息之后他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什么都做不到。

  或许,他所热爱的事物,早在他还拿不稳锤子的时候就为他设下了牢笼与限制。

  “洛浦家的少爷。”

  矮人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传进克拉伦斯的耳朵,他真怕弗朗西斯还没战败,这位名义上的厂长就要先去送死了。

  “你还好吗?”

  “还好。”克拉伦斯再次拿起了雕刻魔力回路的工具,但是他没有刻下去,而是看望南方。

  距离艾萨克离开科尔山奔赴南部丘陵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

  ……

  在距离伊莱生日只有两夜一天的时候,艾萨克抵达了南部丘陵。

  他几乎是裹挟着风雪冲进了重重叠叠的灌木丛,视野明朗的那一刹那,他看见了伊莱。

  银白色头发的青年坐在镜湖的边缘,小腿浸进镜湖里,摇摇晃晃间搅碎一湖的月光。他似乎早早在这里等待,看见拨开灌木丛的艾萨克,露出一个漂亮到惊人的笑。

  “你来啦?”

  艾萨克迈开腿,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他看上去直接闪现了一长短距离,出现在伊莱身边。他半跪下身,手指颤抖着解开自己的外套,兜头披在伊莱身上。

  伊莱闷在外套下面笑,缓了一会儿才把自己的头从外套中解放出来,无奈地说:“你这样我不好呼吸……啊!”

  艾萨克突然隔着外套抱住了伊莱,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低下头颅,伊莱茫然地仰着头,整个人都被艾萨克笼罩在怀抱中,他们贴得太近,以至于伊莱能够非常清晰地意识到艾萨克在发抖。

  是那种克制不住的颤抖。

  伊莱眨了眨眼睛,过了一会儿,抬手环住艾萨克的脊背。

  精灵王很明显地一颤,紧接着他的手臂收拢,伊莱没有抗拒,脸靠在他的脖颈上。

  “对不起,”伊莱黏黏糊糊地说,“让你在那里睡了这么久。”

  “……下次不要了。”

  连低沉的声音都颤抖。

  伊莱从鼻腔里哼出几声轻轻的笑,问:“你想看看我趁着你在睡觉干了什么吗?”

  艾萨克心头发紧,他张了张嘴想要拒绝,伊莱却已经抵住了他的肩膀,稍微用了点力,他下意识地就松开了。于是他保持着单膝跪地身体前倾的姿势,看着伊莱从腰间的兽皮袋子里拿出几样东西,动作间腕上青绿的镯子摇摇晃晃。

  带着深褐污渍的卷轴,恢复成原本大小的荆棘冠冕,残留着点血液的玻璃瓶。

  伊莱把这些东西给艾萨克看,语调平缓,甚至带着点雀跃。

  “这个卷轴是奥林从明日之森带回来的东西。”

  “明日之森的精灵村庄好像是现存所有精灵村庄中最靠近世界树原址的一个,他们掌握的精灵之心是由最大的一片世界树核心碎片转化成的,于是他们知道的事情比其它任何一个精灵村庄都多。”

  “嗯……他们之中有一个预言者,好像真正的预言者不能把未来看得很清晰,他只看到精灵族会走向末路,于是他们和阿奇尔的爷爷——就是上上上任奥斯都皇帝做了交易,内容应该是‘如果我们出事你要把这个东西取走’之类的吧。”

  “这个荆棘冠冕是我的东西,你应该知道我有点特别的对吧?取走明日之森精灵留下的东西需要他们那一支精灵的血脉,但这不够保险,所以他们还设下了有关于我的限制。”

  “我当时不知道,想了想还是给了这个,幸好是对的。”

  “这个瓶子里装的是赫伯特队长的血。”

  伊莱感叹道:“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依托血液的保密魔法啊,当时我把它从父亲那里偷出来,结果发现打不开,我就去找了我的老师,用了点小手段。”

  其实是一张能起到催眠作用的卡片。

  “然后我就知道这是我的父亲后来加上的,他不想让我看到其中的内容,但是又要把它留下来。我想了好久是用的谁的血,到最后觉得应该是几个亲卫队长其中一个,所以我就去试了。”

  “我运气还蛮好的,本来是想着北边境线最远,刚好可以一路找下来,结果一找就找准了。”

  伊莱摆弄着这些东西,过了一会儿,没听见艾萨克有什么动静,就疑惑地抬起头。

  “你怎么不好奇卷轴里面是什么东西?”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艾萨克俯下身,伊莱被他的动作吓得往后一退,但他没退多少,艾萨克也只是把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贴一下,就要离开,但伊莱的手在这个时候拉住了他的衣领。

  艾萨克那能把红衣主教脑袋踢爆的力气一瞬间变成连挣开伊莱的手都不行的程度了,他被伊莱拽着低下头——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夜晚,气温稍显寒冷,远处的南边境线传来代表激战的响声。反倒是月亮很大,夜空中的星河璀璨,伊莱没入湖中的脚腕随着他的动作将湖水带得哗啦作响。艾萨克的手克制地撑着地面,伊莱的手攥着艾萨克的袖子,呼吸交融在一起。

  他们在接吻。

  一个非常难过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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