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拉回两三分钟前。
制片方的公司大厅里。
跟着黑光泽走入，林雨泽看向手机上显示出来的时间，眉头一皱，大感不妙。
「9:56」
离十点钟只有几分钟。
虽说十点钟之后，宇宙不会爆炸，世界不会重组，蚂蚁不会爬到脚边低语。
但，十点钟，是昨天晚上邮件中约好的红线时间。
要是超过十点钟就代表了迟到…虽然林雨泽的确不想工作，但只要接受的事情，就应该要认真对待才行。
这是为人处世之道之一。
所以，林雨泽并不希望自己迟到，那会打上不好的标签。
当然，事情变成这样林雨泽也没料到。
只怪自己太信任那位西部牛仔司机，握着方向盘时，自信的嘴角迷惑了自己。
“安心啦。”
“嘟嘟嘟嘟嘟嘟——”
想来车技再好也拼不过路上堵车，好比西部牛仔的手枪里没有子弹，快枪对决会败北也很正常…
按照预定计划的话，林雨泽是要先跟监督等制作方的人见一面，算是露脸走一下过场，颇有一种慰问的感觉。
其他安排的话就没有了，因为只是看看制作现场，并不是新作发布宣传。
要和作者联动作宣传，那大概也是六月份时候的事情，毕竟在暑假档期上线春物。
所以，现在，一进入公司内，黑光泽就选择联系了一下监督先生——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责任编辑，黑光泽能拥有这样人物的号码，属实是不太寻常。
但只怪仓鼠前辈也不太寻常。
她不喜欢和人沟通的毛病，和发消息不会及时回复消息的毛病，在监督看来十分难受。
而黑光泽貌似从上次公司回面之后，在仓鼠前辈心中点地位上涨了一些。
证明就是，仓鼠前辈和别人对话是句号问号感叹号。
而和黑光泽对话的话，能够出现文字。
一度让黑光泽十分动容，看着电脑屏幕泪光闪动。
所以这样的关系下，黑光泽就变成了中间桥梁，如同仓鼠前辈作者的替身使者参与到了里面。
于是这般连沟通监督都变成了他的活…
“那么我们在大厅这里等您。”
“好的，我马上下来。”
对话持续了一会儿，黑光泽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碰了碰，是很微弱的触觉。
“那个，我稍微离开一下。”
是仓鼠前辈的声音。
黑光泽愣了愣，回过头来。
但还来不及回复仓鼠前辈，电话那头的木然监督便又说道：
“对了，请问等下方便吃个饭吗？”
黑光泽：“……”
自己并没有限制对方人生自由的权利所以离开便离开吧，反倒是这位监督这边…
朝仓鼠前辈点点头后，黑光泽回复木然监督：
“呃，这个您需要去问一下本人”
“也对…”
“……”
几十秒后。
嘟嘟嘟的电话结束音响起，黑光泽结束了与监督先生的对话。
他回过头来，打算回到仓鼠前辈的身边。
但大厅何处都无法寻觅到她的身影。
说起来…对方好像有说过要离开一下，也许是去一下洗手间了？
黑光泽如此心想着，又看了看四周，发现的确没有仓鼠前辈的身影。
那只好耐心等待了，毕竟刚刚打通电话联系监督先生下来见面…要是对方下来也看不见自己，那可就糟糕了。
希望不要离开太久…
……
几十秒前。
林雨泽看着在不远处打电话的责任编辑，又看了看自己手机上的时间。
已经处于十分危险的状况。
虽然和监督的见面的确挺期待的，但是代价是可能迟到就有点头疼了…第一印象很重要的诶。
林雨泽有点想先去配音室那边露个面，最起码弄个不迟到证明。
所以犹豫了一下，林雨泽姑且跟自己责任编辑道个别，然后走到前台小姐姐那，问了一下配音室在几层。
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乘上电梯。
只要人到达的那一刻没有迟到就OK，有种机制叫做打卡…
一路上升的电梯带着林雨泽安全到达，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又是一个前台大厅。
林雨泽并没有注意到身旁行色匆匆的某三十岁男性，而是直接走到前台小姐姐处，询问了一下配音室的方向。
在得到答复之后，林雨泽向右边走去…不，应该更正为小跑。
最后一刻，达到春物配音工作室，是踩着线的上岸。
9:59。
但是，踩线归踩线，自己没有迟到。
这一刻，林雨泽喘着气推开门的时候，周围的几人都将目光投向她，也许是登场太突然了吧。
微红着脸颊，抬头，林雨泽看清里面的人。
自己是最后一位到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缓解了一下起伏的胸口，林雨泽首先自我介绍道：“那个，我是这次负责雪之下配音的…雪之下，请多关照。”
里面的几位前辈都愣了愣，神色各异，但回过神来，还是打招呼道。
“你好你好。”
他们对林雨泽表露出的态度虽然不亲近，但也是保持礼貌。
除了某一位。
“台本拿到了吗？”
站在来的男人说道，看上去二十五六的模样，还算帅气，貌似是负责配音比企谷的配音演员，语气平淡。
林雨泽愣了愣…好像是有这么个东西，但是自己因为下来的太着急，忘在车上了，明明一路带过来的…
“……”
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回答。
林雨泽感觉大家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好吧看来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木然监督手上应该还有一份，记不住台词的话自己去和他要。”比企谷的配音无奈说道，“还有，你迟到了，下次要注意早点到。”
“……”
林雨泽虽然想反驳自己没有迟到，但这个氛围下还是不要开口好了。
这位男性负责主要角色，看样子还是这里面的「前辈」，对待自己这个新人说教一两句，能理解…但，还是让人有点不愉快。
好在林雨泽不是记仇的人，心胸宽广的她会忘记烦恼。
“时间已经到了。”调音师从房间里走出，“各位可以开始准备工作了。”
“诶？”这次轮到林雨泽愣了。
几人的视线看向林雨泽，对她这个诶表示同样疑惑。
氛围一时间有点尴尬。
“怎么了吗？”一位女孩说道，声音很甜。
“……”
林雨泽开不了口，她明明只是想过来露个面，打卡，证明一下未迟到声明——但这个氛围，这个情况。
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自己这个情况下，要是下一句蹦出“不好意思我要离开一下。”
呵，林雨泽已经不敢往下想象是何种场面。
但一定会十分的丢人。
“刚刚来就要离开？”，“唔你去干什么？”，“配音要开始了…”
别说第一印象会有多差了，最起码林雨泽可能会让诸位同僚感觉“这个家伙真的能胜任这份工作吗？”
她明明只是想过来打卡的…
“没什么。”林雨泽最后慢慢摇头。
几位配音演员见状，继续进行自己的工作。
林雨泽也需要进行自己的工作。
她跟着走入配音室，刚刚几人待着的地方是等候室。
配音室和等候室不同。
配音室里，有五个隔间，彼此之间都能够看见，每个隔间都有专业的收音设备。
而对面是一台大荧幕，负责播放动画的初版草稿，按照上面的音像，配音演员来进行合适的配音。
调音师也在玻璃后面，负责查看和检查每一句，旁边还有监督的位置，不过对方貌似因为某种原因离开了。
怀着微妙的心情，走到了工作岗位上。
收音的麦，试听的耳机，还有面前大荧幕上的黑幕……
怎么还有点小激动了。
嘛，毕竟给动画配音这种全新的领域完全没有了解过…
不对不对，责任编辑还没联系，明明只是说离开一下下就回来，但看来要和责编和监督说一声对不起了…
回过神来，是准备工作的环境。
林雨泽能看见自己的左边是配音「比企谷」的琼海，右边是配音「平冢静老师」的女性。
另外两位则呆在外面，闲聊着，貌似要下一幕才会登场…那看来应该是有休息机会的，休息的时候再出去吧。
希望不要太久…
接着，旁边的两位拿出了道具「台本」，戴上了「耳机」，调试了一下麦的高度。
而自己没有道具，只能戴上耳机，看着荧幕。
嗯……
林雨泽虽然让自己来说，有点很不好…果然台本没有真的有问题吧…
她看见玻璃后面的调音师有话要说，但貌似最后，还是点点头，什么都没有说…因为那位调音师认为，林雨泽把台本全部背下来了才没有带。
林雨泽承认她已经读了很多遍台本，但拿在手里，还是多少会有点底气的。
新人，新环境，新世界。
荧幕上开始放出画面，最开始根据原著一样，是一段比企谷的独白。
而开始配音之后，林雨泽明白对方的强大了。
虽然隔着玻璃听不见旁边那位人的声音，但耳朵里的麦传来了他的声音。
林雨泽更是注意到他的神态变了，眼神变了，仿佛不再是以琼海的身份说话，而是比企谷。
“青春是一场谎言，一场罪恶…”
“讴歌青春的人，他们无时无刻不在…”
“所以，得出结论…”
“享受青春的笨蛋们，全部爆炸吧…”
结束。
顿时，调音师朝这边露出大拇指，一边就过是很好的成绩。
接着转到下一幕，是比企谷和平冢静老师的对话，依旧没有林雨泽出场的机会。
但这样也很不错，最起码给了林雨泽适应的时间。
虽然配音没有尝试过，但对着麦说话这种事情倒是经常有，而且她也并不会怯场，经历很多。
至于感情和神态，还有语气…
林雨泽犹豫了一下，手慢慢伸向头发，把扎起来的发箍取下。
黑色的长发缓缓飘落。
这样的状态会让林雨泽感觉到舒适，毕竟这代表着切换…直播的时候自己一直在coaplay雪之下这个角色。
然后是……
……
……
第二幕结束。
琼海长出一口气，第二幕花费的时间久了一点，进行了两次配音，这种事情虽然也是在容许范围之内，但要是一遍过大家都会开心。
调音师看着电脑屏幕，中间会有二十多秒的休息时间。
而接下来的第三幕，就是比企谷跟雪之下的见面…琼海不免看向身旁的那位少女。
可这一眼不看不要紧，一看让琼海愣住。
不知何时，少女身后的长发让琼海愣住，因为她之前并不是这个发型…
而她的眼神也是那般平静，像是在思考一般。
气质变了。
貌似注意到了视线，「雪之下」回过头来与琼海对视。
琼海感觉到心中有种莫名的悸动，作为比企谷的配音，他对这个人物十分了解，可以说大多数的练习时，都把自己代入进入，代入到那个角色里面。
而现在，他是以比企谷这个角色视角在看待。
“雪之下？……”
声音通过麦传达，在耳机里面琼海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
平静但不失礼貌，少女回应着。
“不，不好意思…”琼海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没事找事的。
“好了，第三幕开始了。”调音师说道，“大家准备一下。”
黑下来的荧幕重新出现初版的动画。
“加入社团…”
在校园的走廊上，比企谷站在一间教室的门外，平冢静老师则是带着他走到里面。
敲敲门，然后推开。
画面上，一位少女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飞扬而起的窗帘，安静的阳光，还有那美丽的脸颊。
二次元？三次元？
琼海一时间有点愣，他又转过头看向旁边的配音cv「雪之下」，她的侧颜是那么的相似又那么的安静。
然后开口…她的手中没有台本，但说出的台词，不，应该更正为话语。
“进来之前应该先敲敲门，老师。”配音演员雪之下说。
“……”
“好的打住，重新来一下…”调音师说道。
“抱歉抱歉。”负责配音平冢静老师的女性说道。
因为在需要说出台词的时候，她愣了一下，以至于节奏没有跟上，再加上这是刚刚开始，所以干脆推倒重来了。
并不是「雪之下」的配音出现问题了，相反她配的非常出色，出色的令人感觉，那不是配音……
礼貌而又生疏的距离感。
平静干脆的语气。
还有…刚刚入目时的侧颜。
这是对角色何种了解才能达到的程度…琼海已经不敢想象了，他以为自己作为配音演员已经很出色…
但现在事实摆在他的面前。
这真的是第一次配音的人，能够拥有的实力？
没有开玩笑吗？这个语气，这个节奏，这个和人物仿佛完美契合的声线…
琼海愣了好几秒后，收回视线，咽下口中的唾液。
于是第二回开始，这一次顺畅的仿佛像是早晨溪水一般。
琼海以为自己和她的对话可能需要磨合，但没有，自然的像是真的存在的人物，在对话一般。
“……”
“找个地方坐下如何？”
“好的…抱歉。”琼海看着台本说道。
大荧幕上，比企谷搬来凳子，和雪之下保持三米的距离坐下，挠挠头投去视线。
琼海愣了愣，看着荧幕居然也鬼使神差的看向旁边的少女。
“有什么事？”
配音演员「雪之下」如此说道。
琼海下意识的一愣，好在台本他也记过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回答道：“不，只是很多东西不明白，比如说这个社团是干什么的？”
“猜猜看？”
“文学社吧。”
“这个房间没有特殊的机器又或者是器材，而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坐在这里看书。”
“噗。”一声轻笑响起。
琼海愣住，因为台本中直到自己说完话，雪之下说台词才对，但是现在却是轻笑…可调音师没有喊暂停。
“猜错了。”
但意外的合适的不得了。
仿佛对话本就应该是这样，那声轻笑是作者没有写出来的表露，但是现在这位配音「雪之下」把她补上了。
明明没有台本，却比拿着台本的琼海还有顺畅，她也许在背后付出了很多努力…琼海无从得知。
他只知道，给她的配音评分是很高的分数。
而之后更是顺畅，琼海从没有如此顺畅的配音完一次对角戏份…调音师也向这边竖起大拇指。
“超常发挥啊，大家可以休息一下了…”
琼海怔了怔，慢慢点头回应。
他明白不是自己超常发挥，而是配音雪之下的投入，带动了他的发挥…要是评价战绩的话自己是金牌，对方就是MVP。
之前他还觉得这个新来的cv也许是托关系户，说不定和作者认识什么，不然一个纯新人，还如此怠慢，怎么可能接手这样重要的项目。
但看来并不可以以貌取人…不对，自己这也不算以貌取人，而是单纯的偏见了。
走出配音室，刚刚好看见雪之下，琼海正向上前搭话。
却意外的发现，木然监督也在那里，身边跟着不认识的人（黑光泽），跟配音演员雪之下貌似在对峙一般。
完蛋…看样子是要被找麻烦了…
琼海只是瞬间，脑海中就冒出来这个念头，因为对方新人还迟到，监督对她肯定是不满意的…
而且刚刚他又不在配音室里，看不见雪之下小姐的完美演出。
更何况对方还没带台本…这个被抓到肯定一顿说教…
不行……
只是几步，琼海就走上前去。
“那个，木然监督，不好意思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琼海走上前去，挡在了二人的中间。
木然监督的眉头一皱：“？”
身后跟着的黑光泽眉头一皱：“？”
林雨泽兼配音演员雪之下眉头一皱：“？”
“请不要责怪她。”
但沉浸在自我世界中，幻想着解救为难的琼海如此说道，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
作为比企谷的配音演员，他突然感觉自己此刻就像比企谷一般，贯彻了他的信念之一。
用自己遇见麻烦换来他人没有麻烦，嘛，或者纠正为小小的牺牲。
琼海说道：
“她配音的很棒，可能有什么事情，雪之下小姐才迟到了…而且她把台本都背了下来了，如此多的文字，足够说明她的用心。”
“而且，木然监督你没有看见看看的演出吧？不然你一定，我想也许连作者都没有她了解雪之下这个人物……”
“我看见了。”木然监督说。
“这个人物…”琼海依旧继续说着，但后知后觉回过神来的他，也扣出了问号。
“啊？什么？”
木然监督略感无奈的推开琼海，然后伸出手看向林雨泽：
“请问是仓鼠前辈吗？”
林雨泽疑迟了一下，慢慢伸出手：
“您好，我是仓鼠前辈。”
那一瞬间，木然监督十分动容，甚至双手握住但并不是吃豆腐，而是单纯表达尊敬。
至于琼海……
他缓缓扣出了问号，不过是倒着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