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瞠目结舌，下意识地转身出去。
才到门外，墨恒就“哎呀”一拍头，“那这样说，岂不是要办三次婚事？”
一次在唐家，一次在这客栈，第三次还没开始。
卢之翰见过了大风大浪，倒是不觉得奇怪，“这样好，这样快刀斩乱麻，我去买两套喜服。”
“那，那我去蜡烛，”再怎么说，好歹布置一下这里，悻悻，“幸好……”
幸好昨儿自己没有上去闹事。
云景辰突发奇想，众人都得行动起来，不过半日就已经将一切收拾完毕，连客栈老板都闻听消息，被当成了这里唯一的外客。
而白昭昭坐在窗前，莲心、莲翘两个不知去哪里搜罗来的珠钗环佩，正慌里慌张地给她打扮，口中还不停地抱怨。
“王爷也真是，这么突然就要办婚礼，这下好了，连套完整的首饰都没有！”
“就是啊，”莲翘无奈，“我出去找了半条街，竟就只找到了一对看得过去的珠宝。回头要是在京城成亲，定要让王爷再送个十倍过来才好。”
莲心附和点头，过了会儿却话题一转，“不过王爷行动可真利落啊……”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就不对味了。
白昭昭忍俊不禁，轻轻地横了眼莲心，“我知道他的心思，不过是……珍惜现在。东西给我吧。”
云景辰被她跟白枭吓住了，真以为他们随时都能离开，如今好不容易见她点头，迫不及待就要拜堂成亲。
这也罢了。
白昭昭拿起了唇脂，想起自己上一次成亲，抿了抿唇。
上一次，她是唐昭昭，与云景辰成亲而保留颜面与尊严，为了原主打出一条路，最终桎梏她的，不过是那唯一一个无法言说的秘密。
这一次，她是白昭昭，她有了父亲，连心中最不能说的秘密也都吐露出来，而云景辰毫无芥蒂地接受了它。
上次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重生，而这次，才是她作为白昭昭的新生。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希望从今以后，她与他之间，再无相疑。
时光过得很快，这场简陋的婚宴中，唯一的“客人”客栈老板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写上了满屋子的对联。
云景辰很大方地直接送去了一大颗夜明珠，穿着做工简单、布料朴素的喜服站在楼下，不时紧张地望一望楼上。
卢之翰与墨恒等人坐在两侧，日前的沉肃气氛一扫而空，连月光都异常明亮，照耀着琉璃瓦。
枝丫一声，门开了。
一道红衣身影走了出来，染就蔻丹的手搭在莲心手中，身姿袅娜，步步生莲。
卢之翰笑得满脸褶子，高声叫礼：“新娘到，请新郎迎接新娘！”
客栈老板非常热情地捧场，“恭喜大官人，喜得美娇娘！”
“恭喜恭喜啊……”侍卫们也很兴奋。
云景辰却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他大步上前，手心全是汗水，接过白昭昭的手时，叫白昭昭都止不住发笑。
“这么热？”
“嗯，”云景辰咽了口唾沫，“我紧张……”
看出来了。众人想。
卢之翰也没有为难他们，立刻就道：“新郎新娘拜天地！”
白枭坐在正东方，喜滋滋地望着他们，“快快快……”
云景辰也怕慢了，对着门口方向便一弯腰躬身。白昭昭余光瞥见他额头的汗，心下一热。
她要成亲了，嫁给自己喜欢，也喜欢着自己的人。
白昭昭弯腰定心。
“再拜高堂。”
白枭捏着临时包的红包，给两位新人，竟有几分热泪盈眶。
“夫妻对拜！”
气氛到了高潮，十数人竟也热闹非凡，两旁点燃的红灯笼照得每张脸都如花儿般盛开。
“送入洞房！”
云景辰一下不敢急了，怕太急显得自己很没气质，可脸却迅速地红了起来。他托着白昭昭的手，忽然发现她的掌心也是汗。
原来她也紧张啊。
“走吧，”云景辰松了口气，“娘子。”
白昭昭微微点头，心跳怦怦加快，在喝彩声中，又上了楼。
只是这一次，扶着她的是自己的丈夫。
这大概是大周皇室登顶至今，出现过的最为简陋的一场婚礼。
除了与会的客栈老板，众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几分遗憾，云景辰也是如此。
他心口涨满了说不出的情绪，手指仿佛坠着千斤重担，不知该如何停放，只一味干坐在床边。
白昭昭还等着他揭盖头呢，余光一瞧，却只见到这人揪紧了衣裳的手。那双鹿皮豹头靴不自觉地抖动着，脚踏发出咯咯的清响，让他的手足无措显露无遗。
白昭昭本来还紧张着，见状扑哧一笑，反应过来后忙控制住自己。
可云景辰已经听到了。
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脑袋空空的，过了会儿又僵坐下，别扭问：“你笑什么？”
“笑你啊。”白昭昭意味深长地说。
云景辰又想站起来了，他强做镇定，说话却不自觉地开始结巴，“笑、笑我什么？”
笑你心急想吃热豆腐却无处下手，白昭昭心想。
不过想归想，她可没想破坏气氛，只一味盯着指甲上的蔻丹，嫣红的颜色将她的手指衬得葱根般雪白，床头昏黄灯光摇曳，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云景辰呼吸稍急，“昭昭？你怎么不说话？”
不是该喝合卺酒了吗？
“说什么？”她抿了抿唇，微微哼了一声，“盖头还盖着呢。”
云景辰一呆，脸色刷得红了，忙站起来，尴尬地四处扫视，“抱歉，我……我忘了。”
如意秤就放在床头，崭新的褥子上堆放着象征“早生贵子”的吉兆干果，云景辰捏着一手汗拿起秤杆，深吸口气。
他一直期盼着这一刻，只要揭开了这盖头，他们就是真真正正的夫妻。
他定了定神，看眼白昭昭绣鞋上的龙凤呈祥，慢慢镇定下来，“那，我揭盖头了？”
白昭昭没有说话，这种事情怎么好问女孩子的。
秤杆挑起红盖头，细密的流苏之下，隽秀明媚的面容缓缓出现在灯芒之下。云景辰动作慢了几分。
白昭昭不爱梳妆，每每只施薄黛，用润泽的脂拭过唇瓣，自有一段天然不减的清丽脱俗。
但她今日点了红妆，披了霞珠，墨睫如羽，脸颊红润异常，让人不自觉地想起了秋夕盛开的海棠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