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同人交朋友，无论男女尊卑。我喜欢做菜给人吃，无论身份地位。我不喜欢那些规矩礼仪，不喜欢男尊女卑，不喜欢三妻四妾，更不喜欢卑躬屈膝。”
“你是王爷，你的王妃将来必然是要知书达理，母族合该有着强大的背景与助力，而且能够在贵族妇人之间游刃有余，得体尊重。她要在外以你为天，为了你的面子，不能失态，不能去做商女，不能跟外男接触——这些我都做不到。”
“就算是跟我成亲，我的丈夫家世可以显赫，可以卑微，但不能因为身份地位就带着优越与卑微，更不能阻止我的事业，插手我的交友圈。”
白昭昭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她认真而无奈道：“你的责任跟身份注定你的王妃不仅仅是个女子，她还是政治，是后盾，而且必须要懂得你的‘规矩’，你身边所有人的行事准则，并且努力去维护它们。”
“景辰，我们不合适。”她将手边的平安符往前推，“当初是我太轻率了，我向你道歉，我们还是不要再继续了。”
天空倏然降下雷霆，霹雳之声惊得人头皮发麻。
剧烈的白光照亮了云景辰的脸，他突然站起来，难以自制地激动道：“这些不用你担心！我不需要你作为‘政治’、‘后盾’！不需要你去与那些无聊之人交际！不需要你放弃自己的事业！不需要你限制自己的朋友！”
哪怕是让他看不惯的男人，他都可以……可以不管不顾！
“我也不会有三妻四妾，我只有你！你不喜欢礼仪规矩，那就都不要，没关系昭昭，只要你愿意，你甚至可以不住在王府！”
云景辰按着桌子，“这些都可以改变，哪里不合适，我都可以让它变得合适！”
他信誓旦旦，声音比雷霆还要响亮。
客栈中死一般的寂静，云景辰粗重的呼吸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困惑与焦急。
他哑声问：“昭昭，你为什么要退缩？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简单就退缩了？”
白昭昭眼波微动，她放下杯子，也缓慢地站了起来。
“因为我跟你，从灵魂到认知，从自小得到的教育到长大以后的见识，乃至于周围生活的环境与根深蒂固的潜意识，都无一处相同！”
白昭昭盯着他，在惨白的光芒中带出几分寒意。
“因为，我根本就不是‘白昭昭’！而是一只借尸还魂的鬼！”
云景辰激动的面孔彻底呆住，“什、什么？”
借尸还魂的……鬼？
“那唐昭昭是将军府养出多年的嫡小姐，你真以为她会做菜？可以跟父兄闹得不可开交？甚至连青楼后厨都能进去？别傻了。”
宛若对峙一般，白昭昭注视着他，将所有的秘密统统都倒了出来。
“这具身体本来的主人在看见你之前就已经上吊自尽，是我借了她的尸体还阳，云景辰，我甚至不是与你同个时代的人。”
“在我的世界，我自小长大生活的地方，男女平等！每个人都有上学的权利，女人从商不会有人觉得奇怪，那里也没有皇帝王爷，没有合该为主人赴汤蹈火的侍卫，更没有谁生来比谁低贱，谁就应该对谁唯命是从。”
云景辰愣着，他的眼中萌生出几分迷惑与不解，可更多的却是惊疑不定。
既然说到这里了，白昭昭的声音也就越发严肃凌厉，“那里更没有所谓的‘三妻四妾’，每个人都必须在法律上遵守一夫一妻，没有所谓妾室通房，再高的身份也不能有。否则就是重婚罪，是犯罪！”
“你如今所经历过的一切尊卑高低，乃至于女子必须遵守的‘三从四德’……这些可笑的东西，在我的世界里，早就被人弃如敝履，都是令人摒弃多年的腐朽之物。”
“就算是拜了堂成了亲，有了肌肤之亲又如何？只要感情不和照样可以分居，这样的事情在我的周围曾经随处可见。你听懂了吗？”
她用力盯着云景辰，深深地说：“如果在我的时代，在人格与法律之上，我与那位蓉儿姑娘除了职业不同，人都是同样的人。而我经受这种教育足足……将近三十年！你，理解得了吗？”
客栈之下噤若寒蝉，暗处蒙昧的阴影庞大而冰凉，桌上蜡烛闪烁，瞬间将气氛渲染得带上几分阴森。
云景辰站在对面，他扶着桌子的手一动不动，望着白昭昭的眼神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白昭昭缓了一口气，徐徐又道：“你在这个时代的身份地位，注定你的王府不会只有一个女人，就算你坚持，皇室也不会允许。王爷，我不希望你将来有天会为这种事情为难。”
月光照过他们的面庞，云景辰将她面上的认真看得清清楚楚，不是作假。
“我是突然来到这个世界，搞不好哪天也会这么突然消失，我不想浪费我不知尽头的生命在一些伤心害己的事情上。”
白昭昭看眼那平安符，强行挪开目光，心下酸涩，仍竭力平静地说：“我只想要过平静安稳的日子，我不会对你唯命是从，还有……我更加不会以夫为天，为了你逼迫自己做出改变。我们的生活习惯、平等理念根本就不在同一个世界中。”
这个时代试图将女人变成男人的附庸，但白昭昭绝不会是这个人，也绝对不会为了所谓的爱情，成为任何人的宅中妇人。
白昭昭将该说的都说完了，心头一直放着的大石也仿佛终于落了下去。
这是她一直藏着的秘密，如今，两个人之间也就再也没有秘密了。而若是云景辰明白她的话，就应该明白，他们之间的差别绝非时间可以改变。
云景辰对她或许有共患难的情谊，甚至于感激与恋慕，可是他们现在都太年轻了。
云景辰觉得她特别，可白昭昭自认，在她的时代，与自己一样，甚至比自己优秀的人俯拾皆是。
这一时的新奇就像是意外的水花，也许真正的生活开始，时间一长，云景辰就会嫌弃她“粗鄙无礼”。
但不知为何，过了很久，白昭昭都没有听见云景辰的回话。
她心下咯噔，又将目光给移了回来，疑惑地望向云景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