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凌度咬牙，估摸着眼前这家伙就是那神仙寨的土匪头子。
唐凌芥倒是心情复杂，若不是这个土匪头子心地较为良善，这会儿昭昭就已经……
“你胆子倒也挺大，他做了中间买卖有罪，你们收了钱却不是土匪？”高勋质问。
“俺不是说了吗，我们都是难民逃到这里，那么多钱呢，那……”赵虎揉了揉脑袋瓜，呵呵一笑，“反正不要白不要嘛，对方也看不见不是？”
众人无言以对。
“你们果然不是土匪窝，那怎么跟这个中间人有染？”
赵虎义正辞严，“俺也不知道啊，原本那神仙寨的确有土匪，可后来被我们赶跑了，这家伙大概以为我们就是原来那帮人吧。这不，我们几个农民兄弟上京城来卖菜，就听说有人要害白昭昭，所以就逮着人过来了……”
“是是，”中间人悻悻地瞅了眼小陶，想着来之前赵虎和他说的，这神仙寨现在是宣城王府的产业，可不能说是土匪窝，回头再得罪了宣城王，罪加一等，于是低声嘀咕道，“我也是才知道神仙寨里都换了些种菜的农民，但之前确实是这个小陶叫我去送钱买命的……”
小陶虽然不知道白昭昭是怎么让中间人出面的，但她却恨不得将立刻唐果儿大卸八块，当即附和：“不错，这个人就是中间人，是唐果儿给了我五百两银子托他找土匪杀了昭昭小姐。”
“那钱还在呢，”赵虎揉着脑袋，“我想着反正这买家也不知道，就将错就错，把钱……自己留了。”
几个人阴差阳错间配合起来，倒还真把他们唬住了。
“那这样说来，”外头人嗤笑，“唐果儿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啊？”
白昭昭不动声色，要不是她特意让赵虎一直在多方留意，只怕还抓不到这个中间人。
“在座的可看清楚、听清楚了？”白昭昭正色，“这唐果儿根本就不是第一次杀人，根本不存在因为清白尽毁而走了歪路，她就是心思恶毒、手段狠辣。”
唐映天闻言瘫坐在地，彻底无话可说。
唐果儿仓皇着去拉他的手，“爹爹，不是、不是的，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
她试图辩解，宛若彷徨幼兽，却忽然发现唐映天用一种极度陌生而沉重的目光看着自己，仿佛在顷刻间，隔了好远好远。
高勋也有子女，很是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叹道：“今日暂且将人收押，待明日物证一到……再行审判吧。”
他看向白昭昭，怕白昭昭误会，本想解释两句。
不想，白昭昭倒先对他点头，“大人说的是。”
她侧身，看了眼唐映天，转身径自离开。
门前百姓自觉让开道路，面面相觑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散开后方才激动起来，将今日这一波三折的所见所闻说与旁人听。
府衙之中很快就平静下来，衙役带着唐果儿离开，梁下苦求尖叫声久久不停。
隔了许久，唐凌风哑声道：“父亲，您……”
“你学字读书，就是去干这些勾当的吗？”
唐凌风嘴角一颤，待要告罪，唐映天却自己扶着地面站起来，盯着那堂中一滩血色，道：“你们都回去。”
“那您呢？”唐凌度站起来，“您……”
唐映天也不看他们，直接转身，朝着府衙大牢而去。
几个兄弟对视一眼，就知道他去的是什么地方，也不敢出声，只默默跟在身后。
高勋特地留了一日宣判，算是给了他们最后的告别机会，也是同朝为官的一点善意。
顺天府衙许久没有大案子了，不想这次一下出了三条人命，还有一条据说是快死了，收押的老狱卒都暗暗咂舌。
他看了眼那唐果儿，不过一个小姑娘，竟然下得了这个狠手，还有这么周全的计划，还敢收买山贼，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案件未定，中间人、李氏等人都暂时收押在外，唯有唐果儿被放在最里面。
那是死牢的位置。
唐映天知道这个位置，这却是第一次过来。
时下天色尚早，还没到正午，这牢狱之中散发着一股子腥汗怪味，收拾得再干净都让人恶心。
唐映天来到那牢房之时，唐果儿正伏在那草床上抽泣，手指抠着膝盖草根，嘴里不停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像是在痛骂什么。
那张原本乖巧听话的脸都扭曲狰狞几分。
她恨赵虎当时没有杀人，恨自己要的只是玉佩而不是人头，更恨小陶叛逆背主，却压根不觉得是自己的过错。
“果儿。”唐映天抓住牢门。
唐果儿回过神，带泪的面抬起来，突然发了疯似的跑到门前，抓住唐映天的手，“爹爹，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我还小啊！爹爹……”
“爹爹问你，”唐映天却道，“那些事情，都是你做的？”
唐凌风几个停在十步之外，只听到一声尖叫，唐果儿失去理智大吼：“为什么要问这个？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我没错！”
她不服！
明明自己才是将军府小姐，明明自己只是讨回自己想要的一切，有什么不对？
“唐家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唐映天心下失望，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张脸，“自你回来后，你想要的爹爹都给了你，你看不惯她，爹爹就把人嫁出去，跟她分家……”
“不够！当初你知道我被抱错的时候，你就应该直接杀了那个贱人！她高高在上的生活了十几年，我却在伺候一个死胖子，这一切都是因为被抱错，是你们没有照顾好我，是你们欠了我的！如果不是你们，不是她，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要来怪我？”
唐映天猛地怔住，唐凌风下意识往前几步，第一次面对唐果儿那愤世嫉俗的扭曲模样，竟有些害怕。
唐果儿大吼完，见唐映天一怔，才反应过来上前拉着他，又哀哀道歉。
“对不起爹爹，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救我出去吧。我发誓，以后，以后我绝对听你的话，我去庄子上……你送我去哪儿都可以。”
可唐映天只是静静看着她，良久，他伸出手，抚摸着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