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是全素菜啊，你们就不能整点肉吗？……”
轧钢厂食堂，排队打饭的工人一肚子牢骚。
“赶紧的吧，吃什么？……”刘岚拿着大勺子，很不耐烦的敲着菜盆，当当作响。
“下一个！……”
自己家里就那几个人，何大清有手艺，怎么也能掂对着吃饱吃好，可这轧钢厂食堂就不那么容易了！
大锅饭可没功夫整那么多花样，食堂就那么多人，每天五千多人吃饭，讲究的就是多快好省，一点儿时间都不能浪费，自然不能折腾太麻烦的吃食！
可是没有材料，整天炒素菜，就是再好的手艺，时间长了工人们也会有意见和牢骚，大家现在缺油水啊！
工人们的牢骚何大清自然也能听到，厂领导也能看到，虽然说不出什么他的不是，可何大清自己还是觉得有压力，还是那句话，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啊！
可如今这形势，粮食能供应上就很不错了，四九城范围内是别想整到肉了！每个月那点儿定量，炼猪油都不够。
那位说了，不是有什么黑市、鸽子市什么的吗？
有是当然有，可别把那玩意儿想的那么神奇！这时候政府的管理力度和水平，绝对是非常牛逼的，绝不是几十年以后那种样子。
其实所谓黑市什么的，都是在刀口上求活，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一般人不是实在逼急了，没有人会去那种地方的。
再说了轧钢厂是什么单位，怎么可能去非法渠道搞物资？所有的东西都得放到明面上，要经得起各级审查的。
因此即便何大清自己有物资，也不可能拿出来随便用，更别提去什么黑市了，那不是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儿嘛！
自己家里悄么声的吃点用点儿，亲朋好友信得过的给点儿，这已经是极限了，再折腾就是自寻死路了！何大清现在老婆孩子一堆，一大家子人，他可冒不起风险。
多个朋友多条路，什么时候这都是有道理的，何大清面对着问题一筹莫展，一个朋友的到来，给他指了一条路。
来自白云鄂博的毕力格是蒙族汉子，54年冶金系统开会的时候和何大清认识了。两人一见如故，多年来一直保持着联系，毕力格只要来四九城开会，都会来看看何大清。
59年包钢建成投产了，白云鄂博矿山规模更加庞大了，毕力格现在也是一个中层干部了，这次来四九城一个是开会，顺便也给单位采购一批物资。
地处阴山北的白云鄂博寒冷，那里的人们离不开烧酒！不管是蒙族汉族，在草原上都离不开这个东西。
四九城的红星二锅头和顺义牛栏山二锅头是很受草原欢迎的烧酒，便宜度数高。所以这次毕力格要采购不少，可去酒厂一问，他的心情就凉了半截！
二锅头其实是一种酿酒方法，自清朝康熙年间开始流行开来，至今也有几百年了。可酿酒需要粮食，所谓三斤粮食一斤酒！
据说四九城的二锅头，一年酿酒就需要两千万斤粮食！这在平常年份倒也没什么，可赶上现在，粮食如此紧张的时候，怎么可能放开量酿酒呢？
所以今年酒厂的产量大幅减少，毕力格想采购的数量根本不可能满足，能给他十分一下就不错了！
草原上不缺肉食，但是没有酒可是受不了！毕力格求爷爷告奶奶，都找到部里领导出面协调，可惜没有用处！酒厂也没办法，就这么点酒，四九城都不够用，确实没办法！
现在四九城已经有六百万人口了，就算原来不限制的时候，两个酒厂的产量平均下来，人均一年也就是半斤酒的水平。
去掉妇女孩子不喝酒，其实人均一年也就是一斤两斤的样子。现在粮食一限制，肯定是捉襟见肘了，酒厂再怎么也不可能放着本地不管，去管离着几百公里的草原吧？
“你说这都是怎么了？买点酒都这么难吗？”何大清请毕力格喝酒，他库存里可是有不少，管一个毕力格是没问题的。
“嗨！都是暂时的困难吧，你们也克服克服吧！”何大清能说什么？部里领导都不管用，他一个食堂主任又能怎么样！
“你是不知道啊，老何！你们这儿不喝酒没问题的，可我们那儿要是没有酒，这可就难过了……”
毕力格心情很差，端起酒杯来咕咚一口就闷了！这也是为啥他和何大清要好的一个重要原因，就他这个酒量和喝法，一般人还真是陪不了！
毕力格是给单位采购的，买不到酒心情有点儿不爽，但是也死不了人，所以发泄了几句，就开始跟何大清扯开了！
他跟何大清讲述他们草原的风光气候，何大清也愿意听，毕竟自己去不了，听着也能过过瘾。
“草原虽然气候不如你们这里，但我们那里吃得可比你们强多了！我听说你们现在肉都吃不上，唉！就是离得远点儿，要不然我回去再给你寄点儿过来？”
何大清一开始没当回事，毕力格每次来都不空手，会给他带点草原特产，牛肉干、奶酪什么的。可今天他突然想到，对啊！草原上有肉啊！
“给我寄就算了，我自己还行，不太缺肉吃。不过如果能给我们厂里搞一批肉过来，这可就帮了我大忙了！”
“这可不好整！”毕力格是蒙族汉子，有什么说什么，“你们厂也是大单位吧，几千人那得需要多少？一星半点儿的，我自己就给你办了，可这么大量就没法整了……”
草原现在也是有组织的，给何大清自己搞一点儿毕力格没问题，可给几千人的单位搞，肯定是要通过单位组织的，这不是小事儿！
何大清也理解，计划经济嘛，所有事都不是随便可以乱来的。他在琢磨怎么能通过草原，给轧钢厂找到一条吃肉的路子。
轧钢厂生产的东西人家毕力格那边肯定不稀罕，大家都是一个系统的，都干的一样的活儿，以物易物看来是没戏了……
“那你们那边都缺啥？我们这边有什么东西可以和你们换？”何大清问道。
“缺啥？要说啥都缺，手表、自行车、收音机，可这些你们厂也没有啊？”毕力格掰着指头数着说。
“酒，我们缺酒！你们有吗？只要有酒，我就可以让单位给你们搞肉，牛肉羊肉都可以！”
“酒？妈的，我这是轧钢厂，上哪给你搞酒去！”何大清骂了一句，“等等！……”突然他就想到了什么……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