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友亮家两间半破土房儿，院墙低矮，栅栏大门形同虚设，只能挡君子绝对挡不住小人。
老白头的牛车卸了套，车放在在院子东侧，牛趴在院子西侧吃干草。
艰难咀嚼着，像它被迫接受的鞭打棍捶的一生。
一条趴在牛身边的黑狗听见有人进院，猛地冲出来，先是对着陈小倩摇了几下尾巴，然后对着后面的三个人狂吠。
好像警告他们：别来惹事，不然对你们不客气！
屋里没有人迎出来，四个人径直走了进去。
南炕上，坐着一个五十多数的女人和老白头的老伴儿，炕梢坐着一个年龄差不多的男人。
他们是张友亮的爹娘。
北炕炕沿儿，坐着张友亮和老白头。
外面的四个人进来时，屋里的五个人显然在说着什么话，气氛很凝重。
老白头一见进来的这几个人，有点紧张了，急忙站起身：“哎呀，金磊，你咋把你爹娘都带来了？”
“我带着我爹娘来，问张友亮要个说法。”
金磊打量着屋里的几个人，目光很快锁定目标：“你就是张友亮？”
张友亮吓得不敢抬头，只用眼角斜着看了金磊一眼：“嗯。”
“我艹你娘的，大冬天你脱裤子，跟我媳妇儿滚柴禾垛？你知不知道磕碜？”
一边骂着，一边冲上去揍张友亮。
老白头和张友亮的爹急忙过来，拦着金磊。
老白头怒喝：“金磊，你要是想解决事情，就不能这样闹，不然的话，事情更糟。”
金磊暴跳如雷：
“咋解决？你个老逼头子，站着说话不腰疼，谁要是把你老婆子的裤子给脱了，我看你还能不能这样说话。”
张友亮一言不发，人已经缩到了炕里。
张友亮的爹拦着金磊：
“就算是杀头的罪，也得听听人咋说不是？你一句话不容说，进来就打人，你红毛啦？”
“行，让你说，你说吧。”
金磊踹了陈小倩一脚：“把你和张友亮的丑事给我说一遍。”
陈小倩被踹得踉跄了一下，她很快就站好。
抬起头，脸上半点惭愧的样子都没有，甚至还挂着一丝笑，把那天她和张友连滚柴禾垛的事儿说了一遍。
她的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屋里的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说完，她的眸光落在张友亮脸上，声音很柔：
“友亮，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了。我怀了你的孩子。
金家容不下我，我也不想被他们容下。
我爹娘认为我做了丢脸的事，他们不认我了，自然也不能跟你你彩礼了。
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陈小倩似乎还想说下去，张友亮手一抬：“你等一等。”
他显得很激动：“陈小倩，我承认在你和金磊结婚前，我对你动过心。
也承认年前，我是忘不掉你，才去我大姑家住了几天。
但我不光是忘不掉你，我还恨你，恨你当初转身就嫁人的无情。
年前，我带着复杂的心情和你见过几面，也的确有一次和你躲在柴禾垛后面。”
张友亮看着陈小倩，手心向上，用力地上下摆动：
“可是，我就是在柴禾垛后和你说了一会话，我什么时候脱裤子和你干那事了？
大伙看看我这身子骨儿，我敢大冬天脱裤子？”
屋里的人全都大吃一惊。
金磊和陈小倩进来之前，老白头和他老伴儿，已经把他们来孟屯的目的说了。
当时张友亮的爹娘就被吓傻了，不住嘴地骂张友亮，怎么能做出这么丢人的事啊？这不是跟畜生一个样了吗？
没等他们骂完，陈小倩就带着金磊和他爹娘进来了。
现在听张友亮这样说，所有人的眸光都落在张友亮身上。
可不是吗，他瘦得像个螳螂臂，全身除了骨头就是皮，这样的人敢在腊月的北风里脱裤子？
色胆可以包天，但色胆再大，也抗拒不了大寒冷啊。
张友亮哭丧着一张柳叶脸：“小倩，不管咋说，咱俩也好过一场，你怎么能害我啊？
你看我这个样子，别说不敢在北风天脱裤子，就是敢脱，我有能力让你怀孕吗？
你的孩子如果不是你丈夫的，就是别人的，你可别为了保护别人，坑害我了。”
这件丢脸的事情败露后，陈小倩一句都没辩解，也没否认。
她心里有个期盼，期盼金磊受不了被戴绿帽子和她离婚，期盼她能回到孟屯儿，把孩子生下来。
和张友亮一起，好好过日子。
陈小倩被金磊打时，心里都是乐的。
她甚至想，等回到孟屯儿就好了，张友亮会接纳她，会让她有立身之所，咋地也比没人爱的金芝强。
陈小倩千想万想，怎么都没想到张友亮根本不认这件事，所谓的真情，在巨大的麻烦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陈小倩发出一声呻吟，仿佛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剧痛。
她看着张友亮，又问了一句：“你的意思，你做得那些事情，全都不认了？
我肚子里的孩子，你也不认了？”
“小倩，我没有做过，你让我认什么啊？
你日夜和你男人在一起，却突然跑来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你问问大伙，这样的事儿谁信啊？”
张友亮眸光一转，落在金磊脸上：“你娶不起媳妇儿，用你妹妹换一个。
咋地，你老婆怀孕了，你估摸着养不起孩子，两个人合计好了，还想讹一把，让我帮你养孩子？
要我说呀，你这样的人，死了得了，没羞没臊地活着，天天让人指脊梁骨，你家死去的先人虽然出不来，一定在地狱里诅咒你。”
这张友亮，脑瓜转的还挺快，对金磊和陈小倩，来个倒打一耙。
张友亮的爹怒了：“我艹你妈金磊，你个畜生，养不起媳妇孩子，也不能害我家张友亮啊？
你还带着你爹娘来兴师问罪，来来来——”
张友亮的爹一把拽住金磊爹的衣袖：“你也一把年纪了，不知道你儿媳妇天天在你家炕上，陪你儿子睡觉吗？
她说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家张友亮的，你就一家老小来算账，那她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你儿子是不是就得跟你算账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