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头头脑脑聚集在生产部办公室，围绕在生产主任顾冷军桌子旁，尽可能地争取多一点的留厂名额，员工大部分都是跟随他们来的，所以扛不住的就是人情世故，哪家不缺钱少粮，哪家过年嫌钱多？
顾冷军说：“我把你们的想法也跟秦经理说了，就看领导怎么安排。估计留厂不会很多，往年都留得很少，也就每个部门几个管理，车间也有百十号人，加上办公室全部需要，总人数也在180人以上。我也希望能够多留一些厂里的熟手，尤其是某些工作岗位，到时候找人比较困难。”
调色油漆部启胜文说：“我这里每年找后勤都最难找，洗油漆没有人愿意做，现在找到的两个上点年纪的老女人，他们挺愿意呆着，我们要争取留下他们，要不然的话，明年总不能我一个主管去洗有油漆吧。”
镀银部主管杨枪说：“你好嘛，有两个妃子，而且是上年纪的妃子，口味很重嘛。”
启胜文说：“你妈妈各锤子，哪像你部门都是年轻女子，好找得很。”他学着杨枪平时的口气说，不过说的不地道，所以反而听起来更有意思。
所有人都笑哈哈，我也笑了。我在顶头上司阎军礼这里站着，有事他说就好，我只向顶头上司反应情况。
阎军礼对着我说：“我们是老一辈，了解厂内的情况，你年轻，懂得外面的世界，你有什么办法可以留人？”
我笑了笑说：“你们都没把办法，我哪里有办法，留人还得看你们，你们掌握每年的订单情况，是否可以备一点货，以此为由，是否可行？”
阎军礼说：“每年留着管理，也能备一点，多备一点不是不可以，明年订单也是需要的。”
顾冷军冷冷地说：“留人是要一大笔开支，老板的钱没上来，没接到订单，收不到定金，拿什么留人。这事不好说，也不好瞎猜，等经理跟老板商量结果。”
正好这时候，经理进来了，说：“喂，你们都挤在一起谈什么呢？”
都说在谈论订单生产事情。
秦经理笑着说：“你们的鬼心思，我还不知道。老板在楼上讨论这件事情，顾冷军、郑朝，跟我一起去老板办公室。”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是叫我一起上去，这里生产副主任有3个，各部门主管有十几个，资历、技术、经验、年纪，怎么轮都轮不上我，但是确实是我，我摇摇头，也不明所以，我当然知道凌晨发送的报告已经达到老板手上。
顾冷军戏谑地说：“你们一个个都老了，比不得年轻人，你们要好好辅佐郑朝，我也快退休了，一起辅佐他吧。”
这句话就是火药桶，一下子把我架在烤架上，一个个表面上虽然不说，但是从脸上的气氛就明显感觉出来，矛盾的苗头是种下了，不论是否我愿意不愿意。
老板坐在办公桌里，仍然埋头批复文件，在我看来，似乎他总有批复不完的文件。秦经理、顾冷军、我，还有董事长助理黎兰兰围绕在桌子旁边坐下。
黎兰兰提醒下老板说人齐全了。
老板抬头说：“人都到齐了，只讨论一个问题，员工留厂数量多少，阿进，你先说说大概的。”香港人喜欢叫阿什么，经理名字秦时进，老板叫他阿进就不意外，习惯就好。
秦经理：“我们的产品百分之百出口，是季节性，为了圣诞节而准备，现在是销售的高峰期，也就是生产的低谷。明年的订单多少不知道，要等到圣诞节过后，客户根据销售的情况，哪款好卖得好就会下单和追加数量，哪款销售不好就会停止订单。所以备货存在很大的风险。其次，淡季收入为零，工厂的开支却要支出，厂租、人工工资、水电、环保、消防、还有一些孝敬当地部门的开支，金额不小，给我们很大的压力，所以淡季能压缩留厂人员就就压缩，把车间员工控制到最小。”
老板说：“阿进说的是实情，这是从工厂整理厂务角度出发。顾冷军你从生产角度说说看。”
顾冷军说：“老板，普工放了，问题不大，管理岗位一定要留，生产不难在员工做事，难在领导难找。我们花费了好几年才培养出一个组长和技术工，如果放任离开，这是对工厂的一大损失，还有一些特殊岗位，比如油漆调色部的后勤需要洗油漆，上色部的后勤需要烧架子，这些岗位是很脏的，对人体有伤害的，不好找，不仅仅是工资问题，这个我建议能留就留下。”
老板点头说：“对，这些岗位是要留，管理加部分特殊后勤岗位。郑朝你昨晚上的报告，我收到了，也看了，你现在大体说说，他们两个也了解下。”
我点点头说：“我在厂务上不熟悉，生产上也不精通，只是一点小小的建议。我认为，工厂每年的订单千变万化，但是其中的很多规格是一样，比如30毫米玻璃球，40毫米玻璃球，这种需求量很大，我们是否可以多做这种库存，工段是限于大机部和镀银部，这个工段是可以提前准备，经过一个冬天的生产，极大地缓解明年的用工紧张问题，明年的用工则集中在上色和包装等工段，相当于是一样的东西，把年后的事情放到年前来做，并没有给工厂造成实质上的费用增加。其二，可以选择性的减少晚上加班2个小时，以及把周六也进行放假，只上班5天8小时制，一定成都少减少了工资的开支。第三，管理留下，这是浪费了大量的管理资源，不如留下部分员工，这样管理工资也相当于平摊到生产上。第四，厂内有很多员工家里情况很特殊，有的家里就一个人，两个人，或者是老人，他们回去不见得比在厂里更好，虽然是用工，你情我愿，但是我个人人文有必要留下这部分员工，让他们有归属感。第五，资金问题，我不清楚，不发表意见。”
老板说：“郑朝说的问题，你看看是否考虑下。”
秦经理思考了下，说：“可以。”
老板再问问顾冷军，顾冷军说：“如果工厂能这样安排，减少明年的压力，那当然好。”
老板说：“生产上既然没问题，那我同秦经理讨论下资金怎么上来问题，你回办公室。”
顾冷军于是站起身，摆放好椅子就走了出去，我一个起身跟上。
“郑朝你留一下。”
我愣住，然后转身，坐回到椅子上。
老板说：“阿进，你说。”
秦经理用白话说：“手头上的现金没那么多，香港公司那边资金也紧张，缺口还比较大。”
老板也用白话说：“缺口是多少？”
秦经理停顿了一分钟，然后回答说：“如果维持大机部和镀银部全部生产力，进购玻璃管，机器维护，以及人工费用，缺口是3400万左右。这还不包括河南分厂，河南分厂一样面临同样问题，所以总数缺口在6700万。时间最迟是3个月内分批上来。”
老板用白话说：“德国佬的订单尾款还没付，波兰的订单还在打官司，法国这边的订单有下，收了百分之20定金，有3000多万，沃尔蚂订单已经下来，定金只有百分之15,600万美金，加起来7000万左右。你按照5500万的资金安排先，预留点到明年开年用。”
秦经理说：“打。”这是白话“行”的意思。
老板改回到普通话说：“郑朝，刚才我同秦经理讨论了资金的问题，大体心里已经有底。这两年工厂面临很多挑战，我们有一批订单在波浪海光那被扣押，有一百多条货柜，现在还在交涉，客户收不到货，我们收不到款，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资金压力。当然，同你说这些，不是要你分担，资金的问题老板想办法，你提的建议很好，不要怕困难，也不要怕得罪人，要办点成绩出来，总免不了会得罪人。我同秦经理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在香港做警察，天天都要得罪人，尤其是顶头上司。所以你不要怕困难，好好干，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昨天一样，发过来，我这边可能不能几时看，但我一定会看。”
我点点头说：“老板你您太辛苦了，我也知道下我帮不上您的忙，将来我对工厂了解多了，经验多了，我帮您整理这些问题件，尽可能减轻您的负担。”
老板笑了笑说：“嗯，可以，可以，以后的。”
我跟随秦经理下了楼，秦经理跟我说：“你现在的性格有点像老板年轻的时候。”br>
我问：“老板当年做的官大吗？”
秦经理说：“一个区的督查。”
我问：“那为什么不做了？”
秦经理说：“老板想做事，得罪的人太多，他心灰意冷，就出来大陆办厂。”
我说：“谢谢秦经理告诉我这些，我一定努力工作。”
一会走回车间，经过生产部办公室的时候，听到里面顾冷军说：“我老咯，老板不信任咯，哪一天就被扫地出门。现在老板信任年轻人。”
对于顾冷军，我觉得他挺可怜，我无意跟挑战他，他却把我当做假想敌，看来我崛起太快，已经威胁到他的基本盘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