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外又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潮气夹杂着泥土味，随着女子的衣袖沉进淡淡的书香之中。
偌大的文渊阁里微微有些昏暗，女子缓步行在高大的书架间，似在找着什么。
太学的文渊阁是自大豫开国时而建，历经百年，汇集了天下藏书，这里一定能找到记载南康语言与文字的书册。
柳素耐心的一册册寻去，却也不知译书究竟摆在这楼阁中的哪一处。
漆黑的角落中忽而传来细小的碰撞声，柳素下意识投去目光，思虑片刻朝那边走去，书楼中一时只剩下她轻微的脚步声。
忽而一个身影自她身后的书架出现，手握利刃抵在她的脖颈。
柳素眸光微侧，随即耳畔一个微讶的男声轻轻响起：“怎么是你？”
韩京松开手，忙将短刀收起，继而瞧着柳素回身投来目光。
柳素瞧了瞧他收刀的动作，轻声开口道：“你这是？”
韩京忙将她拉到角落里，眸中带着警惕扫了眼四周。
“出了这里，千万别说你见过我。”
瞧他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柳素眸底闪过一抹思虑，启唇问道：“你在躲什么人吗？”
韩京眸色微沉，思索良久开口道：“你能帮我离开明都吗？”
他凝眸瞧着面前的姑娘，目光中似带着些许期待。
“那你要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面对柳素的要求，韩京迟疑片刻，随即低声道：“我哥哥嫂子被人抓走了。”
昨晚才与李彻提及了此事，想不到他这么快就动手了。
柳素看向韩京的眸中浮现一抹诧异，继而轻声开口：“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去报官呢？”
韩京垂眸摇了摇头：“没有一个人靠得住，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怕去报官，我也活不成。”
柳素眸光微转，语气中带着些许试探：“你知道抓走你哥哥嫂子的是什么人吗？”
瞧着他无助的摇了摇头，柳素心底某一瞬似升出一丝恻隐。
“这样吧，你帮我一个忙，我便也帮你，如何？”
面前的姑娘声音轻柔，让韩京忐忑的心似乎平静了些许。
“什么忙？”
柳素回身瞧着偌大的书楼，缓缓开口：“我要找一些记载他国语言的译书，可这地方太大了，你愿意帮我吗？”
韩京看向她浅淡的眸子犹豫片刻，继而点了点头。
柳素站在原地，瞧着他走到另一侧书架认真的找了起来，心底有片刻犹豫。
一切都是因皇储之争而起，不知有多少人都做了那龙椅下的牺牲品，如果可以，是不是能让这个无辜的少年好好活下去。
“你看，这些可以吗？”
韩京很快拿着几册书回到柳素身边，试探的问道。
柳素回过神接在手中瞧了瞧，淡笑开口：“你怎么一下子就找到了。”
韩京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扯着唇角回道：“从前不交功课，总被先生罚到这里来晒书，来多了，就记住了。”
瞧着面前少年憨直的模样，柳素敛眸淡淡扬起唇角，随即轻声道：“那，走吧，我带你出去。”
韩京忙点头笑应一声：“哎。”
马车自太学一路驶到南郊外，直至无人之处方才停下。
柳素拿过月龄腰间的钱袋交到韩京手中，轻声道：“这里有些碎银子，你拿着应急吧，不要再回来了。”
继而将手里的伞一并递了过去。
韩京接过，眸子里满是感激，犹豫许久方才开口：“谢谢，其实我一直，都蛮喜欢你的，只是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你要好好的。”
话音方落，便见他踌躇着转身离去。
凉风一丝丝钻进衣袖，柳素微微打了个寒颤，瞧着阴沉的天色静默良久，方随着月龄一并上车往城中走去。
而山脚的小径处，一把雨伞骤然跌落在地，溅起夹着血色的泥浆。
忽而一阵风吹过，将伞带入深沟之中。
秦王府
玄衣卫跪地禀报完毕，随即将装有碎银的荷包双手奉上。
李彻将荷包拿在手中轻轻摩挲，眸子里闪过一抹思虑。
霍羡凝眸瞧了一眼，向地上的侍卫摆了摆手，继而缓言道：“她这么做，应该有什么理由。”
他唯一能想到的，柳素会帮韩京的理由，便是她犯了恻隐之心。除此之外，他不愿相信其他任何说辞。
李彻敛眸瞧着手里的荷包，淡淡开口：“不重要了。”
霍羡垂眸把玩着腰间的玉坠，语气中带着些许好奇：“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对她时而深情，时而又漠不关心，你究竟喜不喜欢她。”
李彻抬起眸光望向窗外，神色一如寻常淡漠。
“十年如一日的深情才算是喜欢吗？”看書喇
这一句让霍羡一时语塞，思量许久仍未明白他话中的含义。
沉默良久，不禁转开话题道：“今早监视车队和那处私家院落的探子来报，说瞧见有人到永安侯府去送信。另外还发现永安侯府的小厮去了督察府找裴远。有趣的是，那小厮是秦麒的人。”
听罢，李彻眸光微沉，陷入深思。
若是秦子麟与裴远一同操控了此事，那是不是代表，秦家对他已不如从前。
或许也不该这么早就下定论。
秦家一旦牵扯到私造军器之事，所有的矛头必将全然指向他这个秦王殿下。
一损俱损，永安侯还不至于做这等蠢事。
李彻将捏着荷包的手背到身后，眸子里仍蒙着一层淡漠：“看来已经有人坐不住了，我们静观其变。”
长安侯府
柳素方踏进门，迎面便见李行等在前堂之中。
她眸光微敛，轻声对月龄吩咐道：“回去把书放好。”
月龄微微颔首，瞟了眼堂中的李行，转而往煨雪阁走去。
一瞧见柳素，李行便走上前，眸子里满是关切。
“你身子好些吗？”
柳素微俯首作揖回道：“劳殿下记挂，无碍了。”
见她如此疏离，李行眸光中升起一丝歉意，继而轻轻握起柳素的手：“昨天的事，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萱儿自小被父皇宠坏了，做事不知分寸，若是伤了你，我替她向你赔个不是。”
柳素轻轻抽出手，语气中满是淡漠：“殿下言重了，公主身份尊贵，即便是要我的性命，也无不可。只要她开心就好。”
听她话中尽是负气的意味，李行心里似乎反倒松了口气。
只要她还愿意跟他耍小脾气，就证明还有挽回的余地。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