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晴光温润，天边薄云缀着淡蓝，偶闻三两黄莺轻啼飞入岸边柳帘。
街边叫卖声声入耳，酒香伴着食物的味道萦绕在接踵的人群中。
清湖堤盼望去，一只画船离岸悠悠驶向湖中，淡驼色纱帐随微风轻摆，船头摆着小桌，一男一女正对坐谈笑。
昨日李行写下请帖邀她来游湖，她尚犹豫了片刻，这些日子她还是总想逃避与他相会。
明明知道他不会是真心邀请，可心里竟还有那么一丝侥幸。
如果真的可以重新来过，是不是可以再试一次，也许，他也真的爱过呢。
柳素微微侧目瞧着远望的李行，那张脸上仍旧挂着熟悉的笑容，让他一瞬有些出神。
李行回眸间正对上她的目光，温笑道：“总觉得，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
柳素收回眸光望向前方，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落寞。
“五殿下不会对每个姑娘都这么说吧。”
今天的柳素一袭烟青色薄衫，娇俏的身躯半坐在船头像是缥缈的烟雾，李行凝眸瞧着面前容颜浅淡毓秀的姑娘，声音更温柔了几分。
“自那日在御庭初见，就觉得与你似曾相识，那么多人里，我偏偏只能看见你。”
他这番话，她也似曾相识。
柳素扯出一抹淡笑，轻轻开口：“明都城里满是世家贵胄的千金，五殿下却挑了名声最差的一个，不怕人笑吗？”
李行敛眸笑笑：“纵他人万般风情，不及卿回眸一笑，我喜欢就好。”
柳素微微别过头看向远处，眸子里微微氤氲。
“殿下可听过关于清湖的传说？”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远处小渔船上正有一个老翁在撒网，李行摇着手里的折扇微微摇头。
“不曾听过。”
柳素望着老翁娓娓开口。
“听说曾有一个来明都赶考的书生，从老渔翁手里救下一尾黄色的锦鲤，那锦鲤是这清湖里的仙女，为了报答书生，就变作一个漂亮的姑娘，与他共结连理。
可好景不长，书生落榜要回乡探亲，可姑娘不能离开这里，书生就答应她一定会回来。可十年又十年，姑娘始终没有等到书生。
为了能见到书生，她擅自离开清湖，却因触犯天条，被天君封印在湖底。从那以后，每到夜晚，在湖上泛舟的人就会看到一尾锦鲤游到岸边，变作一个美丽的姑娘，坐在长堤上等着心爱的人归来。”
李行凝眸看着柳素，她的目光中似有一丝黯然。
原来小姑娘都喜欢这种故事吗？
“这世上本就多痴情女子负心汉。”
李行话音方落，柳素不禁轻笑：“五殿下这么说，难道把自己也算进去了。”
听得柳素调侃，李行失笑道：“总有太多身不由己，说不定我也不能例外。”
身不由己，是这样吗？
柳素回眸瞧着李行，心中忽而有一丝动摇。
“过两日便是‘文巧节’，柳小姐可会参加？”
柳素收回目光，淡笑摇头：“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面前的姑娘文静而恬淡，从第一次与她相见至今，他始终对她充满了好奇，从传闻到现实，他几番看见了不一样的她。
在湖中停留了小半日，回岸时突然听见岸边不远处传来阵阵吵闹声，李行将柳素扶下船，穿过人群忽然见一群人在殴打一个少年。
“住手！”
李行的随侍上前呵斥一声，几个小厮撸起袖子看了一眼，嚣张的喊道：“别多管闲事！”
柳素借着人群缝隙瞧见倒在地上的人似乎是程连生，不禁往前走了两步，与李行并肩而立。
而那几个小厮身上穿的分明是长安侯府的下人服，为首的正是柳廷海身边的陈术。
“住手。”
柳素的声音沉稳而温和，陈术一见是她，一改嚣张的模样，点头哈腰堆笑道：“大小姐。”
程连生撑着身子愤愤看了一眼陈术，顺着温柔的女声看去，便见到曾经在布店遇到的那个姑娘，微微一愣。
“还不把这位公子扶起来。”
听得柳素吩咐，一群小厮不禁面面相觑，随即上前将程连生扶起。
程连生用力甩开小厮的手，冷哼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
柳素瞧着陈术，只见他为难的笑笑回道：“大姑娘，是这小子不知死活，在明月楼给三老爷找难堪，三老爷才让小的教训教训他。”
程连生随即愤愤开口道：“明明是你们先强迫流莺，拿不出比本公子更多的钱，得不到人就怀恨在心。”
原来是三叔父在程连生面前丢了人。
柳素倒是想笑，却仍旧面不改色温声道：“你身为三叔父的随从，也该劝着些，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在街上大打出手，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看書喇
陈术弯腰连连点头应着：“是，是。”
“你去给三叔父传个话，说父亲让他回府，有要事商议。”
柳素说罢侧目看向程连生微微颔首道：“程公子，此番让你受委屈了，我代叔父向你赔个不是，若有什么要求程公子尽管提。”
程连生看着柳素温婉的模样，一时间有些出神，比起第一次相见，她似乎更温柔了些。
见程连生一双眼睛都直了，李行微微侧身将柳素挡在身后，温笑道：“事情既然解决了，我们就告辞了。”
“哎？”
程连生回神间李行与柳素已然擦肩而过，他不禁喊道：“不是让我提要求吗？怎么走了？”看書溂
柳素回眸莞尔一笑：“程公子若想到要什么，就派人到长安侯府传个话。”
比起流莺温软的风尘气，柳素的文静恬淡让程连生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如今在街上又因个不要紧的由头跟人打了一架，要是被爹知道一定又要啰嗦。
说来不管怎样，流莺也是个青楼女子，平日里就算他不去，她也会接待别的客人，为此跟长安侯府发生冲突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难得这位柳小姐不计前嫌，如此深明大义，也没有麻烦会找上头，他也该收敛些才是。
程家虽然家财万贯，可终究还是个百姓，爹常说不要招惹官家，恐惹祸上身。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