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只剩后面三间没有搜过了。”
柳素向月溪使了个眼色，两人又分头进了账院。
屋中仅有微弱的月光顺着窗子洒落，柳素轻轻掩上门，从怀里取出火折子照亮，翻了半晌也没有找到想要的账册，忽而听得里面角落似有一丝声音。
柳素警惕的往里瞧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可她总觉得这层层的书架间好像有什么人在看着她。
她停下脚步细细听去，继而贴着书架一步步后退，黑暗中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袭来。
忽然一只手从她身后袭来，柳素侧身抓住那人的手腕，却见他反手向她的喉咙攻去，她举起手中的火折子，然还未待看清那人的脸，火折子就被打落在地。
两人一时间缠斗起来，不慎碰落架上的书册，只听得外面人声响起。
“好像有什么声音？”
“走，去看看。”
那人忽然将她捞进臂弯，还不待她挣扎，便听他低声道：“别动。”
熟悉的声音在柳素耳畔响起，她不禁安静下来，任由人将她带起到梁上躲避。
巡视的小吏走进屋子，柳素借着天窗透进的月光瞧着李彻的面孔，微微陷入沉思。
关门声落毕，两人对视许久，李彻抬手扯下柳素遮脸的黑布，便见她轻声道：“殿下，好久不见。”
她声音轻柔，吐气如兰，李彻将她抵在梁柱的角落处，低声回道：“听说你不是很想看见我。”
柳素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幽幽开口：“如果殿下能改掉窥探别人隐私的毛病，我还是很愿意的。”
李彻眼神里似乎多了一抹沉色：“隐私？柳小姐指的是跟霍承君同床共枕，还是和程霄共处一室？”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柳素眸子似有愠色，淡淡回道：“看殿下的样子似乎对我不太满意。”
继而伸手推了李彻一把，语气有些冷淡：“我与殿下不过是合作的关系，殿下还是不要管太多的好。”
话音落罢，李彻手中忽而多了一本册子。
“你要的东西在这。”
柳素看了一眼，随即对上李彻的目光。
“殿下是打算让我拿走，还是怎样？”
“等价交换。”李彻的声音沉稳而淡漠，让人猜不出用意。
“那殿下想要什么？”
“你的线索。”
柳素与他对视良久，侧过头轻轻应了一声：“嗯。”
在李彻的眼里，似乎没有什么是可以随意给予的，任何东西都需要用交换来获得。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会觉得亏欠。
柳素将她的猜想一五一十告诉了李彻，此一事也让李彻对她又多了一层改观，可唯一让他疑惑的是，她为什么对朝中之事了如指掌。
如今的柳素在他眼里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却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女子，他原本最不喜这样的女人，如今却对面前的她没有一丝厌恶。
柳素将册子揣进怀里，两人顺势从梁上跳下。
“殿下以后想知道什么问我就是，如果连人身自由都没有，我可就没心情与殿下分享情报了。”
说罢，她便推门离去。
李彻自然也尊重她的诉求，他倒是从没如此在意过一个人的想法，只是想起那两件事，他心里尚有些不能释怀。
虽然霍承君这样做的缘由他都知晓，可那个程霄，总让他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回到长安侯府后，柳素换下衣裳便倚在软枕上查看着账册，可刚翻了两页，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向任何人提起过怀疑贾家与朝中之人勾结这件事，可李彻却似乎早已知道他是来查贾家的税入，早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难道他心里早就有了怀疑？
这一本只是去年的税入账册，只看账面倒是没有什么问题，看来还要等月暮带回消息才行。
“姑娘，今天三殿下派人来把小世子带进宫了。”
月龄坐在床边的脚踏上轻声回报，柳素合上册子放在枕下。
看来他是查清了怀桑的身世，应该不久就会有皇榜昭告天下了。
“府里今天可有什么动静？”
柳素半趴在软枕上懒懒问道。
“回姑娘，只有林姑娘到四姑娘那坐了一会，三老爷晚上去了明月楼，现在还没回来。”
她白日里便是吩咐月重去吹耳边风的，特意向三叔父的随侍提及了明月楼有个新来的歌姬，叫‘流莺’。
他们主仆向来一条心，为了讨好主子，总喜欢打听些新鲜的回去领赏。
长安侯府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纵程家再富有，也不敢跟朝廷过不去。
只要三叔父把流莺娶进门，她就抓住了某人一条狐狸尾巴。
前世程连生娶了流莺后，不久程霄病逝，程连生便接管了程家的生意，程家也因此成为了大豫朝廷的经济支柱。
可想而知，流莺不过是李衍的一步棋，一切皆是为了稳固国库空虚，增造军器，实施新政。
不管这一世程霄是否会早逝，控制住程连生还是极有必要的一步，哪怕他娶的不是李茉，也不能是李衍的眼线。看書溂
可既然都走到这了，想办法让李茉当上程家的当家主母，也能省去很多麻烦。
柳素闭上眼睛轻叹一声，不禁轻声问道：“阿拂这几日在做什么？”
月龄一边为她按摩一边回话。
“三姑娘这几日在跟着先生学琴，今天侯爷派人来，说过了‘文巧节’太学就要开始上课了，让您准备一下。”
柳素又无奈叹了一声。
她自幼从没与世家子弟一道上过太学，此番一去怕是又免不了遇到寻衅滋事的，比起和一群小孩子在一起，她倒宁可一个人窝在院子里看书。
自重生到现在，她渐渐觉得自己沉郁的心性偶尔也会变得轻快幼稚，没有了前世那般纷杂的环境，不必整日提心吊胆，这样平静的日子似乎吞食着她的斗志。
她常常会有放弃复仇的念头，也许不需那么激进，只要能保住柳家不再有那样的结果，曾经的一切似乎都会随时间淡去。
毕竟能重活一回，是多么应该珍惜的。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