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副校长总是隔三差五的找茬，杨水娣这段时间的日子勉强算得上舒心。王水滴是个表面上看起来很靠谱，实际上相当离谱的人，自从两个人彻底混熟之后，她就没在王水滴嘴里听过几句正经话！
“我说，你为什么不结婚啊？你长得这么好看，还有工作，应该是优质女性啊！”王水滴翘着腿坐在椅子上，一双脚晃晃悠悠的。
“谁告诉你优质女性就要结婚了，我不结婚，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杨水娣差不多是同款坐姿，不过两只脚踩在地上，正翻看着手里的书：“更何况，两个人凑合的生活，比不上一个人的优质生活，这事难道你不清楚？”
“清楚啊，不过我是无父无母，家里一个亲戚都没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不会有人催我，所以就自己好好的过日子，才不去管别人那点破事。”王水滴一点也不避讳自己的家事，有些话，她还不好意思说。
每次看到学生的家长们，三句话不离让她们赶紧结婚，整天不是想着带孩子们去相亲，就是在想着和谁相亲的路上……
王水滴觉得，她爹妈得亏走得早，不然她现在可能已经跟隔壁村的老鳏夫结婚了。毕竟，她就是在父母意外坠崖去世之后，才有了离开大山的自由。
哦对，父母坠崖的时候，正走在去给老鳏夫提亲的路上。
想起来自己的曾经，王水滴眼中有一闪而过的阴霾，只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初：“这么想来，我也是网上常说的那种，大孝子吧，居然觉得一个人的生活过得很惬意。”
“最起码你还记得自己的父母是谁，我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记得了，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岂不是比你更孝？”杨水娣可没有乱说话，她是真的一点关于亲人的记忆都没有了。
但是之前被电击的时候，恍惚幻觉之中，那个让她感觉很不爽的女人一直在强调什么，杨水娣是选好的儿媳妇，是她最中意的人选，杨水娣让她失望了……云云。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就非常不爽，要是这女的站在自己面前说这种话，高低得拿砍刀给她两下。
她从不是什么人选中的。
“所以咱们俩能做好姐妹啊，咱那都是一样的哄堂大孝……”王水滴还在那说着，结果她一句话没说完，本是晴空万里的天，猛的一个炸雷响起，连他们这个房间的灯都闪了一闪！紧接着，暴雨倾盆而下，配合着电闪雷鸣，映出王水滴目瞪口呆的脸。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下雷暴雨了？！不是，我就开个玩笑随口说说，不至于要遭天谴吧？！”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已经密不透风的雨帘，不由得喃喃自语。
“你好歹是老师，能不能不要总是说这些事情？如果我们说了这些话就要被天谴，那有的人岂不是要天打五雷轰了？”杨水娣头都不回，听着外面的雨声，也没什么反应。
她从不相信天命这些东西，更不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她要的，自己的仇自己去报，等所谓的因果定律，说不定等到死也只能看到仇人风光潇洒。玄机不可信，还是自己的手更可靠。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谢谢，有被安慰到。”王水滴来她身边坐下，又瞅了瞅外面的天色：“不过这天气也真是奇怪，刚刚还是晴的，说下雨就下这么大。还好，咱们两个今天下午都没课，正好待在办公室里，也不用出去了。像这种大雨啊，就算拿伞也没什么用，照样会被淋得湿透。”
两人正说着，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猛的推开，外面闯进来一个全身湿透，就像是刚刚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人！
来者刚进门就摔倒在地，挣扎着喊了一声：“杨老师，帮帮我吧！”
“我的天啊，这又是哪来的孩子？！”王水滴吓得那叫一个一层三尺高，她感觉最近的事情真是接二连三的太刺激了。她那颗小心脏啊，一会升起，一会降下，扑通扑通的，整得整个人都安静不下来，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你有这个时间抱怨，还不如去拿条毛巾过来给这孩子擦擦。”杨水娣已经把浑身湿透的女孩抱在怀里，把脸上紧贴着的长发拨开，才发现这也是她班里的女生。就是那个，在课堂上质疑，却也会帮她说话，还有之后在杨珊差点被抓走时，挺身而出，保护杨珊的长发女生。
她记得这个女孩的名字，叫孙小小。
现在孙小小嘴唇被冻的发紫，身体也在不断的颤抖着，双眼紧闭额头还有些发热。还好，她们的办公室距离教职工宿舍也不远，王水滴快速的跑回去拿了毛巾和电吹风过来，没多久的功夫，两个人给孙小小吹干了头发，也擦拭了身上的水。女孩在吹风机暖风的安抚下，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杨老师……”睁开眼，孙小小很委屈的叫了一声。
“我在这里。”杨水娣目光沉静，把自己的毯子先给孙小小盖着：“出了什么事情，你可以慢慢的说，来，先喝点热水吧。”
“嗯……”孙小小双手捧着杯子，她还有些局促不安的看了看旁边的王水滴。
“呃……没事没事，你就当我不存在，有什么话和你杨老师说就行，我这就出去避避嫌。”王水滴是很有点自知之明，知道她在场女孩会有点放不开，立马自觉的拿起手机，关门离开。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有什么，都可以和老师说说。”杨水娣坐在女孩面前，看着她的小脸慢慢恢复了血色。
“老师，之前您给我们上课的时候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每个人也可以选择想要的生活，对吗？”孙小小舔着自己的嘴唇，她低下头，又看着杯中不断上冒的热气。
“对。”
“那，要是被不好的人伤害了，是不是也可以选择离开，不要和那个坏人在一起，女人自己在外面也可以过好生活，对吗？就是哪怕离婚了，也可以不用依赖丈夫，不需要在一段婚姻里，去寻找自我的存在和价值感。”
“当然，并不是说，婚姻是女性唯一的出路。”杨水娣点头。
“那，那为什么。”听到这话，孙小小的眼圈瞬间红了，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砸到了她手里捧着的杯子中：“为什么我的爸爸本来就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妈妈，他都和外面的女人有了孩子！还，还光明正大的将那个女人和她的私生子，带到了我家！我妈妈不仅不离婚，更是任劳任怨的伺候自己的情敌，以及情敌生的孩子。”
孙小小越说越难过，她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仿佛只有这样，能够把自己的憋闷，自己的委屈，通通发泄出去：“我真的不知道这事是为什么，也不知道我妈为什么要做那样的选择，我和她说过很多次可以离婚，但她告诉我这就是女人的命啊。她说，她自己没用生不出儿子，就只配伺候别人！”
女孩越说越难过，她哭的声音都沙哑了，泪水是苦涩的，正如她所过的生活：“我……曾经也是这么以为，身为一个女孩，我没有选择。我以为，将来也会走上母亲的老路，可是那天，老师您教了我们，做人是有选择的！”
孙小小记得，同学杨珊要被抓走的时候，老师手里拿着一把手术刀，抵在老头脖颈上，吓得周围那么多男人女人，一个都不敢上前！
她以前从不知道，原来挨打是可以还手的。
原来被人威胁的时候，是可以威胁回去的。
“你是说你的父亲背叛了婚姻，但是你的母亲不仅不离婚，反而还照顾了那个第三者？”杨水娣愣了，这似曾相识的剧情啊！！
“嗯，那个女人从怀孕开始就一直住在我家，都是我妈在照顾她的。我问过我妈为什么要那么做，她只和我说女人不能离婚，离了婚会被人瞧不起。还说，还说责任都在她身上，不能给我爸家传宗接代。”别说杨水娣了，孙小小自己听到这话的时候，都不敢相信。
这真的是正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