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肤色黑黄，干燥粗糙，脸上不满沟壑，沉下脸没有笑容时，让人心里毛毛的。
“你没洗手就夹食物，灰尘落上去了。”
送上这么一句解释后，慕南星低头，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又发现对方煮卤味的铁锅内污浊一片。
水平面与铁锅齐平的略上方，积攒了一层厚厚的污渍，那些污渍上部分干涸起皮，下部分则是粘稠的浆糊状。
污渍随卤水沸腾，鼓起的水泡露出絮状的东西。
一看就让人倒尽胃口，毫无食欲。
很明显，这是一锅煮了很久的卤水。
慕南星隐隐后悔刚才没仔细看了。
“你不要就别点！”
大爷阴沉着脸，将手里的夹子狠狠掷在餐盘上，钢制夹子和餐盘发出巨大的响声，热闹的小吃摊随之一静。
“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不明状况，悄悄询问同伴。
“好像是这女生说了买卤味，突然又不买了。”
“啊？她这么怎样啊？说好买又不买，这不是消遣人玩吗？”
“对啊对啊，那大爷那么大年纪了，现在年轻小女生哦。”
慕南星身处舆论中心，不为所动，转身欲离开。
这样差的卫生条件，学校领导还批准这人进来摆摊，都不检查一下吗？
“你站住！”
脏又怎么了？
你们这么垃圾，就配吃不干净的东西。
最好吃了立马暴毙才好！
身后，大爷拿手指着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橘子皮似的脸上全是狰狞，“不买，你就别想走！”
这还强买强卖上了？
慕南星冷笑着转身，她平生最不怕的遇到傻逼。
下一秒，慕南星笑意渐收，她吸了吸鼻子，心中升起一股疑虑。
奇怪，怎么好像有硫磺味了？
她扭头张望，附近几家小推车都是手抓饼、沙冰、奶茶、炸酥肉这种常见小吃，不需要用到硫磺。
另外，她也没听过有人卖小吃会使用硫磺。
司郁岑就在隔壁，两辆小推车之间只隔了十厘米的样子，他只需侧头就能看清大爷摊上的食物。
当下他站在慕南星身边，沉声道：“你这食物感官异常，我们有权拒绝购买。”
围观群众可不管那些，他们眼中只能看到弱者。
站在两个人高腿长、气势不凡的年轻人面前，呵斥他们必须买东西的老人就是弱势群体。
“人大爷辛辛苦苦推过来卖，你们还差这两个钱吗？”
“就是就是，就当做善事了。”
“人都有老的那天，你们这样对待一个老人家，将来也会有年轻人这么对你们。”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迅速围成了一个圈。
校园祭学校大门开放，游人量本来就多，见这边有热闹瞧，一些路人也跑来围观。
华国人看热闹的行动向来不慢，不一会儿这边就黑压压一片人。
场中，目光在周围小推车环视一圈完毕的慕南星，终于把视线固定在了面前的老人，以及他伸出的手指上。
鼻翼间一直不曾散去的味道告诉她，这大爷手上的灰就是硫磺！
硫磺是淡黄色粉末，这才造成她并未第一时间怀疑这人。
耳边是众人的指责声，慕南星并未被舆论压倒，脸上依旧保持着之前的淡漠，她眼睛焦距在老人手上，寸寸巡视，果然发现了细小的黄色粉末。
除了黄色粉末，对手手上更多的则是类似水泥灰的粉末。
慕南星又将目光投向老人身后，在看到一个半开的纸箱，和垂在纸箱外一小截引线时，眼神一瞬间变得非常凌厉。
“你闻到硫磺味了么？”慕南星后退一步，后背靠上司郁岑的胸膛。
胸前突然靠近一个柔软的躯体，少女独有的馨香萦绕鼻翼，冲淡了硫磺特有的臭味。
司郁岑平静的心湖泛起涟漪，他沉默一瞬，回道：“我也看到了。”
他也看到了那个纸箱，甚至依仗傲人的身高，比慕南星看到的东西更多。
“要不你还是买了吧？左右不过几十块。”
慕南星一愣，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但速度太快，她没抓住。
司郁岑不动声色摘下腕表，挽起衬衣的衣袖，又道：“老人家出来一趟也不容易。”
他说第二句时，慕南星抓住了那一闪而过的灵感，原本有些繁杂的情绪抽离，此刻她就像是在一团乱毛线中找到了那根线头，接下来的所有语言都变得鲜明而清晰。
“对对对，还是你男朋友明理啊！”
“我说小伙子，找女朋友不能光要好看的，没有同情心的，咱不能要！”有些多事的大妈开始教育司郁岑了。
慕南星看着他，清亮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你什么意思？你没看见那锅子里面的脏东西吗？还有他手上的灰！”
见她这么快就懂了自己的意思，司郁岑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笑意，声音却降了几分，但离得近的人一定能听到。
“我只是觉得大家说的对，老人家也不容易。”
慕南星大怒，脸颊充血，大声吼道：“他不容易，我就容易吗？我每天辛辛苦苦上班，熬着命挣一个月的薪水，你就让我把钱白白花出去？”
司郁岑不甘示弱地回答，“那你一个月挣的钱也不少啊！就这么几十块钱，至于吗？”
“至于吗？”慕南星含着眼泪后退一步，伤心欲绝，“那东西都变质了，我买了就是把钱撒水里！”
“因为外人一点闲话，你就来指责我，你一点都不顾及我的感受，我要和你分手！”
说完，慕南星扭头就走，动作过大，斜挎包还在半空划过一道弧度。
“不要！”司郁岑马上挽回，俊美无俦的脸浮现祈求之色，令人见之不忍。
围观群众见这对小情侣吵起来了，吃瓜的心占了上风，一时倒忘记那个老大爷了。
吵起来，吵起来。
这两人这么好看，内部消化太浪费了，分配出来造福大众嘛。
“放手！”
慕南星挣了挣没挣脱，随手拿起方才大爷扔在钢盘上的夹子，“你再不放手，我就打下去了！”
“你真的这么绝情？”司郁岑面上愁云惨淡，脸色悲苦。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