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朗擦擦汗，憨乎乎地笑：“我，我怕阿姐和沈姐姐饿着。”
沈惊语的心软了软。
这孩子，是真的纯善。
“你沈姐姐饿不着，你先顾着你自己。”
桑婉儿走过来，闻言也点了点头：“是啊阿朗，你下次可不要再这样跑动了。”
桑朗哎了一声，乖乖点头。
说了桑朗一通后，桑婉儿和沈惊语便坐下来准备吃饭。
桑朗的篮子很深，篮子里放了个酱肉色的食盒。
离远了看，那食盒黑乎乎的，也看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丰长明回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二人这边的饭食。
杨玉轩觉得丰长明这模样有点没出息，忍不住嘀咕：“你这是作甚，有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我就是看看。”
丰长明嘴上搪塞杨玉轩，实际上仍是目不转睛的看着。
他非得看看沈氏这贱人今天到底吃什么不可。
桑朗掀开篮子盖，露出一碗红彤彤，油汪汪的红烧肉来，这是先前贺宴城特地多烧出来，留给他们下田用的。看書喇
恰好这会儿沈惊语那边是上风，丰长明这边是下风口。
于是那红烧肉的香味儿，顿时就顺着风，传到了丰长明和杨玉轩鼻子里……
丰长明顿时就不争气地流了口水。
虽说他先前就知道沈氏家里的肉香，但他以前并不值得，沈氏家的肉居然能这么香，简直香得勾人呐！
就连刚才还暗暗鄙夷着丰长明小家子气做派的杨玉轩，闻到香味也忍不住了，哈喇子满地。
杨玉轩喃喃：“这是肉吗？这不是肉，这是龙肝凤髓吧……”
纵然杨玉轩来自官吏之家，自认见过世面，他也没闻到过这么香喷喷的肉啊！
沈惊语看了杨玉轩和丰长明那边一眼，乐了。
她招呼桑婉儿一声：“来，抓紧吃，晚了可就凉了！朱大郎，你要不要一起来吃点儿？”
朱大郎吞了吞口水，却是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吃沈惊语碗里那口肉：“这不好！沈娘子你肯和桑娘子拿肉过来，对俺来说就是大恩大德了，俺咋能再吃你家的肉？那不是畜生不如了吗。”
朱家寡母也是这个时候回来的，听见朱大郎的话，也极为赞许：“大郎这话说得对，沈娘子，老身知道你是好心，只是老身不能收。”
沈惊语也无意强迫朱家母子接纳自己的好意：“也好。”
她点点头，和桑婉儿一起吃喝起来。
两人风卷残云，很快便一边吃肉、一边拿着馒头蘸汤，将一海碗红烧肉吃了个一干二净。
咕噜噜——
丰长明看她们吃得香，肚子忍不住叫了一声。
沈惊语往那边看了一眼。
杨玉轩立刻拉着丰长明，往一旁看去：“长明兄，我知道你腹中饥饿！你且莫急，苏大娘已经去拿食物了，须臾便回。”
丰长明点点头，强忍着饿吟诵起来：“正是！志士不饮盗泉之水，有些东西，咱们有志之士是不稀罕的……”
沈惊语听得嘴角一抽。
什么盗泉之水，这话说得就好像她这碗里的肉，来得不干净一样。
丰长明和杨玉轩该不会以为，她只有这碗红烧肉吧？
沈惊语慢吞吞看了两个心怀不轨的酸书生一眼，又打开食盒第二层，拿出另一个装满白萝卜肉圆子汤的碗。
“婉儿，喝汤。”
“哎，来了。”
沈惊语和桑婉儿继续喝汤。
肉汤的香味清鲜无比，再度从上风口往下风口飘去……
丰长明、杨玉轩，“……”
折磨，这就是赤裸裸的折磨！
丰长明气得低声暗骂：“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难养也！”
杨玉轩没敢说话，但表情也是赞同的。
沈惊语看着二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冷笑一声，喝汤喝得更痛快了。
就在丰长明，觉得自己要饿得厥过去的当口，苏婆子终于回来了。
她老脸笑成一朵灿烂的大菊花，热情地招呼：“丰书生、杨书生，你们肚子饿了吧？来，快来吃饭！”
丰长明眼前一亮：“来了！”
他站起身来，就要往苏婆子那边去。
苏婆子却以和年龄不相配的灵巧一转身，直接拿后背挡住了丰长明和杨玉轩二人。
丰长明一愣，这是怎么个说法？
苏婆子厚着脸皮招呼苏老汉：“老头子，你先来盛一碗。”
“来了来了。”
苏老汉乐呵呵地拿了个碗过来，打开苏婆子手里篮子上苫着的布，直接一碗舀了下去。
他这一碗，一半米汤一半米粒，还是粟米。
丰长明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就是他们帮忙的报酬？
苏老汉端着个碗，到旁边吃饭去了。
他舀完了米汤，苏婆子接着来舀第二碗，边舀汤还边笑呵呵地冲丰长明说：“听说你们读书人讲究的，就是一个谦让老人？放心，我老婆子定会给你们这个机会！”
这不是纯粹拿他当傻子耍么？丰长明一听，几乎气歪了鼻子。
他憋了口气，按捺再三才没有骂出声来，而苏婆子早已趁着他暗骂的功夫又舀了一碗小米粥，去旁边喝了。
大海碗里剩下一半米粥，料来就是给他和杨玉轩的。
杨玉轩心里也憋屈，低声安慰丰长明：“算了，有就比没有强！而且长明兄你要记着，咱们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丰长明听得闭了闭眼，点点头。
“对，你说得对！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从篮子里拿了个粗瓷破碗，舀了碗粥出来。
这一下手，丰长明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大海碗里的粥水稀零晃荡，表面能照出纤毫毕现的人影来，底下也是清可见底，连小米粒儿都是有数的……
这，这是粥？
丰长明看的懵了，表情宛若见鬼。
而杨玉轩也没见过这阵仗，当场也愣在了原地。
沈惊语好奇，凑过去看了看。
她看得嘴角抽了抽，一个没绷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丰长明这才反应过来，沈惊语居然看了自己的笑话！他一下子捧着碗跳得老远，怒瞪着沈惊语：“你来做什么？”
“你放心，我就来看看！”沈惊语摆摆手，笑意毫不遮掩，“别说我已经吃饱了，就说你这粥，我也看不上啊！我记得就连官府赈灾的粥都要插筷不倒，你这粥还不如荒年赈灾用的呢。”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