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哈大人信使进来。”马萧公轻轻向马贵山吩咐道。
“得令！”卫兵转身离开书房。
片刻，马贵山领着一个清瘦的小个子兵卒站立书房门前禀报：“大人，灌阳达鲁花赤哈日巴拉信使求见？”
“请进来吧！”马萧公轻轻回答。
清瘦兵卒单腿打千拱手向马萧公行礼：“灌阳巡检司信卒甘日祥，叩见两江道宣慰司政事马大人。”
马萧公微微向信使挥手示意：“好！免礼，请把哈大人的书信传上来。”
“得令！”马贵山上前两步，从甘日祥手中接过书信，恭敬地走到马萧公跟前，低头弯腰把书信递给马萧公，转身退到房门旁。
马萧公缓缓展开书信，端详书信……
十来息的光景，马萧公慢慢抬起头向甘日祥问道：“你是灌阳巡检司的信使？”
“是的！”甘日祥答道。
“你认识你们的统领梁宇辰吗？”马萧公问。
“哼！”甘日祥挠挠头：“见过几次。”
“你给梁宇辰统领当过差吗？”
“没……没有！小的都是在副统领蒋钧奎身边当差。”
“哈大人为何不让达鲁花赤府邸的信使送信，而让巡检司的信使送信？”
“这……这小的就不晓得了！”
“哈大人还有什么口信吗？”马萧公又问。
甘日祥上前半步，拱手回答：“回大人话，哈大人并无口信，只禀小人恭领大人指令即刻返回灌阳。”
“哦！”马萧公缓缓转身：“贵山呀，你带这位信使到下面休整，待本官商议后再遣书信给他。”
“贵山领命！”马贵山领着甘日祥离开书房。
马萧公这才把书信递给林海苍。
林海苍接过书信，不自觉地把右手食指放在鼻梁上，好像只有这个动作才使他看清眼前的文字，可能是年长眼花，此动作有助于调试视力吧！
广西两江道宣慰司政事马萧公大人：
卑职与灌阳巡检司梁宇辰协同并进，一举剿灭盘踞在花山寨陈大牛一帮山贼，陈大牛等首恶者已就地正法，花山寨已牢固控制在卑职手中。但小股山贼逃窜于都庞岭一带，故派遣梁宇辰等数人尾随追剿，特向马大人禀报。来日花山寨如何处置？请马大人指教！
灌阳县达鲁花赤哈日巴拉敬上
大德九年九月二十三日夜
“这条老狐狸！”林海苍从牙缝里狠狠地挤出几个字：“明知道子峰他们上山是为了‘妖人’的事宜，可在书信中只字未提。看来没把大人这个政事放在眼里呀！”
“哼！”马萧公轻哼一声：“他从来就没把本官放在眼里！明面上他是节制于本官手下，暗藏着朝廷钦差的身份。”
林海苍把哈日巴拉的书信与梁宇辰的书信放在一起，仔细对照着，抬头看着马萧公：“明明是一件事，但从书信内容分析，出入却如此巨大？”
马萧公又开始踱步起来：“还好！子峰这一行总算弄明白了哈日巴拉的真实身份。否则，何时刀架在脖子上都不知道。”他突然转身看向林海苍：“哈日巴拉明知道黄圳龙下山见本官，一定会禀报‘妖人’的所有事宜，但哈日巴拉却在书信里只字未提‘妖人’的事情，这不符合常理呀？莫非……”他慢慢停下脚步，突然看向林海苍：“他不用达鲁花赤府邸的信使送信，专门用灌阳巡检司的信使，好像故意引起我等的注意，他在暗示我等；‘妖人’之事涉及朝廷机密，切不可泄露，一旦朝廷知晓，定会招致杀身之祸！”他急步走到书案前，指着梁宇辰的书信：“赶紧把子峰的书信销毁，一旦落入蒙古铁骑的手里，我们就大祸临头啦！”
“好的！”林海苍也吃惊非小，忙走到书案旁，小心把梁宇辰的书信慢慢地伸到书案上的大油灯火苗上……
马萧公走到窗前，仰望黑漆漆的夜空，长嘘一口气：“难道我等错怪了哈日巴拉不成？”
林海苍拍了拍手上的纸灰，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也是哈日巴拉在寻找一种平衡吧！”
马萧公点点头：“是呀！看来从八百媳妇国来的这支蒙古铁骑不好对付，所以才想起与我等联合以防不测。”
“这仅仅是其中之一！”林海苍诡异地一笑：“哈日巴拉很可能被子峰和酒龙抓住尾巴了，所以才不得已靠向我们这边。”
“哦！”马萧公很有兴趣地看着林海苍：“此话怎讲？”
林海苍耸了耸肩膀：“按子峰的书信讲；他们一行上山是经哈日巴拉批准行事的，黄圳龙回静江一定全盘托出花山寨的所有事宜，包括‘妖人’被救走等，一旦我等向朝廷通报此事，等于把他行事不利的情况给泄露了，如此对他是相当不利，所以他拉住我们为他拖延时间。”看書喇
“拖延时间？”马萧公不解。
林海苍慢慢点点头：“哈日巴拉本想用捕获的‘妖人’向上峰邀功，没想到在关键时候，‘妖人’被救走，这下把哈日巴拉的计划全盘打乱了！从朝廷的条律来看，这叫渎职，一旦追究起来，是要掉脑袋的。也许就是子峰与酒龙看出哈日巴拉的心情，自愿要求上山追剿‘妖人’，哈日巴拉也只能顺水推舟同意了。”
马萧公踱了几步，像是自言自语：“以哈日巴拉的精明不可能不对‘妖人’获救产生怀疑？”
“嘿嘿！”林海苍冷冷地笑了两声：“这就是哈日巴拉聪明之处！他就是对子峰等产生怀疑也不敢捅破这张纸，一旦捅破，他的小命就难保了！就当前的实力来看，子峰等要比他哈日巴拉强得多！所以他只能将计就计，批准子峰等上山，一是，不让‘妖人’获救的消息泄露。子峰等上山后，哈日巴拉会立即封锁消息，除我等以外，切断花山寨的真实情况。”
“那第二呢？”马萧公问。
“这第二嘛……”林海苍眉头皱得很紧，几乎看不见眼睛的缝隙，一会，他才慢慢从嘴里挤出三个字：“拖……时……间！”
“哦！”马萧公点点头：“反正他已经派手下上山了，是死是活他也没办法掌控！朝廷若是不信任他，大不了撤换就是，充其量落一个办事不力的后果而已。”马萧公不住地点头：“所以哈日巴拉让我们为他保密，同时也是为子峰等保密！”
“对！”林海苍轻轻点头：“也许他多多少少能感觉出子峰等上山的目的，根本没期望子峰等还能捕获半个‘妖人’回来，子峰等是否能回来还在两说之间。”
“嗨……！”马萧公长叹一声：“何时华夏的子民个个都能过上平等、不受歧视的日子呀？”
林海苍到马萧公身旁，也望着茫茫夜空，干咳一声：“咳！可能这就是子峰和酒龙等铤而走险的原因吧！”
许久，马萧公一动不动，约莫半盏茶的工夫，马萧公才慢慢转过身来：“接下来先生该如何打算？”
林海苍恭恭敬敬地向马萧公重施一礼：“以老朽看，为今之计也只能是以不变应万变了。”片刻，林海苍对马萧公建议：“既然此事已经上升到朝廷江山社稷之大事，大人也不便插手了。接下来，首先给湖广行中书省行书一封，禀明花山寨剿灭山贼之情况，以解除套在大人脖子上一年期限的枷锁。再次，以广西两江道宣慰司政事的名义给灌阳县达鲁花赤哈日巴拉行书一封，令他安置好花山寨的一切事务，并召回临桂等十县的所有人马。我们惹不起总躲得起吧，避免他们成为战时的屈死鬼。”
马萧公点点头，抬头看向林海苍：“那……子峰他们怎么办呢？”
林海苍轻轻一笑：“嘿嘿！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子峰虽隶属哈日巴拉的节制，但出了笼的鸟谁还能掌控他们呢！”
“嗨！他们总之还历练不足呀，作为长辈怎能不挂心呀！子峰是本官看着长大的，如同骨肉，要是有过闪失，我这个做姨丈如何向内人交代！”马萧公忧心忡忡地叹息着。
林海苍舒心地笑了笑：“呵呵！这个大人且放宽心，酒龙的足智多谋只在老朽之上，老朽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从来不放无矢之箭。也许其中子峰和酒龙已经早做好布局，这次上山也许是顺理成章吧？”他轻轻地剐蹭一下鼻梁：“以老朽的猜测，过几日，子峰就会把上山的情况送下来的，一切将会明朗起来。”
“但愿一切顺利！”马萧公长舒一口气。
“大人且放宽心！都庞岭上的山神会保佑他们一行的。”林海苍像是安慰马萧公，又像是在祈祷。
马萧公微微颔首，转身向大门喊道：“贵山！”
“卑职在！”马贵山迅速从门外进来拱手答道。
“即刻把书记官叫来。”马萧公吩咐道。
“得令！”马贵山转身走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