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中，高朋满座，说书先生醒木一拍。
“书接上回，圣上昏庸残害忠良，常胜将军怒而抗旨，转攻蛮人！”
“自从常胜将军抗旨，拒绝回京，圣上便发兵征讨，南宫将军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接连拿下两座城池，手握边关五城。”
“于是有人指责南宫将军是反贼，可他们却不知。”
“早在发兵前，圣上就抓了南宫老将军用以威胁，欲要在城门前，在众多百姓面前，将世代忠烈的南宫家打为反贼，当众绞杀老将军。”
底下人连连惊呼：“先生快说，接下来如何？”
“圣上怎能如此对老将军！果真是昏庸无道！”
说书先生喝茶润了润嗓子，这才一开折扇。
“南宫老将军忠君一世，自然不愿受这种冤屈。”
“他在京中数十万百姓面前，高呼‘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一头撞死在城门楼的大铜钟上。”
“据传，老将军当场血溅三尺，当日钟声响彻半个京城，震耳欲聋，经久不散。”
“老将军含冤而去不过半刻钟，天空电闪雷鸣，瓢泼大雨顷刻即下。”
“苍天落泪，万民怮哭！”
底下人愤而起身，泪雨连连。
“该当如此！老将军救过我家祖父，南宫将军又救了我一家老小，若不是当今昏庸无道，老将军何苦含冤而去？”
有人神情激动，起身便走：“如今南宫将军欲打回京城，为老将军讨一个公道。”
“天下有勇有识之辈皆能参军，苍天不公，我们就改换新天！”
有不少热血青年跟随他的脚步而去。
楼上包间，锦瑟望着下面的群情激奋的众人，笑而不语。
她身旁，谢修齐感叹：“还是娘子有办法，这下我们不缺兵马了。”
就在这时，徐谨之从外面疾步而来。
“报告将军，城中余粮告急！即便我们每次以战养战，如今城中粮食也只够边关五城月余的消耗。”
锦瑟勾起一抹冷笑，抬眸望向南方：“是时候回去了。”
……
次日，锦瑟以‘为忠臣平冤，还世间正义’为口号，征召兵马向京城进发。
一路上，军队势如破竹。
在接连拿下五座城池后，皇帝又出昏招。
他下令，如果哪座城池再度失守，他就要让失守城池中，尚在荆国领土的将士家属，为他们陪葬！
这个方法在最开始确实管用，所有的将士，为了家人，都开始死战。
锦瑟推进城池的脚步被拖慢，用从前攻打两座城池的时间，拿不下一座城池。
但弊端更明显。
随着一座城池被打下，皇帝要斩杀将士家属开始，群情激奋。
荆国采取的是征兵模式，根据情况，每户人家或几户人家，出一个壮劳动力去当兵。看書喇
是以，几户每户人家都有亲戚是士兵。
他们如今成了将士家属，是随时都有可能被连累问斩的存在。
当在一个国家中，就连生存都成了奢望，还会有人想留在这里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
大批百姓出逃，从荆国内城逃到边关，再想方设法逃到关外，也就是锦瑟这边。
……
皇宫，皇帝寝宫。
一阵阵暴怒的嘶吼传来，可守在门外的御前侍卫却恍若未闻，站得一动不动。
“逆子！你看你如今做的是何好事！”
皇帝躺在床上，胸膛不断起伏，从喉中发出嗬嗬的声音。
虽说话不减气势，可他的形象却和半年前大相径庭。
从前他保养得当，虽见老态，但精气神十足，哪怕是被谢修洛的身世刺激到昏厥那次，也不过就是略显沧桑。
可如今他脸颊深深凹陷，整个人瘦了一大半。
龙袍松松垮垮穿在他身上，活像个偷穿人类衣服的黄鼠狼。
喉中仿佛时刻堵着一口痰，就算不说话，呼吸都带着呼噜声。
双目因暴瘦而凸起，此时正瞪着死鱼般的眼珠，怒视谢修明。
谢修明嗤笑一声：“父皇，老而不死是为贼，你都老到该死了，还占着皇位不松手，儿臣也只好自取自用了。”
“你这个逆子！不懂为王之道，只会以杀止杀，这大荆国，迟早要亡在你手中！”
皇帝喘着粗气，费力从胸腔发出声音。
谢修明眼神瞬间阴翳：“我都是跟你学的，这些，不都是你玩儿过的手段吗？”
“如今谢修齐跟在南宫锦身旁造反，你只有我一个儿子了，竟还不想着传位于我？”
“若我能坐上那个位置，不可能给南宫锦喘息的机会，又何至到今日的地步。”
“识相的就把玉玺的位置告诉我，再下一道罪己诏。”
“承认是你昏庸无度才会遭此劫难，退位让贤！”
皇帝也不答话，目光奇异，溢出悔恨的泪水，一句一个大喘息。
“逆子，你根本就不会治理国家！”
“是朕没有教好你，是朕没有管好荆国。”
“你何时教过我！你从来只会将谢修洛带在身边。”谢修明怒火上涌，抬起手对准皇帝。
“明儿不要，”仪妃走进来，拦住他，“我来与圣上谈。”
谢修明蹙眉：“娘，你好好劝劝他。”甩手离开。
见到皇帝，仪妃掏出一方手帕，坐在床边细细为皇帝擦拭嘴边溢出的口水，动作轻柔。
皇帝却只顾恨恨地看着她。
良久，他闭上眼，似是不愿看她，开口道：
“朕以为你不会做出这种事。”
仪妃即便是为人擦口水的，姿态仍旧优雅，眼中闪过一抹沧桑。
“此非我所愿，可明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野心，不再事事听她所言。
既然他要争，她这个当娘的，怎能不陪？哪怕是要下地狱。
“这个逆子！”皇帝长叹一声，“一点朕年轻时的气度都无。”
“是，”仪妃并不否认，眸底压着一分嘲弄，“可他是你儿子，他和如今的你，很像。”
皇帝一时噎住。
遥想当年，他初初上位，意气风发，步步隐忍斗倒外戚王太后，和她侄女，前任王皇后，励精图治，重用南宫安。
是从何时起，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呢？
仪妃起身，面露讥讽：“圣上，您的儿子与您最像，劝您最好照他说的做。”
“不然，他会做出何事，我想没人能比您更清楚。”
目送仪妃远去，皇帝面露悔恨。
难道一切都是他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