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昀，我们不能这样，谋害皇后那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啊！”
齐安刚走，舒桃羽便着急地说道，她眉头微皱，身子明显在发抖，就连说话都带着一丝惶恐。
我知道她是在害怕，我又何尝不怕呢？br>
齐安来找我们的原因很简单，他知晓了舒丞相寿宴上发生的事，知晓了舒望晴落水，舒桃羽因为救她而小产的事。
他甚至知晓皇上在怀疑我们。
“皇后娘娘心善，又是个没经历过多少事的，但皇上可不一般，你们做的这些事，有什么能瞒得过他的？”
齐安微笑着说道，他的笑意中带着些许玩味。
“你怎么知道的？”
舒桃羽赶紧插话。
齐安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自然有我的门道，”齐安慢慢走近舒桃羽，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只是现在我不可能自报家门，把一切都告诉你。”
“不过我知道，那日你姐姐自己游起来了，皇上还下去救她了的，”齐安的手上一用力，青筋凸起，舒桃羽的脸色也一下变了，“而且我还知道，皇上压根没搭理你，是你二哥救的你。”
说罢，齐安便松开了手，我看着舒桃羽接连喘了好久的气，脖颈处也出现了明显的淤青。
“你们自己考虑清楚，我还会回来找你们的，到时候再给我答复。”
“我可以许诺你们高官厚禄，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可以商榷，等到下次再说也不迟。”
“但是你们可想好，若是你们把这一切告诉皇上了，他会怎么处理你们？”
齐安说着，伸手拿起一包药粉，在我面前晃了晃，随后便转身离开。
等我回过神来时，院子里早已经没有了他的踪迹。
“阿昀，我们不能一错再错了，这件事真的做不得。”
舒桃羽哭哭啼啼，她撑着身子下了床，伸手抓住我的衣角，恳求道。
“况且姐姐从未有过任何对不起我们的事，你这样做，是要断了她的活路啊！”
舒桃羽说着，又缓缓低下头，深吸几口气，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
“不，不仅是姐姐的活路，要真的这么做，舒家上下那几百号人，都活不了，活不了.......”
舒桃羽死死地拽着我的衣服，我明白，她是回想起了之前在舒家的岁月，回想起了和父母兄弟玩闹的场景。
我依旧无言，只是默默地看着齐安离开的方向。
我到底该怎么做？
“阿昀，姐姐还不知道这件事，我们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别听他挑拨。”
“阿昀，这样真的会万劫不复的。”
.........
我一直没有回答舒桃羽，只是安静地思考着这一切，思考着这件事的风险，以及当日落水之时被皇上发现的概率。
若是被皇上发现了，那我又是什么下场？
这些日子里，皇宫里的赏赐来了一批又一批，但给我升官的旨意依旧没有下来。
皇上肯定是猜到了，只是他没有证据，仅此而已。
我寝食难安，舒桃羽也畏畏缩缩，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相同的话语：
“阿昀，我们可不能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啊！”
........
心乱如麻。
很快，齐安便如约过来找我。
“思考得如何？”
“我们是不会同意的。”
舒桃羽直截了当地说道，然后他们二人同时看向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你会给我什么样的回报？”
那一刻，舒桃羽面如死灰，而齐安则露出了一抹笑意。
“我就知道。”
齐安笑了笑，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丞相的位置够不够？”
我一惊，这是我作为一个非皇室成员能达到的最高的位置了。
“阿昀.......”
舒桃羽又对着我说了些什么，但我却没心思听了。
齐安似乎是注意到了舒桃羽，他转过头去看了她一眼。
“至于你的夫人，我们也不会追究她的。无论舒家什么下场，她毕竟是嫁出来的女儿了，算作你家的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我保证。”
齐安微笑着说道，我不明白他的目的到底在什么地方，但可以确定的是，舒桃羽并不在其中。
“你怎么能做到？”
“很简单，我是临安大长公主府的人，”齐安笑着掏出了公主府的腰牌递给了我，以证明身份，“大长公主的女儿朱妙怡跟宫里养着的小殿下宇文云辉情投意合，感情极好。”
这么一说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而今皇上膝下无子，宇文云辉还是理所当然的第一继承人。
按照帝后之间的感情，若是让舒望晴死在宇文云策手上，那他也算是废了，这皇位自然落在了宇文云辉身上。
而宇文云辉年纪小，性子又顽劣，再加上他母妃早逝，宫里无人可以摄政，这皇权便会落到临安大长公主这个姑母兼岳母手上。
而朝堂之上，舒家肯定会因为舒望晴的事一蹶不振，除此之外最有势力的元家又皆为武将，自然找不出一个足以主持大局的人来。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皇权都会被临安大长公主通过宇文云辉紧紧抓住在手里。
“包括那日发生的事，我也都是通过这个小郡主知道的。”
齐安再一次补充道，他忽然抬起头来看向我。
“满意了？”
我点了点头，心跳得飞快，我也不知道这是因为恐惧又或是激动。
丞相啊！那可是我梦寐以求的位置啊！
“阿昀.......”
舒桃羽显然还想再劝劝我，但她的话刚说出口，便又被齐安打断。
“按照现在的局面，那这丞相之位大概率会是舒瑜的，”齐安笑着站起身来，走近了我，“你这个庶妹的丈夫，怎么能亲得过她自己的嫡亲哥哥呢？”
这是实话，若是舒家的儿郎没本事也就算了，但舒望晴那三个嫡亲哥哥，可都是文治武功可都是一等一的，让人挑不出半点问题。
换句话说，只要舒家还在，我觉得会被处处压上一头。
“阿昀......”
舒桃羽再一次期盼地看着我，但我最终还是没有给她想要的答案。
“这香料你拿好，找个机会给皇后娘娘便是。”
齐安递过来一包东西，嘱咐我小心谨慎。
我看着那包东西，仿佛看到了自己当上丞相，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的样子。
皇后扇了皇帝一巴掌，被禁足宫中的事很快便传到了我这里。
那一晚我又是欣喜，又是着急，隐约有一点对舒家的惋惜，但最终依旧消散在我对富贵荣华的渴求中。
舒桃羽一直在一边哭哭啼啼，完全没有该有的喜悦。
“你给我闭嘴！”
“阿昀，我求你了，让我进宫去劝劝皇上和皇后娘娘吧！”舒桃羽趁机握住我的手，好言相劝，“姐姐心善，她会放过我们的！”
“荒唐！”
我又是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而后又斥责了几句，骂得她不敢再开口说话了。
再往后，禁军便包围了我家的院子，舒瑾带着人下来拿我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皇上有旨，命我前来捉拿要犯。”
舒瑾拿出圣旨，冷笑着看着我，然后示意身边人将我捉拿归案。
“不，这不可能，皇上不是已经不信任皇后娘娘了吗？”
我喃喃道，吃惊地看向舒瑾。
“皇上早知道了你们的阴谋，”舒瑾的眼神中带着厌恶和敌对，他盯着我，似乎想要将我碎尸万段一般，“那场戏，就是演给你们看的。”
“皇后娘娘今日，压根不在宫中。”
我一愣，顿时瘫坐在地上。我曾经嘲讽皇上说起来对舒望晴那么好，但遇到事了依旧不信任她。
结果没想到这一切都只是他的计谋。
“三哥.......”
舒桃羽大概是听到了外面的喧闹声，挺着个大肚子便走了出来。
“三哥，妹妹求你........”
舒瑾转头看向舒桃羽，眼神中带着一丝悲伤。
“你知道的对不对？”
舒桃羽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漠然地低下了头。
一切回答，皆在沉默之中了。
舒瑾看了舒桃羽许久，我以为他是心软，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到了他的声音。
那么冰冷，那么果决，不给人任何辩解的机会。
“带走。”
“桃羽，救我。”
我惶恐不安，在禁军将士碰到我的时候便直接瘫软在地，手脚不听使唤。
这样被带走了，我的下场可想而知。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求求舒桃羽帮我在她兄长面前说说话了。
“三哥，妹妹已经有了他的孩子，您不能眼看着他一出生就没了爹啊！”
舒桃羽跪在地上，哭着祈求道。
舒瑾的身子动了动，我原以为他是心软了。
“你们谋害皇后娘娘的时候，可有想过这次事件的影响？”
舒瑾僵硬地转过身去，双眼血红，死死地盯着舒桃羽。
“三哥........”
“若是此计成了，我舒家满门皆斩，你可有想过你的那些侄子侄女会因此没了性命？”
舒瑾反问道。
“三哥.........”
舒桃羽哭哭啼啼，她还想继续求请，但却被舒瑾带来的嬷嬷们抓住，押回了房间里。
“三哥，妹妹求您去跟皇上求个情，起码让这个孩子看看自己的父亲啊！”
“三哥——”
舒瑾完全没有理会。
“带走。”
而后，我就被下了狱。
在这之后，我听说了临安大长公主府被抄家定罪，府中上下近千人被关进天牢等候处分。
听说了朝堂之上再一次掀起了血雨腥风，涉案的一干人等，贬的贬，杀的杀，但凡有一点关系或者可能有关系的，都被移出了京城。
我还听说桃羽生下了一个男婴，只是孩子一出世便没气了，而她也在当日因为血崩而亡。
是我害了她，虽然我不想承认这件事，但我也没法否认，若是没遇见我，她会有更美好的人生。
她是舒家最小的女儿，跟舒望晴只差了一岁，感情深厚。只要没遇上我这个混蛋，她无论嫁给谁，靠着舒家和皇后的帮助，都能过得顺风顺水，平安幸福。
甚至，她嫁给世家公子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妹妹，她的身份早已经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官家女了。
只可惜，她嫁于了我，最终死在了自己最美的年华。
我坐在监狱的墙角，每晚都会想起和舒桃羽在一起的时光。
因为我的贪婪，我们之间的幸福时光并不多，大概也就只有初见时的羞涩，以及刚成婚的时候的卿卿我我。
仔细想来，我确实没有给过她多少偏爱，甚至在她怀孕之后，还逼她下水救皇后娘娘，为我的仕途铺路。
可惜啊！
因为皇后娘娘有了身孕的缘故，京城之不宜见血，皇上便下旨将我们定罪，等到皇嗣出生后再处罚。
因此，我有着充足的时间来悔恨过去，怀念舒桃羽，怀念过去的美好。
只有在狱中我才明白，我只在乎的还是她。
在我被捉拿下狱，定罪候罚的时候，我想起的不是我的二哥和母亲，不是我那几个苦命的姐姐，而是桃羽。
她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绚烂如三月桃花，轻飘如鸿羽，那么温柔那么美丽，但却又在最好的年华逝去。
甚至不会有人记得她。
我闭上眼，叹息一声，回想起她的音容笑貌，只觉得心如刀割。
或许舒家上下会记得这么一个女孩，但她毕竟是犯了大不敬的罪，没人会给她立碑，甚至不会在家谱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待到舒家的这些孩子老了之后，无人再记得她。
她明明该有更好的人生的。
如果之前我便明白了该多好，她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无论我再怎么被贬谪，总是不会给旁人欺负的。
只是，没有如果了。
后来，皇后娘娘生了一对龙凤胎，皇上下旨大赏后宫，当年的赋税减半。
而在这场普天同庆的喜事后，我便迎来了我最终的归属。
我被判处车裂，全家上下一律处斩。
我甚至都没来得及见上他们最后一面，便被押赴刑场。
当初他们供我读书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
而今却是我断送了他们的生路。
我带着枷锁，走在通往刑场的路上，回想着我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回想之前的挑灯夜读。
回想之前的金榜题名。
回想之前的洞房花烛。
回想之前的卿卿我我。
荣华富贵，到头来只是南柯一梦。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