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后，大俞的军队占领了西戎，大军归朝。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从前线快马加鞭送过来的圣旨。
皇上要册立舒望晴为皇后。
我当时便是一愣，看着欢天喜地的舒府，一时觉得难以置信。
皇上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舒望晴的？
那个面具人曾经说过太子？
一瞬间，这一切都从我的脑海里闪过，我回想着一切，顿时便明白了过来。
先皇后喜欢舒望晴难道真是因为这个缘故？
新帝是她的亲儿子，若是新帝喜欢舒望晴，再加上她这般的出身，先皇后难免不多看她一眼，爱屋及乌也很正常。
我默不作声，静静地思考着这一切，心底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么多日的计谋到如今却扑了个空。
若是皇上真的喜欢，别说我了，就连丞相大人也拦不住。更何况能当皇后是好事，舒丞相也没理由阻拦。
皇上虽然年仅十七，但毕竟有亲征攻下西戎的功绩，再加上他原本就已经参政多年，定然能把控朝局。
所以他不仅足够压制舒丞相，甚至平心而论，他这样年少有为的君王也是一等一的夫婿人选。最多不过是宫里妃嫔众多，且都是名门贵女，舒望晴进去大概会受委屈。
仅此而已。
当时我并未有任何感觉，毕竟能被太子选中，被先皇后看重，属意她是未来的太子妃、皇后人选，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就算是舒望晴再怎么沉得住气，也肯定会跟舒桃羽炫耀，不会这般守口如瓶，谁都不知道。
更何况，那天那个面具人问起来的时候，舒望晴的表现可一点都不像在说谎，若是她真的认识太子，断然不可能那么无奈地说自己不认识。
只是我没想过，或许舒望晴有恋人，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对方是太子。
当晚舒望晴回到府中，便涌上去了一群人道喜。
据说舒望晴当时依旧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喜从何来。
而后，她便知道了一切。
舒望晴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接哭晕了过去，吓得舒夫人赶紧叫来了舒丞相一同商量对策。
舒府上下乱做一团，一方面他们需要应对那些前来道喜的人，另一方面又得安抚舒望晴的情绪，考虑到底该怎么办。
我听舒桃羽说起，当时舒望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一会儿便晕厥了过去，完全就是一副进宫就得寻死的感觉。舒夫人自然舍不得女儿这么受苦，又无奈于皇恩浩荡，没得选。
这件事最后一直拖到了舒望晴苏醒过来才算解决。她毕竟是大家小姐，早就有了为家族牺牲的觉悟，双眼含泪，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
为了舒家，她不得不接受。
“那你姐姐为何这般不愿意啊？”
在我看来，能嫁给皇帝那可是天大的福气，等她一成婚，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母仪天下。
若是生下个儿子，以后这个孩子便是太子，她就是太后，连下一任皇帝都得给她几分脸面。
更何况皇上刚结束了战争便指名点姓要娶她为妻，对她肯定也有几分真情实感，不会为难于她。
舒家又在京中，走动起来也方便，她也不需要担心进宫后就见不到家里人了。
我思索了个遍，能想的都想到了，还是不懂她为什么不高兴。
这不应该啊！
“姐姐说是因为皇上年纪轻轻便下令屠城，一看就不好相处，她怕以后招惹事端。”
舒桃羽坐在椅子上小声说道。
我不知道她们两姐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产生了何种隔阂，总之舒桃羽和舒望晴渐渐疏远了起来。有时候都不需要我小心套话，她都会把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
“真的？”
听舒桃羽说完，我心中隐约有些吃惊，毕竟这种事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不应该闹成这样啊！
皇上屠城，屠的是西戎，是战败国。
她舒望晴是丞相府嫡出女儿，丞相夫妇的掌上明珠，皇上亲封的皇后，皇上就算是再讨厌她，也得给她几分薄面。
不可能是这个缘故。
“她是这样说的。”
舒桃羽叹息一声，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丝迟疑，似乎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而且我隐隐觉得舒桃羽有不甘心的意思。
“那倒也是，”我佯装心疼舒望晴，叹息一声又摇了摇头，“你姐姐向来聪慧，很有主见，就这样随随便便嫁过去，她自然不开心。”
“也可惜了啊！她那么优秀，骄傲了十多年了，却还是得妥协。”
我用余光瞥了舒桃羽一眼，听到我对舒望晴的夸赞，她果然有了一丝不高兴的神情。
她低着头，把杯子死死握住，眉头微蹙，带着十足的怨气。
“你也这么喜欢姐姐？”
舒桃羽抬头看向我，眼神中带着一丝悲伤与怀疑。
我当然是立马否认。
“倒也不是喜欢，只是你姐姐与其他女子不同，我很少见到有自己想法的人，更别说她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家小姐了。”
这话倒也没错，毕竟我也没见过多少大家小姐。舒桃羽大概是心里不高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她哪有这么好？”
舒桃羽愤愤不平地说道。
“说什么不喜欢皇上，我看她就是心有所属，”舒桃羽压低了声音，眼中含泪，万分委屈，“之前我还见她和元公子出去玩了。”
什么？什么元公子？
“我姨娘总是告诫我要和你保持距离，舒夫人也是，但明明姐姐跟元公子出去了那么多次........”
我当时便愣在原地，已经听不清舒桃羽后面的话了。
元公子又是谁？
然后，我便仔细回想了这几年发生的事，以及大俞皇室的情况。
懿安皇后是元家女，这位元公子大概就是她的娘家侄子了，估计又跟新帝年岁差不多，接进宫里去养，又恰好遇上舒望晴，倒也合情合理。
我当时根本没有心思思考皇上为什么会抢表兄弟媳妇这种事，只觉得五雷轰顶，有一种被欺骗的愤怒。
为什么我用尽一切方法都没法讨她欢心，甚至就连为了她断了一支手臂都得不到的她的青睐，甚至还被她那样教训。
我原本只以为是因为她自幼在宫里养过一段时间，心高气傲，看不上我，现在想来，原来是她原本就有恋人了，拿我挡枪罢了。
说什么忠君爱国，说什么忧心国家大事，估计是那个元公子也跟着皇上上了战场，她担心自己的情郎罢了。
那一刻，我有了一种被欺辱的感觉，这种感觉深深地刺痛着我，让我无法呼吸。
“裴公子？”
舒桃羽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她有些担忧地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丝懊恼。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没有，”我微微笑了笑，看向她，“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舒桃羽似乎有些不愿相信，但她毕竟已经说出了这番话了，覆水难收，她也无可奈何。
“这件事关系重大，舒丞相待我极好，我定然不会做对不起你们家的事。”
“再说了，我也是你父亲的学生，若是真有什么事，我又如何能逃脱干系？”
我再一次保证道，心里却有了别的想法。
舒桃羽有些怀疑地点了点头，她叹息一声，十分惆怅，也不知道是在担心什么。
而我已经没空管她了，我的脑海里想的全是那个元公子的事。
元公子有没有战死沙场？若是他没有，定然会赶回来见爱人一面。
毕竟皇上大概率是知道表兄弟的事的，若是等到皇上回来，舒望晴成了皇后，一定会小心提防他，他们便再没有机会见面了。
他们肯定会选择见上最后一面。
一个大胆的想法涌入我的脑海。
若是马上要进宫当皇后的舒望晴被撞破奸情，那这样舒家不是就有了把柄在我手里？
而且要是这样的话，也正好可以杀杀她的锐气。
一想到之前她反驳我的话语，我至今依旧是面红耳赤，无比难堪。
我慢慢抬头看向舒桃羽，她也是舒家的女儿，遇到这种事情后把一切告诉父母，倒也合情合理，没人会怀疑什么。
我在心底微微一笑。
“桃羽，现在你姐姐已经是皇上的人了，可别再让她同那个元公子见面。不然要是皇上怪罪下来，遭殃的就是整个舒府。”
“姐姐都答应了，她应该不会吧？”
“若是元公子先回来了？”我看着她将信将疑的神情，便赶紧加重语气，“按照你的说法，他们青梅竹马，等到舒望晴一进宫便是永别，自然会找机会再见上一面。”
舒桃羽低下头，似乎正在思索这件事。
“也不知道皇上见过你姐姐没有，若是没见过，舒丞相又撞见她和元公子私会，说不定会把你送出去挡灾。”
我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我明白舒桃羽的心思，她应该是一直不甘心屈居舒望晴之下。这些日子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加剧了她的这种想法。看書喇
我只能孤注一掷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我便瞧见舒望晴其中一个贴身侍女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她的院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舒望晴又擦干了眼泪走出来，前去舒夫人那人。
这便是最好的机会了。
我设计让舒桃羽撞见这一幕，又跟着她去了外面，眼看着舒望晴和那个元公子一起进了酒楼。
舒桃羽看到这一切后只觉得心急如焚，又气又恼。
我看着眼泪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又看着她咬牙切齿，急得直跺脚。
她在那里来回踱步了好久，最终下定决心回家，去找舒丞相夫妇去了。
计划完成。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等待着后面去瞧那舒望晴被识破之后的神情，也不知道骄傲如她面对这样的情况又会做出何种反应。
若是皇上知道了，又会怎样看待舒家？
我心里有了一丝喜悦，这些日子里在舒望晴那里受过的气总算可以报复了。
但那元公子看上去似乎有些面熟。
我思考了一会儿，但毕竟元公子也是京城中人，某一日在路上遇见倒也说得过去，便没有多想。
没过多久，我眼看着舒望晴和元公子从后面的小巷子里出来。
大门明明就在那里，我确信没看到他们的身影，怎么会？
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既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出来的，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就这样看着他们慢慢走远。
我愣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
好在没过多久，舒望晴和元公子又回来了，看样子应该只是一起逛了一会儿而已。
他们走得很慢，舒望晴甚至一边走一边抹眼泪。
我算了算时间，舒家的人也该到了。
我环顾四周，确定附近没有熟悉的人之后便快步走到了街对面，找了一处二楼廊桥，远远地看着那两人。
他们两正旁若无人地说着话，舒望晴一边说一边哭，那个元公子好几次想要解释什么，却都被舒望晴打断。
我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宠溺地揉了揉舒望晴的脑袋。
死到临头了居然还笑得出来？
我心里一阵火气，但很快便又觉得可笑。
我转头看向另外一边，舒丞相带着一众家丁也已经赶过来了。
而舒望晴和元公子显然不知道这一切，还在楼下卿卿我我。
这下有好戏看了。
我躲在一个柱子后面，小心地看着对面的两人，想象着舒望晴被撞破后的表情。
我不知道她会是害怕，又或是害臊，但无论怎么说，那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若是能看到丞相大人的表情，估计会更好看。
我微笑着看着这一切，看着舒丞相气冲冲地冲进小巷子里，看着舒望晴和元公子同时露出惊愕的神情，心中顿时有了一种快感。
再往后，我便看着元公子下意识地把瑟瑟发抖的舒望晴拉到身后，在她跪下之前又把她拽了回来。
还看着元公子原本微笑着的脸上露出了愤怒的神色。
不应该啊！他怎么敢？面前那个可是当朝丞相啊！
而后，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舒家上下这么一干人等就直接跪下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