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
走到京城门口，陈皖生便让车夫停了车。
他一袭青衫，戴着一个白玉发冠，腰间挂着一个老旧不堪、绣工一般的香包。他在车旁站立了好久，看着眼前高大的城墙，来来往往的人群，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悲哀。
他不是京城的人，生长在滨州，但宇文凌珊是，而且她这一生最喜欢的，便是她出生成长的京城，甚至在生母亡故、嫁去滨州后，她也时时念叨着这个早已没有任何牵挂的故乡。
只是她再没有机会来到这里了。
即便她是皇室公主，但已经嫁入陈家，便是陈家的人了。那年她被赐死后，陈皖生带着她的棺椁回了滨州，从此，她便彻底和这个故乡再没了任何往来的可能。
一晃眼，十八年过去了。
“父亲。”
女儿陈芸下了车，站到了他身边，也跟着抬头看着城墙，却想不明白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父亲可是有什么心事？”
儿子陈晋掀开了马车的门帘，开口询问道。
“无事，只是久久没来过了，有些感慨而已。”
陈皖生故作轻松地说道，虽说这一双儿女都已长大成人，也都知道了当年的事，但他还是没有旧事重提，以免他们难过。看書喇
他转头看着自己和宇文凌珊的一双儿女，宇文凌珊去世多年，他未曾再娶，只是安心把两个孩子养大成人。
可如今，这两个孩子还未成家，却被他牵扯进这么大一件事情里来。若是事情败露，不仅他和孩子，就连陈家满门，大概都难逃一死。
“走吧！进去了。”
陈皖生缓缓说道，他轻轻搂住两个孩子的肩膀，心里有些苦涩。但开弓没有回头箭，齐安都已经提前到京城里了，他又怎能放弃？
当年皇后和宁妃的恩怨，是得有一个了结了。
走进京城，陈皖生便看到了淮王宇文云辉。
陈皖生是晋国公，又是驸马，要是派人来迎接，那么来迎接他的人必然也得有一个显赫出身，但他又是外戚，是地方上的世家大族，宇文云策自然也担心他和京中大臣勾结。
所以，宇文云辉正好。
宇文云辉原本就是一个喜欢玩的人，自从封王以来，一直没有正式职务，闲散惯了。今日被兄长叫出来迎接陈皖生，也是心不在焉的，坐在城门口的茶楼里喝着茶，心里继续想着朱妙怡。
见到陈皖生一行来了，才慢悠悠地走到他们面前来。
礼节性地寒暄两句后，两人都找不到话说了。毕竟宇文云辉出生的时候，宇文凌珊已经成婚，嫁去了滨州，不仅他俩不熟，就连他和这位二姐都不熟。
“淮王殿下，不如咱们先上车？”
陈皖生平静地说道，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他不知道齐安做的事，所以也不清楚宇文云策派这个弟弟过来迎接他，到底是何用意。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
“好，好。”
宇文云辉先是一愣，然后抬起头来看向陈皖生，嘴上一直喃喃道，似乎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这下陈皖生算是放心下来了，看样子并非宇文云策怀疑起了什么，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锻炼一下这个弟弟而已。
陈皖生上下打量着宇文云辉，他虽然已经是二十出头的人了，是已经建府封王的王爷，但眉眼之间，依旧带着一丝稚气，言行举止间，更是没有没有任何该有的气度和城府。
即便已经比他高了半个脑袋，长得人高马大的，但依旧活脱脱的一个大孩子。
这样的人，最好利用了。
陈皖生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跟宇文云辉一前一后地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开动，陈皖生观察着宇文云辉，等待着时机开口，挑拨他们兄弟间的关系。
“皇上近来身体可好？”
陈皖生开口说道，毕竟得先聊些无关的话题，不然直接切入正题，就算是宇文云辉也会有所察觉。
“皇兄身体一直很好啊！”
宇文云辉眉头微皱，不知道陈皖生突然提及这件事是为何，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回答道。
或许，是他觉得一路上不说话尴尬？所以才想方设法找话来说？
宇文云辉上下打量着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姐夫，而陈皖生不知道他的用意，只能尴尬地笑笑。
“国公爷还有别的问题吗？”
气氛尴尬了好久，宇文云辉才缓缓开口。
陈皖生又是一愣。
“淮王殿下可有成亲？”
虽然齐安已经告诉了他一切，但毕竟他和齐安起码在明面上是没有关系的，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缓缓开口问道。
“没有。”宇文云辉摇了摇头，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别提了，我喜欢的那个姑娘，因为和临安大长公主有瓜葛，现在还在白鹭寺了。”
“等哪天我带你去见她。”
陈皖生佯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眉头微皱，以一种震惊而又好奇的口吻开口问道。
“难道这位姑娘也是陷害皇后娘娘的罪人之一？那微臣还是建议殿下不要和她多有来往。”
宇文云辉低着头，似乎想要辩解些什么，但又无从辩解，毕竟朱妙怡确实有参与其中。
原本他也只是希望朱妙怡能够保命，但时至今日，他又贪心了许多，反倒想着找个机会立下功劳，好让宇文云策下旨恩赦于她。
但结果这位跟两人都不熟的姐夫，居然还这么说话。
“没，没，她就是临安大长公主的养女而已。”
最后，宇文云辉着急地辩解道。
陈皖生自然是从齐安那里听到了所有的事，听到宇文云辉这样辩解，便知道他心底还是爱着那个朱妙怡，便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
“按理说，这件事牵扯甚大，皇上确实应该严惩相关要犯。”
说完，他叹息一声，只见宇文云辉低着头，脸上满是哀愁。
“可既然殿下现在还想着她，那便说明殿下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她，”陈皖生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俯身到了宇文云辉身旁，“微臣斗胆，依微臣愚见，殿下既然是皇上的胞弟，那么或许可以求来一个恩典。”
说完，他便再次坐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宇文云辉抬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