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两人心知肚明，都知道对方想说的是这件事，可当舒望晴真的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两人的心里同时咯噔了一下。
若说他们谈论起朱妙怡，只是出于恻隐之心的心疼和惋惜，那宇文云辉作为宇文云策唯一的亲弟弟，先帝幼子，那便是赤裸裸的威胁。
对皇位的威胁，对他们俩性命的威胁。
与临安大长公主不同，她的势力在先帝时期已经被一步步弱化，再加上多年不问政事，又和驸马不和，在大俞根本没有多少威望，不足为惧。
而宇文云辉虽然现在还小，但说到底，还是皇位的合法继承人，只要他不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迟早是要封王的，有自己的门客和王国，在他成婚后的势力，不容小觑。
也正是这个原因，先帝才会毫不犹豫地处死掉惠贵妃全家，并且直接让宗人府的人，把宇文云辉写在了皇后名下，完全掩盖了惠贵妃存在过的痕迹。
而且宇文云策至今无子，只要他驾崩了，除非是对方明晃晃的弑君，那身为他唯一亲弟弟的宇文云辉便是这皇位最合适的继承人。
宇文云策叹息一声，端起茶杯，似乎想要回避这个问题。
虽然他也知道，这件事根本回避不了。
“元策，你也不要太担心，”舒望晴见状，赶紧开口劝慰道，“现在也只是觉得朱妙怡嫌疑很大而已，根本没有证据证明就是她。”
“说不定只是我猜错了而已。”
宇文云策没有说话，根据所有的证据来看，只有朱妙怡是那个偷簪子的内应，整件事才合情合理，完美解释了一切疑点。
当他把朱妙怡代入这件事后，他便已经确定，朱妙怡就是他一直想要找到的那个人。
只是他也更希望这件事与朱妙怡无关。
他本来就兄弟姐妹稀少，上面的两个姐姐，一个早就嫁为人妇，另一个因为上一辈的事，感情本就不好，后面还被他们的父皇处死。
现在就这么唯一一个弟弟，他可不希望闹到势同水火的地步。
“但，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宇文云策说完长叹一声。
之前在西戎的时候，只觉得西戎冰天雪地，物资匮乏，又觉得西戎的部队时不时过来骚扰，让人心烦。现在想想，似乎这京城里也不比西戎好多少。
西戎的兵卒都在明处，而京城里的敌人却在暗处。
对付西戎只需要讲兵法便是，但京城里的对手，却多多少少有些情分。
“朱妙怡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坏孩子，”舒望晴低着头，像是在跟宇文云策说话，又像是在劝慰自己，“或许只是被母亲诱骗了而已。”
但那簪子自己从未在朱妙怡面前戴过，这宫里就连知道这簪子存在的人都很少，朱妙怡不可能随手就挑中，很明显是有准备的。
更何况，盗窃皇室的财物本就是重罪，朱妙怡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再加上宇文云策和舒望晴向来对这两个小孩子尤为宠溺，若只是旁的缘故，朱妙怡大可以让宇文云辉来要。
她也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宇文云辉对她的情感，甚至不需要明说，只需要提一嘴，宇文云辉肯定会想办法帮她要来。
所以即便自己都是这样说，舒望晴内心也压根不信。
宇文云策依旧愁眉不展，若只是涉及到临安大长公主，他完全可以以宣德太后赐婚为由，说朱妙怡和宇文云辉的婚事是皇祖母定的，趁机恩赦。
但要是朱妙怡已经卷进来了，这就不好办了。
“罢了，这件事，先就这样吧！”
宇文云策叹息一声，既然思来想去都想不出个结果，还不如先不管，走一步算一步。
“等到后面我会找个机会，去试探云辉的态度的。”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宇文云策刚想站起身来，却被舒望晴拉住，“既然那些宫女说他们没进过正殿，那朱妙怡是什么时候拿到那簪子的？”
“说不定是那日和云辉在凤仪宫疯闹的时候，找了个机会拿走的。”
比起刚刚的问题，这个问题实在要轻松太多，宇文云策转头看向舒望晴，有些不在乎是说道。
“不可能。”
舒望晴却是一脸严肃，十分肯定地说道。
“云辉经常带着妙怡玩，我撞见过许多次，”舒望晴看着宇文云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每一次，云辉都是一直跟着她转，不给她任何自己跑的机会。”
宇文云策反倒并不在意这件事，若是临安大长公主就此收手，反正他也没证据证明是临安大长公主背后谋划，簪子的事已经过了，他不可能再追究。
若是临安大长公主不收手，等到抄了临安大长公主府，直接把朱妙怡押去宗人府，自然会得到答案。
“所以就算是我们没有发现这件事，云辉也一定会发现朱妙怡的动静，”宇文云策的无所谓没有影响到舒望晴，她继续按着自己的思路说着，“甚至直接拿着簪子过来，求我赐给他都可能。”
听到舒望晴的话，宇文云策不忍笑了笑，摇了摇头，心里不禁感慨这个弟弟居然追女孩追到了这个份上，简直给皇室丢脸。
但当他注意到舒望晴冷眼瞪着他的神情，便识相地露出了一个严肃的表情。
“皇后说得极是。”
“我在认真思考这件事了，你别嬉皮笑脸的。”
舒望晴略带嗔怪地说道，两只柳叶眉皱在一块，看上去别提多可爱。
宇文云策见到她的神情，心里也舒畅的许多，微微笑了笑，答了一句：
“我在听了。”
想想刚刚自己还在笑云辉，现在自己反倒更像个妻管严。宇文云策无奈地叹息一声，但眼神中满是笑意。
舒望晴白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有些不爽地继续说道：
“而且那些日子，我都住在凤仪宫的话，很快就可能发现簪子不在了，只要一发现，一搜宫，她就跑不掉了。”
“是。”
宇文云策点了点头，这样一来，时间范围便缩小在舒望晴住在养心殿的那段时间中靠近那些宗室月末回家的日子。
但即使这样，似乎也没有太大的用处。
“所以，她到底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殿的？”
舒望晴喃喃，这一点，她实在想不通。
转过头去，却看见宇文云策正满脸笑意地看着他，似乎完全没管这件事。
“你还笑？难道你想明白了不成？”
舒望晴气急，直接想要站起身来。
“你别生气，”宇文云策说着，一把抓住了舒望晴的手腕，再次把她拉回椅子上，“气坏了不好。”
“我只是想着，这件事知道了也没什么，不知道也没差别。”
宇文云策平静地说道，虽说确实如舒望晴所说，疑点重重，可这些疑点对现在的境况根本没有任何改变。
“所以还不如不想这么多，”宇文云策叹息一声，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要怎么处理朱妙怡的问题，“我会派人盯着朱妙怡，顺便会去云辉那里套套话。”
说完他看向窗外，虽然外面依旧是满天飞雪，但已经有些树木长出了绿芽。
也不知道明年，会有怎样的风波在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