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桃羽的婚期定在初夏。
硕大的舒府，空荡荡地挂着几个大红灯笼，明日她就要出阁，舒府里却没有任何喜庆的感觉，仿佛出嫁的不是她这个三小姐，而只是随随便便的一个稍有些脸面的下人而已。
不仅不及舒望晴结婚时的十分之一，甚至就连最早出嫁的大姐的婚礼，都比她好上一个档次。
舒桃羽静静地坐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着堆在一旁的嫁妆。上面贴着用红字剪成的‘囍’字，看上去格外寒酸和粗糙。
“之前便跟你说过，不要和二小姐争，你是争不过的，唉…….”
舒桃羽的耳畔响起了秦姨娘的话，她们娘俩都知道，这次害了舒望晴，无异于是彻底得罪了整个嫡系一脉，无论是黎文隽还是她那三个亲子和儿媳，都不会对她们母女俩再有任何的好眼色。
更何况舒望晴还是皇后。
想到这里，舒桃羽的眼帘低垂了下去，人算不如天算，她原以为，她和那个位置已经是咫尺之遥了，结果没想到阴差阳错落得了如此下场。
明明，就只差一步了。
舒桃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姐姐就有这般的好运，从小深得家里人疼爱，进了宫又受先皇后赏识。
哪怕是她不顾礼仪私会恋人，偏偏她的恋人还是那个万人之上的存在，不仅处处护着她，成婚之日还不顾礼仪，亲自来接她进宫，给足了她体面。
她不甘心。凭什么她做错了事还能平安无事，自己哪怕犯了再小的错，都得处处受针对。
她不甘心。
“三小姐，皇后娘娘来了。”
舒桃羽一愣，随后赶紧站起身来，准备出门迎接。
才出了房门，便见到了舒望晴。
与平日里不同，这一次，舒望晴是一个人来她这院子里。大概是因为之前闹得不愉快的缘故，宇文云策并没有像以往那般跟着自己的皇后一起过来。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起来吧！”
“是——”
舒望晴头上戴着赤金发冠，身着一身丁香色，绣有百花图案的袄裙，衣饰简单，但看上去依旧带着华贵的气息。
在和舒桃羽打了个照面后，她便和舒桃羽一起，径直走进了她的房里坐下。
舒桃羽抬眼看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姐姐，眼神里有着掩藏不了的羡慕。得嫁皇室，夫妻恩爱，舒望晴的日子甚至过得比以前还好。
就比如这衣裙的做工，比她的婚服都好。
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让舒桃羽感到心酸。原本以为她能靠着婚姻更靠近舒望晴一些，但实际却是两人的差距再一次拉大。
君臣有别四个字，深深地刻在舒桃羽脑子里。
“今日本宫来也没别的事。”
这是自上一次舒望晴和宇文云策在外私会被撞破之后，舒望晴再没见到舒桃羽。
来之前舒望晴原本还有些犹豫，到底是让身边的雪糕代替她走这一趟，还是自己亲自过来。毕竟明日舒桃羽要嫁的，还是那个她万般不看好的裴昀。
“明日你要出嫁了，本宫原本该来送你一程的，”舒望晴一边说着，一边让雪糕拿出之前准备好的礼物，“只是宫里规矩森严，怕是来不了了。”看書溂
“这是本宫替你挑选的一些礼物，也算是本宫的一点心意了。”
舒望晴话音未落，雪糕便把打开了手里抱着的箱子，里面全都是些宫廷制作的金银首饰。宇文云策没有别的妃嫔，宫造的东西，自然全都是舒望晴的，所以送起礼来就显得格外阔绰。
舒桃羽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姐姐，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皇后娘娘的意思，毕竟姐妹一场，虽说有过一些不愉快的经历，但毕竟是亲姐妹。”
雪糕在一旁解释道。
舒望晴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跟舒桃羽之间的尴尬还都是因为裴昀的缘故，至于当日是怎么被发现的事，她压根没有多在意。
“臣女谢过皇后娘娘。”
舒桃羽站起身来，再次对着舒望晴行了一个礼。她实在没想到，最后第一个来看她的，居然是舒望晴。
“对了，皇上还说，若是以后你好好的，过去的事，全当做没发生一般。”
虽说有些疑惑，但舒望晴还是照着宇文云策的话跟舒桃羽说了一遍，不过宇文云策原本脾气就不好，舒桃羽不小心招惹到了他，也有可能。
“是，臣女谢过皇上和皇后娘娘。”
听到舒望晴的语气，舒桃羽大概猜到舒望晴肯定不知道当日告密的事——最起码，她不会知道自己的想法——否则断然不会对她如此仁慈。
“本宫希望你们能两情相悦，白头到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舒望晴自己都不信，就算是裴昀真的能洁身自好，那肯定也只是碍于宇文云策和舒家的威慑，不可能是因为什么感情好。
“以后若是有空，也可以递牌子进来宫里坐坐。”
“是，臣女谢过皇后娘娘。”
“罢了，本宫先回去了。”
屋里的气氛尤为尴尬，让舒望晴感到如坐针毡。
“臣女恭送皇后娘娘。”
舒桃羽原本只当那句“递牌子进来宫里坐坐”不过是舒望晴说的一句客套话，毕竟出了这些事，她对舒望晴的感情可以说是五味杂陈，又是羡慕嫉妒，又是感激与愧疚，根本不好意思再去见她。
可没想到，裴昀并不是这么认为。
“既然皇后娘娘让你常进宫去陪她，那你去便是，何须有这么多的顾虑？”
新婚之夜，一听到舒桃羽说起结婚前一夜的事，裴昀便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
这件事也算是给他的一颗定心丸。上舒府提亲的时候他便在估量着这件事的风险与收益，舒望晴是皇后，能娶到她的妹妹便是和皇室攀上了亲。
但他不知道舒桃羽和舒望晴现在的关系如何，若是两人关系早已恶化，那舒望晴的皇后身份反而会成为他晋升的最大阻碍。
毕竟这天下都知道当今圣上是个情种，不仅可以亲自上门迎娶舒望晴，还能够洁身自好，不纳妃嫔。
而听到舒望晴在前一日来看过舒桃羽，还给了丰厚的礼物，裴昀悬着的心才算是落地了。
“但我与姐姐现在的关系并不要好。”
舒桃羽低着头，再度想起了舒望晴说裴昀的那些话，她想要告诉他，但又怕伤了他的自尊。
“那又如何？只要她把你当妹妹就好了。”
“桃羽，你要记住，他们不过是你向上爬的工具罢了，难道你就心甘情愿，让我当一辈子的中层官吏，你也当一辈子的小官夫人？”
“还有你的姨娘，你想过她吗？她最终能依靠的，只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