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庆王妃和她的一双儿女。
宇文凌茉依旧是老样子，粉红色的毛领夹袄，搭配着白色长裙。头上戴着之前在首饰店里相中的那顶发冠，娇嫩可爱。
宇文云清穿着一袭玄色长衣，打扮依旧是那般简洁，腰间系着一块圆环状的玉佩，那是他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
倒是比之前有气概多了。
他看到舒望晴的瞬间，下意识地转过了脸，避开了舒望晴的目光。
舒望晴的思想依旧停留在刚刚偷溜走的元策身上，并未察觉宇文云清略微发红的双颊和躲闪的眼神，甚至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耳边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望晴！”
宇文凌茉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的伙伴，高高兴兴地冲了过去。
“你也出来看元宵灯会啊？”宇文凌茉兴高采烈地把舒望晴拉到了母亲身边，一直唠叨个不停。
“望晴见过庆王妃。”
庆王妃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夹袄，披着一件玄色、装饰着白狐皮的厚重披风，既保暖又不失风雅。
她慈爱地看着舒望晴，这个女孩乖巧懂事，又和女儿一般的年纪，就算是以后亲事未成，当个干女儿看待，也是好的。
“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不碍事。”
还未等舒望晴福身下去，庆王妃便扶起了她。
“舒夫人也是心大，居然放你一个人出来玩。”
舒望晴站在宇文凌茉身边，跟着他们一行人走着。雪糕她们便和庆王府的随从一起，走在了后面。
“是望晴想着出来看看的，但母亲和嫂嫂又没空，便自己出来了。”
舒望晴依旧是那副温婉的模样，一边和庆王妃说着话，一边看着各种各样的花灯，既不失仪礼，又带着小孩子的活泼。
毕竟这么多年装小孩子装习惯了，她倒是轻车熟路了。
“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了，雪糕她们不都跟着吗？”
庆王妃停下脚步，往后瞧了一眼，摇了摇头，又继续着脚步。
“你是舒府嫡女，出来自然该带着一群家丁、丫鬟、婆子伺候着。”
“望晴向来喜欢自由自在些，带着一群人跟着，反倒拘谨了。”
“况且这是京城，天子脚下，又是元宵盛会，又有什么危险的了？舒家的家丁，自然是比不得这里巡防的官兵的。”
舒望晴说着，正巧一队官兵从身边走过，两人一排，穿着全套的甲胄，拿着长枪，约莫十几人。
守卫京城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这么重的盔甲和武器，他们一遍遍地巡视，都没有一点喘息的出现，这一点让绝大多数府兵都望尘莫及。
虽然隔着厚重的盔甲看不清身材，但从他们的脸庞、身高以及身体的大致轮廓，都能知晓这些人都是身强力壮，武艺精湛的好手。
而今元宵盛会，也都忙碌在一线，守护着百姓的安康，实在辛苦。
“你向来这般大胆。”
官兵走后，庆王妃再次开口说道，换做旁人，她恐怕只会觉得这女孩子过于任性，家里也没有家教。
但换到舒望晴身上，这便成了一件小事了，或许任性了些，但无伤大雅。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你向来如此大胆，当日在先太后和皇帝皇后面前，或许朱绾绾就不会被杖责了。”
舒望晴哑然一笑，看来朱绾绾确实惹事不少，连庆王妃都觉得上次她挨打是个好事。
“你知道吗？临安公主那位驸马，叨唠着要纳妾了。”
庆王妃本来满是笑意的脸变得严肃，再加上光影的点缀和视野的局限，舒望晴一时看不清她对此到底抱有什么看法。
是作为宗室成员对驸马感到鄙夷，还是因为和临安公主母女的过节而感到愉悦？
舒望晴看不清。
所以她选择了默然，静静等庆王妃继续说完。
“也是可笑，先太后甚是疼爱临安公主，对驸马也宠爱有加，这还未到一年的丧期，他居然想着纳妾来了。”
“这件事暂时被皇上给驳了回来，不过临安公主和朱绾绾得罪的人不少，宗室里没一个人帮她说话。”
“或许你还不知道吧？朱绾绾曾经就污蔑过太子，闹得好不愉快。我想皇上驳回这件事，大概只是因为先太后刚刚过世吧？”
庆王妃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但舒望晴依旧不愿意开口。
因为之前和朱绾绾的恩怨，她对临安公主母女厌恶之至，可以说临安公主府越惨，事越多，她越开心。
就算她对此有所芥蒂，最多也就心疼一下那些马上要进门的小妾，主君没本事，主母也是个极其会作妖的人，以后还有得难受的。
可另一方面，在她眼里那位朱大人就是典型的‘凤凰男’，靠着公主和太后混到了三品大员的位置，而今太后一走，公主没了依靠，便想着纳妾来了。
舒望晴对现在那些官员纳妾的尊重是建立在大俞的制度上的，她知道自己不能改变，便选择接受。
而临安公主是皇室出身，是君，驸马只不过一介布衣，是臣。虽说没有明确的规定，但一直以来的习惯便是娶了宗亲不能纳妾。
作为既得利益者的驸马，居然在有侄子可以承祧的情况下，想要破坏这一点。
还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望晴，你不觉得解气吗？”
“啊？”
舒望晴一愣。
“望晴只是想着，驸马是靠着公主的身份上来的，而今先太后才崩逝，便着急着纳妾，于孝道，于情理，都是他的不对。”
还忘了一点，他还是在对方母亲三年孝期没过的时间想着纳妾。
“这世间之人本就如此。”
庆王妃看着舒望晴，这个回答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她原以为舒望晴心里会像宇文凌茉那般欢愉，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她居然跳出了一时的恩怨的限制。
她才九岁啊！
“等利益到手了，多数人就会忘了这利益是怎么来的了。”
庆王妃继续补充道，舒望晴应该能懂这些，她又不像自己那个傻女儿。
“望晴，望晴，你看着兔子灯多可爱。”
宇文凌茉的声音打断了舒望晴和庆王妃的话语，她兴高采烈地举着一个兔子灯跑了过来。
而身后的宇文云清手里，还有一个。
他慢慢走上前，红着脸，把手里的花灯递给了舒望晴。
“这个是给你的。”
舒望晴一愣。
“谢谢。”
而不远处，元策正站在酒楼上，默默看着这一幕。
他未曾想宇文云清这么做的缘由，他只是觉得羡慕，在对方大大方方给舒望晴送花灯的时候，他只能躲在一个角落，远远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