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深夜的空气太凉了，乔岸的鼻尖略略的发红，手指也在轻微的颤动，好似有什么堵塞住了喉咙，嗫嚅 着干涩的唇瓣却半响没有发出声音。
母亲很少在节假日问候他，如今儿女双全，早就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现在一个人在家里吗？明天有没有时间？”电话里的人继续道。
想必妇人也知道，乔成铭去世后他接管了乔家的企业，这种欢聚一堂的节日，他也没了具体的去处。
“不在家。”乔岸的声音很沉。
妇人并没有询问他深夜为何在街道上，也没有问他为什么嗓音变得沙哑，只是开口道，“你叔叔的公司最近遇 见了一些问题……妈妈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的弟弟妹妹也都快要毕业了，现在还不知道这些，我不想到时
候苦了他们。”
“所以？ ”乔岸问。
“乔成铭就是个老顽固，妈妈一直都知道你很优秀，现在乔氏在你的管理下也变得更好了……希望你能够帮帮
你叔叔，正好过年了大家都聚在一起，你明天可以过来，我买了很多你喜欢吃的菜。”
乔岸沉默。
听筒那边有陆陆续续传来一些声音，乔岸听一半漏一半，但他也清楚了妇人这次打电话给他的用意，所谓的 不想让他的弟弟妹妹们受委屈，那当初他呢？
乔岸的手指缓缓的攥紧，冷峻的脸上很直观的现出了愤怒的神色，但电话那端的人并不知晓，不停的和他说 起他毫不关心的话题，哪像是他的亲人，分明就是一个来请他办事情的，一边给他糖，一边要求他把事情办妥 帖。
坚持了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不想沦为别人眼里可怜的角色，所以这些年一直等着妇人主动联系他。
乔岸笑了笑。
漆黑的瞳孔里印出了马路上昏黄的灯光，刚才那一阵子的热络已经褪去，不少房屋的灯已经熄灭，已经到凌 点，想必大部分人都要安然入睡了。
分明很期待的电话，最后被他提前按了挂断。
其实恼火的想要将砸掉手机，又想到万一有白成郁的消息，错过了该怎么办？不想妇人再给他打电话过来， 就直接将对方拉到了黑名单里。
他记忆深处的人，早就不在了。
现在面对他的，和路边上随便遇见的任何一个人都无异。
到底是在白成郁身上寻找妇人过去的影子，还是其他。
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与白成郁有关的任何消息。
乔岸派人出去搜了好几遍，几乎要把L市翻了个遍。
他给白成郁配的手机并没有带走，对方手里连个通讯工具都没有，身上的钱连一千都不到，能在这寸土寸金 的地方生活几日？每当听闻L市哪里出现了什么意外，乔岸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想到白成郁如今的状况，怀了 孩子，也无法找一份正经的工作，生怕再也看不见对方了。
年后，乔岸回公司就辞退了张真，少了那分伪装出的儒雅气质，整个人看起来都仿佛笼罩在阴郁里，公司里 的员工都害怕去办公室里给他送文件。
乔原和他的联系仅仅是在工作上，背地里乔岸也派人调查过乔原，对方的私事他并不关心，他只想知道乔原 和白成郁最近有没有联系过。
但遗憾的是，并没有。
妇人后来又联系过他好几次，从一开始语气态度的温和，到后来歇斯底里，在乔岸印象里，他从未见过妇人 这般泼辣的模样，又想起了白成郁，恐怕对方这辈子，都不会在他面前露出这般神色。
妇人难得来公司找他，被人拦住了，直接说是他的母亲。
员工自然是不敢怠慢，助理告知乔岸的时候，乔岸正在翻看相册里保存的那些照片，属于白成郁的，对方大 学时期的照片他也保存了很多，那个时候智能手机并不普及，他用相机拍的照，还录过几段视频。
过去的画质显得有些模糊了，蓝天白云构成了简单的背景，坐在草坪上的青年发觉他正拿着相机，冲着他笑 了一下，问，“你在拍我吗？”
“嗯。”他承认道。
青年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了，伸出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又不好看，有什么可以拍的。”
他走过去问，“哪不好看？”
青年很少和人争辩也，哪说得过他，他拿开遮挡在身前的手臂开，玩笑似的用手指触摸着对方的脸，这种动 作超出了朋友，青年的脸颊略略发红，不太好意思的往后面躲了一下。
他问，“害羞了？”
“……没有。”
“就是害羞了。”
“……”青年顿了一秒，把头别到了一边，像是生闷气一般不和他说话。
他走过去抱住了青年的后背，柔软的发磨蹭过白皙的脖颈，而后开口道，“学长，我好喜欢你啊。”
青年正要伸出手将他推开，却听见他的话，脸色柔和的将手放了下去，他们之间时常有过一些玩笑，两个男 生之间哪会有超出友情的感情存在。
那个时候，谁也无法理解喜欢这两个字的含义。
乔岸脸上难得多了一点温和，助理进办公室时胆颤心惊，见到他的神色，才稍稍缓了一口气。
“……乔总，公司外面有人要见您，说是您的母亲。”
“要她进来吧。”
“好的。”
很久没有见过妇人了，具体时间乔岸也记得不是很清楚。
妇人走进他办公室时，一副要质问他的模样。
“为什么我打这么多电话给你，你都没有接听？ ”妇人问。
乔岸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听？”
妇人脸上的平静好像挂不住了， “你叔叔这些年挺不容易的，况且你现在也只有你弟弟妹妹这些亲人，一大家 子在一起也更热闹，他们都很想见你。”
“他不容易，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乔岸的语速放得很慢。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来，我无数次想过你会主动来找我，在学校里开家长会的时候，在我过生日等你等到零点的时候， 但你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那段时间比较忙，你要是想见我，其实可以给我打电话。”
乔岸嗤笑，“那我现在也很忙。”
“……乔岸！”
那凌厉又刻薄的神色，早就没有把他当成是至亲了。
“是你先不要的我，现在我也不需要你来过问。”
妇人养尊处优惯了，家里的儿女都性格温和，哪里遇见乔岸这样的，她脸色骤变，上前和乔岸说起血缘关 系，再怎么样，她也是他的母亲。
乔岸拿出了一张支票，递给妇人道，“您对我的付出，恐怕还不如这上面的零头，拿了以后我们再也没有牵 连，年纪大了，就别总是劳碌奔波了。”
“……”这句话几乎将妇人噎得面色扭曲，这段时间她联系过很多次乔岸，心里也大概有了底，乔岸不再是当
初无知好糊弄的小孩，她接过了那张支票，嘲笑道，“你和你父亲倒真没有什么区别，都这么冷血。”
刚才那笔钱，足够保障公司近些天的流水了，但也是买断了他们的关系，从此再无牵连。
妇人拿了钱就离开了，没有表现出对他半分的留恋。
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被合上，助理胆怯的守在门口没赶进来，乔岸脸上露出一抹嘲色，刚才不过是乔岸对 妇人的试探，果真，结果和他预料的没有太多偏颇，但心里却还抱有一点私心。
乔岸面色颓然的坐在宽大的软椅上，抬起头看着空空荡荡的天花板，原来他想要的，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 当对方真实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心情比想象中要平静许多，也完全没有当初见到白成郁的那种喜悦感。
张真虽然和白成郁模样相似，却也无法给他心安的感觉。
也许一开始吸引他的，是对方身上的恬淡的气质，又或许是对方的声音轻缓，带着南方人特有的温和。
乔岸没有放弃过寻找，后来他贴了一张寻人启事。
提供与白成郁有关的消息，如果找到人了，可以奖励一千万。
在利益的驱使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注意到白成郁的存在，乔家在L市也挺有名气的，既然是他发话了，那 也肯定作不得假，现在是网络发达的时代，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因为高额的奖励金每天提供消息的人不在少
数，但那些都不过是模样相似的人，并不是白成郁。
时间过去了两天，期间乔岸派人确认过很多消息，甚至有人开始觉得，这次寻人不过是一场闹剧。 助理再一次接过电话，反复确定后才来办公室告知乔岸，有人在岳南区的福利院见过白成郁。 福利院……
他早该想到，白成郁对这种地方还是存有感情的。
乔岸当下就要助理备车，立刻赶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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