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晏觉得眼睛有点酸涩，哑着问：“后来呢。”
“后来...”季忆看向病房，“一年前程觅突然发病，被诊断为心衰，前期靠药物治疗还能上学，后来病情严重，她只能待在医院里，而我是她的主治医生。”
“那段时间安辞年每天都来看她，跟她聊天，讲趣事。”
“后来她病情越来越严重，被病痛折磨的痛不欲生，她的血型很特殊，找不到心脏移植活不过今年。”
“上个月安辞年忽然跟我说，他打算告白了。”
“我当时不懂其中的意义，直到后来，我才发现...”
盛晏睁大了眼，声音都在发颤：“他所谓的告白...”
季忆点头，“她们都是学医的，知道各自的血型，安辞年的心脏跟程觅匹配，只要他捐献，她就能活下去。”
“那天他提出捐献时我拒绝了。”
“因为我不想拿一个健全人去换一个只有百分之五十几率能活下去的。”
“他也明白，后来，他出车祸了。”
“诊断脑死亡。”
“在他的手机里，留着一条打算发给程觅却没发出去的信息。”
【我们会共用同一个心脏活下去】
“心脏捐赠书早就在之前准备好了，只等他出事做手术。”
“一切是他策划的。”
看盛晏泪流满面的样子，季忆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递给她：“盛主任泪点好低。”
“谢谢。”
盛晏接过手帕擦掉泪水，看季忆表情依旧很淡，她问：“院长不觉得她们的爱情故事很感人吗？”
季忆垂眸，“我...不一样，没法跟普通人一样感同身受，所以即便这样的事情我仅仅只是觉得可惜。”
盛晏愣住了，而后回想他为什么会带自己过来。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问：“那院长叫我来是打算做什么？”
季忆看她把手帕放进口袋里，淡淡的说：“这台手术我需要保证百分之百成功率。”
“所以？”
季忆：“我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唯一不确定的她愿不愿意活下去，你也是医生应该明白，有些人如果毫无求生欲望，即便手术做的再成功也会失败，这就是我为什么说手术成功只有百分之八十的原因。”
盛晏梗了一下，“如果她求生欲望强...”
“百分之百。”季忆打断她。
盛晏了然，整理好心情对他道：“那我进去劝劝？”
季忆露出一抹笑：“麻烦了。”
很好，季忆带她来就是为了这个。
不过。
她也想要程觅活下去。
那句“我们会共用同一个心脏活下去”让她感触很深。
要多爱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等季忆走后她轻轻的敲响房门。
“请进。”
病房内传来程觅微弱的声音。
盛晏深吸口气，推开门进去。
程觅平静的看着她，双目空洞。
盛晏没面对过这样的情况，尴尬的坐在床边，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程觅看着片刻，轻声问：“您是明天为我做手术的医生吗？”
盛晏老实摇头：“不是，为你做手术的是季院长，我给他一助。”
程觅点了点头，又陷入了沉寂中，看着男孩。
盛晏抿嘴，酝酿了半天憋出一句，“对于明天的手术你怎么看？”
说完她就后悔了。
这算是什么话。
她素来不怎么会聊天，这会儿脑子更是一片混沌，想来想去只有主持人问的那句。
“关于这台手术盛医生您怎么看？”
于是她现学现用...
程觅怔了几秒，然后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我会装上他的心脏。”
盛晏怔怔的看着她。
她说的是“我会装上他的心脏”而不是“我会装上他的心脏一起活下去”
不知怎么了，听到这句话莫名的难受，“你，不想手术成功吗？”
程觅垂眸，许久轻飘飘的冒出一句：“医生，你觉得我应该活下去吗？”
程觅又道：“医生知道我的事吗？”
盛晏艰难的点了点头。
“那医生觉得，我应该抛弃他一个人活下去吗？”
声音很淡。
确让盛晏泪流满面。
程觅带着笑，看向旁边的床位。
“我暗恋他好多年，从小学开始，我们一起上学，一起回家，我不敢跟他坦白，我怕他只把我当妹妹，我原本想等我到二十岁就跟他告白的，可我...活不到二十岁啊。”
“还差一年。”
“可一切都变了。”
“他停在年华正好的这一年，我想陪着他。”
“我会装上他的心脏，我们会永远停在这一年。”
从一开始她就十分清醒，她不拒绝他的心脏，因为她想陪他一起。
盛晏咬唇。
程觅以为她要走，而盛晏只是走到床前，轻轻的将程觅揽进怀里，“你这样做不就是抛弃他了吗？”
“如果你真的这么喜欢他，你应该希望手术成功，这样他的心脏在你心腔里跳动。”
“你们不会停留在这一年，你们会永远在一起，度过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
程觅僵硬着没说话。
盛晏轻声道：“我也有一个好喜欢的人。”
“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得已要面对这样的情况，那我想，无论是他或者是我都会做出这个决定，我们虽然分开了，但心却依旧跳动，依旧热爱。”
“我们会成为彼此最亲密的人。”
手机铃声响起，盛晏擦掉泪，略带歉意的说：“不好意思，没经你同意抱了你，不过我说的每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手术我们会成功，你们会一起活下来。”
“好好休息。”
等关上门后盛晏吸了口气，擦掉泪拿出手机。
是顾昀之打来的。
看到这三个字盛晏挤出一抹笑，收拾好心情快步走到楼梯口。
“下课了吗？今天这么早？”
那头没回答。
盛晏正纳闷呢。
听见顾昀之沉沉的说：“姐姐。”
“不会有那么一天，如果真有，姐姐替我活下去，我没姐姐会死。”
前一句是在电话里，后面那一句是在她耳畔响起的。
盛晏被人从后面抱住。
夹杂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盛晏一僵，放下手机扭头看他：“什么时候来的？”
而且刚才那些话，他都听到了？
顾昀之低笑一声，脑袋埋在她颈间蹭了蹭。
“在姐姐进去后。”
盛晏闭上眼，整个人都靠在他怀里，声音微哑：“你不上课。”
“今天的课上完了，明后两天没课，我就回来找姐姐了，听肖闲说姐姐明天要做手术，我来给姐姐加油，顺道给姐姐勇气。”
“姐姐，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把心脏给姐姐，如果是姐姐出事，那我就把我们的心脏捐给别人，让别人代替我们活下去，我没有姐姐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