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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芳心想：吴鹏举荐谭纶，事先多半也找过裕王，至少是找过徐阶，徐阶也多半会问裕王的意思。而如今既然送上来了，那就说明裕王多半是同意的……这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那就说明裕王想要保严家？
他想到：这种事可得立即说清楚，否则皇上疑心自己也掺和着，那可就麻烦了……
当即道：
“万岁爷，裕王知不知道呢？或者，奴婢叫那些崽子去打听一下，看看那个郭琮他们是不是真找过严嵩？”
哼！
“还用打听吗？吕芳啊，朕还说自己来了，你才是真老糊涂了……”
扑通一声，
吕芳立马跪下来，恭敬道：
“禀皇上，裕王跟严家来往的事，奴婢也查过一些，上回的《化书》就是严世藩在民间找的……嗯，还有，裕王府的太监冯保，也去严家的馆子里白吃白黑，就是那时候搭上关系的。奴婢叫朱七派人盯着，这一向都是没有什么。奴婢觉着，这么点事也不说明什么，就没报……”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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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脸色忽然非常难看，却是一言不发，在八卦台又坐了好一会儿。
吕芳低声道：
“奴婢是不是派人去提醒一下裕王？”
嘉靖漫不经心道：“随他去吧……几个儿子跟老子是一条心的？他要保严阁老，你还能拦着不成？”
嘶！
吕芳顿时凛然：这话可是十分严重了……这裕王也真糊涂，几次三番跟皇上老爹闹别扭。这都什么时候了，严家都谋反了，他还要顾着？这朱墨变法究竟是犯了什么天条了？怎么就让裕王这样的也糊涂了呢？照这样下去，要把严家弄倒了，还真不容易了……
与此同时，
他也有一点不理解：如果皇上这样对裕王，那就是不想让他即位了，可不让裕王即位，又让谁来呢？难道那个朱墨真的是……？
“吕芳，拟旨吧……也不能都遂了他们的意，提督军务可以用谭纶，但是漕运总督就换了吧，也不用派巡漕御史下去了……就让张翰接了漕运总督，刘应节接了江南巡抚，按察使嘛，就让张四维上吧。”
“是。奴婢明白……可佛朗机国那个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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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芳已经提笔，却又忽然一问。
嘉靖又是轻蔑地哼了一声，道：
“这事不用咱们管，让徐阶和裕王自己决定吧……”
也是啊，
吕芳心想：这都遂了你们的意，那也要看看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了？
……
次日午后，
裕王府。看書溂
传旨太监宣道：
“诏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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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王府詹事、江南布政使谭纶，晓畅戎机，洁身自好，著提督漕运军务，驻淮安府。
又，佛朗机国远东商务总督司令索扎，驻兵藩国，豢养盗寇，屡犯我境；然佛朗机乃西土大国，坚船利炮，不可小觑，且邦交之事，荤荤大者，可不慎欤？著徐阶、李春芳会同裕王筹一妥善之策，以安人心。钦此。”
太监走后，
裕王却忽然觉得不太安稳了——
这圣旨，语气怪怪的，什么“以安人心”，安谁的心？是安那个朱墨的心？还是安皇上的心？
他琢磨一会儿，顿时有点后悔，不该这么快就答应了吴鹏的举荐，同时也有点恼恨徐阶，关键时刻从来不拿主意……
这时，
耳边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却是裕王妃李氏出来了。
李氏方才一直在后堂听着，听到疑惑处，也怔了一会儿，这时见裕王心神不安，便大步走出来，安慰道：“王爷，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呢？这事不是那个朱墨一直在管吗？”
裕王有一丝烦躁，来回踱了几圈，却是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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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哼了一声，啐道：
“王爷又在埋怨臣妾？”
裕王叹道：“本王就说，要谨慎……严嵩犯了皇上的逆鳞，事情麻烦着呢！”
“哼！王爷还说没有埋怨臣妾？难道臣妾不是为了王爷？不是为了世子？呜呜呜……”
裕王见她一哭，不由地摇摇头，一阵糟心。
李氏又道：
“王爷你想啊，这时候严阁老是落难了，可天下的百官缙绅还是向着他啊，将来你要即位，怎么少得了百官缙绅支持？何况，这次那个朱墨是冲着勋臣来的，你就更要出头了！否则将来谁来扶你？”
李氏说着，一脸幽怨瞪着裕王。
裕王长长叹了口气，道：“本王有点担心啊，皇上是铁了心要变法，对那个朱墨是言听计从……如今严嵩犯上，父皇震怒，本王又准了严家的举荐，那不是跟父皇作对嘛……”
李氏嗤地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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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哟，臣妾就说你还是怕皇上……王爷怎么不明白啊，皇上就你一个独苗，名分早就定了，就算退一万步，皇上要免了王爷，另选藩王继位，那就更要有人支持了！严家和那么勋臣，难道还对不过朱墨？照臣妾说啊，这事压根儿没有做错！
天下事，就是实力说了算，王爷一直那么窝囊，不就是没实力吗？如今严家要垮了，王爷出手相助，那可是存亡之德！那些勋臣也是惊弓之鸟，这次得王爷照顾，那还不死心塌地？
王爷啊，皇上已经老了，早晚都要宾天……这大明天下本来就是你的！用谁不用谁，变法不变法，将来都是你说了才算！”
“你——”
裕王听她说自己窝囊，当真一股窝火，可转念一想，这些话也的确是两个人的共识。在他自己看来，皇上那样对严嵩诛心，又拼命支持朱墨变法，早就站到了天下百官缙绅的对面了，这天下早晚会出大事。
前一阵子，他见京城人心惶惶，谣言四起，什么“八牛同死”，的确吓得不轻。真要这样下去，朱家人多半会玩完。而要坐稳朱家的江山，那就只有依靠百官缙绅和天下读书人，朱墨搞得那套，完全是胡搞，早晚要搞到两边兵戎相见……
正是考虑到这些，前日徐阶送来吴鹏的举荐书，他才同意的。说到底，也不是出于私心，而是为了维护大明江山社稷。
想到这里，
裕王淡定了一些，缓缓道：
“你先进去吧，徐阁老、李师傅他们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