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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且送君上路

  嗯?他腿压在衣服上,硬硬的,这个让他诧异了,一骨碌起身摸着自己的衣裤,手机,在;钱,在。而且都在,什么都没拿走。这下该着让他惊诧了,喃喃道着:“我操,这个傻逼怎么蠢得连点东西都不偷走。”

  要偷拿点师父的东西他倒不奇怪,偏偏一点没动让他想不通了,正纠结中,门声响了,他赤着脚快步去开门,一开,那傻兮兮的平三戈又钻回来了,像是也大保健了一回,关上了喜滋滋地笑。

  这可把布狄吓住了,紧张地道着:“我操,你也叫妹子了,那特么钱可不够了,这地儿不敢欠嫖资,逮着往死里揍呢。”

  “我没叫,我回浴池练习去了。”平三戈笑着道,他像窥到布狄的小心思一样,斜斜地觑着他,布狄一怔神,这才发现自己的手里还拿着钱和手机呢,他不好意思地往裤腰里塞,平三戈笑笑问着:“肥布,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偷了你的钱和手机,自己溜了。”

  “我不是头回遇到了,你要偷了东西溜了我真不奇怪。”布狄道,加重语气说后面:“可你蠢到这程度,我给你机会你都没偷,我还真有点奇怪。”

  “少来了,你这么精明个大眼贼,把东西扔这儿,八成是故意试我,以为我看不出来?”平三戈点破了,布狄一笑道着:“就算是吧,你不下手以后可没机会了。想整钱还得自己动手。”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啊,其实你心底很善良啊,是怕真把我拉下水,你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吧?”平三戈拍拍布狄,进卫生间了。

  布狄倚着门框,想了想,把自己的钱分出一半来,递给平三戈道着:“给你。”

  “什么意思?”平三戈不接。

  “你没走我很高兴,你要是走了,我也不难过,大表姑说过,干这活得自己心甘情愿,强拉下水的,说不定会结一时仇,造一世的孽……你有家,还有妈,不像我,没啥牵挂。”布狄道,头回见到这只大眼贼,眼睛里闪出来的不是贼光。

  “如果早一天,说不定我会走,现在,晚了,我决定了。”平三戈道,他在微笑,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个浑身恶习的肥布。

  “决定什么了?”布狄好奇问。

  平三戈没说话,把洗脸台上的皂片递给布狄,布狄不解,平三戈催着:“试试,有文化人有时候也能创造奇迹的,信不信?我已经出师了。”

  “切,这小牛逼吹的……来一个。”布狄一接,单手一弹,那皂片弧线一起,咚声落进了刚放的洗脸水里,只见平三戈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手一伸,嗖地进水,然后踌躇满志地亮出了二指,那指间,正夹着一块皂片。

  布狄一下子眼瞪直了,嗖一声又扔,平三戈再伸手,左手,入水夹物毫无滞碍。

  还扔,布狄咚…咚…咚变着手法往水里扔,平三戈双手如穿梭入水,一个个夹得精准无比,瞬间把刚入热水的皂片全夹出来,放在台面上了,他搓搓手,笑着看布狄。

  虽然比布狄的动作差了点,也没有那么优美,可人家是个新手啊,布狄死活不相信,惊愕地盯着平三戈问着:“我操……贼王爷转世了?你要说不清楚,该着老子被吓跑了。”

  “摸摸。”平三戈一伸手,递给布狄。

  布狄一摸,指间奇怪很涩,甚至有皂液都很涩,他不解地皱皱眉问着:“怎么回事?这个力度很难掌握,轻了夹不住,重了要滑走,也夹不住,只有力度掌握到恰到好处,才能夹住,起码你得练上一两个月……手指这么涩,我操,你作弊了。”看書喇

  “对呀,我一下子掌握不对力度,但我可能把手纹变涩,那力度就容易掌握了,只要我夹得住,就拿得出来……不一定非要因循守旧,有很多方式可以变通的,我在拘留所里听过见过他们玩,其实要下手,也就是胆大心细,再加上今天学的,引开别人的注意力,说起来扒手这行万变不离其宗,没有多大神秘的。”平三戈道。

  “咝……怎么做到的?”布狄摸着平三戈的手,还是理解不了。

  “日用化学品……我出去到大浴池找了点84消毒液,它的主要成份是次氯酸钠,对金属的织物都有腐蚀作用,当然对皮肤也有了,我想,如果腐蚀一下外面的角质层,手指的感觉就会更灵敏,而且皮肤会变得粗糙,发涩,想再夹住滑溜的皂片,就容易多了。”平三戈道。

  布狄仔细看看,果真是手指发红,像被挫了细细一层,平三戈扬着手道着:“你想过没有,这相当给你提供一个扒窃技术的速成法,手指褪皮,灵敏度会提高很多,一个新手没准也能办到很多事……”

  这一出唬得布狄一愣一愣的,他入神盯着平三戈的手指,嘴唇耷拉着挂着滴亮晶晶的口水,傻傻问着:“办到什么事?”

  “你说呢?”平三戈微笑着问,布狄不解,不过顺着平三戈的视线往下,然后表情极度难堪,他刚刚掖在裤边上的钱,一失神的功夫,已经到了平三戈的手上,平三戈扬着手吸引他的眼光,成功地摆了这位老司机一道,就像上午被导演玩得团团转一样。

  “天才呐,天才呐……老子就做个大保健的功夫,一个名贼居然诞生了……厉害,太厉害了,来来来,哥给你讲讲这里头的门道,咱们得好好干几回漂亮活,等有钱了就呆在香水兰城,天天住标间,夜夜大保健……嘎哈哈哈……”看書溂

  布狄惊愕之后是狂喜不已,拽着平三戈回到了床铺上,开始兴高彩烈给平三戈讲有关贼之一门的邪乎故事,怎么设计、怎么掩饰、怎么下手,开始从细节上和平三戈探讨,当然,目的绝对不纯,估计是为了实现能在这里夜夜大保健的梦想。

  平三戈听得很仔细,他心里的清楚,数月进出拘留所,形形色色的毛贼耳染目睹,量变积聚到今天实战才了这样一个质的飞跃,这才算是真正登堂入室了………

  ……

  5月20日,差一刻九时。

  孙韶霜匆匆从办公室出来,沿着IDC辟出的楼层走了一圈,实时数据传输,300至999BIT,正常;画质,800X480,传输正常;从这里联结交通、公安检查、旅游景点、执法单位的监控自成一个单元体系,是在原数据中心模块中辟出来的,经过省厅派驻的十数位技术力量彻夜不眠的奋战,在不到一周内,初具规模了。

  看完这一切,她叫着助理周宜龙匆匆下楼,周宜龙边走边汇报着:“昨天长安气温达到了38度,一般这种天气市区的发案率会骤减,而景区的发案率会攀升,截止到昨天零点统计时段,当天发案192起,及时处置144起,过半了,主要原因在于咱们试用的新系统告警及时,据基层反扒队员和巡逻同志们的反映,非常快,也非常及时,给他们省下了大量时间。”

  反应并不强烈,周宜龙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孙教授讲了,似乎效果越明显,孙教授反应反而越冷淡一样,快到门口时他鼓着勇气问着:“孙教授,是不是我们哪儿做的不到位?”

  “都到位。”

  “都到位?我怎么觉得您忧心重重的。”

  “都到位,意味着都不到位。制订的措施里,如果你找不到明显的缺陷,那这个方法或者措施,可能本身就是一个缺陷。”

  “我……好像没听懂。”

  “那是因为你的思维还停留在警务的范畴,如果从犯罪的角度看,其实这个立体防范的措施是有很多缺陷的。”

  周宜龙跟着,没理清头绪却也不敢多问了,孙韶霜是横垮了学术和实战两个领域的前辈,从事了一辈子公共安全以及犯罪行为、心理学的研究,如果她看出问题,那应该是有大问题了。

  出了门,换话题,周宜龙轻声问道:“咱们还在测试阶段,今天是接哪位?”

  “厉闯,杨立诚两位。”孙韶霜抬腕看看表,准九时,两位准时来了,她下台阶迎接去了。

  孙教授的行为也让周宜龙不太理解,这位教授对于总队长、局长、处长等等诸位来访都不怎么上心,偏偏这些天和各大队的大队长指导员混得熟稔,这不,说说笑笑的,像一家人一样,径直往楼里走,周宜龙识趣地跟在背后,用心地听着他们的交谈。

  “孙教授,系统升级后,对我们的效率提高太明显了,我们的快速反应范围扩大的一倍。”厉闯大队长赞道,指导员道着:“还是高科技的厉害,只要贼娃子一来,我们的手机就告警,那系统真是牛了,不管他们怎么化妆,只要脸型他变不了,就逃不过去。”

  “程序认得是脸型轮廓线,化妆可骗不了电脑,看来总还是有效果的。”孙韶霜欣慰了一句。

  厉闯笑道:“不是有效果,是效果太明显了,昨天连着抓了仨化妆的惯偷,我们当时都没认出来。”

  “还有个女的,扮孕妇,专给扒手换手,不是系统自动锁定,我们眼睛差点都漏了。”杨立诚道。

  “呵呵……别光说好话,发现问题了吗?现在在测试阶段,要尽一切可能对投入使用的系统进行查遗补漏。”孙韶霜道。

  这个就把两位难住了,厉闯大队长笑道:“这个我就外行了,还真没发现。”

  “对,得好好培训培训,我们这水平,顶多勉强能用就不错了。”杨立诚谦虚道。

  “那叮嘱给你们队员的电脑操作员,有宕机、内存溢出、传输故障等问题,一定及时和数据处理中心联系。”孙韶霜道。

  两人齐齐应声,进了孙教授的办公室,周宜龙忙着给两人倒茶,而两位却是惊讶地互视了一眼,这里不像想像中一位警务大员的办公室,倒像一个办案组,两面墙几乎都作成案件板了,几乎是近十年的出名扒手,都被孙教授贴到墙上了。

  “一会儿再看,交待你们的事办得怎么样?说说。”孙韶霜提醒着。

  是那日监控被掐,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事,杨立诚带着优盘递给孙韶霜,孙韶霜插进电脑放着,找到了几帧画面,定格一个猥琐的大胡子脸部,而这个脸部,孙韶霜输入系统后,却不在信息库里。

  “他叫陈俊,34岁,我们在高堡排查了两天,那儿的楼层都是些文化和高科技小公司,找出来的失窃案子有六桩,当然,不一定是全部,六桩丢了四部手机,两个钱包,五男一女。根据失主的叙述,有人说是失窃前碰到了个发广告的,有人说是在看一个人发疯乱嚷,可能是那时候丢的……我们根据这个情况反查监控被掐前,往这里走的四个方向来人来车,很奇怪的是没找到上名单的惯偷,这个人因为相貌特征太明显,让我们捋出来了。”杨立诚道。

  “没有扒窃案底?”孙韶霜纳闷了,捉鳖逮回只乌龟,岔在哪里?

  她细细一瞄此人简历,好奇更甚了,显示是长安民族大学毕业,有过推销保险的从业经历,有过信用卡逾期的履历、有过一次嫖娼被扫的履历,再就没有什么了。社保、纳税、就业似乎都是空白。

  于是问题就来了,孙韶霜瞠然道着:“不能大学毕业生,也沦落到扒手吧?”

  “倒也不是没可能,我们抓获的扒窃嫌疑人里,不缺高学历的。”厉闯道。

  周宜龙笑了,孙韶霜笑着问着:“你们二位怎么看这事?”

  “我们讨论过了,这应该是设局。”杨立诚道。

  “怎么讲?”孙韶霜好奇问。

  “你来说,你对这行了解。”杨指导员把说话的机会留给大队长了。

  厉闯比划着描绘着,就像公交车上车扒窃,有人负责挤,有人负责传手,一挤一乱,给下手的创造机会。两人讨论的结果是,这个陈俊是个饵,吸引别人注意力的饵,据失主描述,他又是发疯又是乱嚷,当时聚集了好多人看热闹……恰恰看热闹,就是他同伙扒手最好的下手机会。

  “能设局,能掌控的扒手团伙,就要比只会下手、传手,急了撒腿跑的要高一个层次了。”

  厉闯如是总结道,孙韶霜随即问着:“这种人和传说中的大表姑、小佛爷相比,是什么水平?如果传奇真的存在的话。”

  “应该比不上,到那个层次就不需要设局了,设局是因为对技术没有自信,真要有在机场无声无息扒走名表的水平,是不屑于设局的。”厉闯道。

  “应该是这样,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啊,扒手行当,肯定会有这种冒尖的。”孙韶霜自言自语道,她下意识地起身,踱了几步,站在了案件板前,案底雄厚的上榜扒手按作案次数的案值排列,而最顶层的像是预留了位置,名字的位置都是问号。

  离那个层次还有很远的距离,厉闯知情达意地提醒道:“我们正在排查羁押人员,不过众说纷纭的实在不好判断,小佛爷的传说居多,有人说他蹲大狱了,有人说他赚到钱金盆洗手了,也有人说他出国了,实在不好判断,倒是您排的这几个大致能确定,烟灰史秀峰、窑叔张军、剃刀马二军、桥爷古风城、菩萨薛兰英,除烟灰出道晚还在混,窑叔已经销声匿迹,剃刀被人砸手断指早废了,当年很出名的桥爷蹲了几年大狱,现在半身不遂了,至于绰号菩萨的这位女贼,现在还在服刑……”

  厉闯如数家珍地数着这些人的去处,倒把孙韶霜惊讶了,基础工作做到这份上,怨不得徐佑正总队长首推的是纺织城反扒大队,她赞许的道着:“基础工作做得不错,说到这里,我还真想征询两位,嗯……”

  犹豫间,似乎被什么难住了,杨立诚小心翼翼问着:“孙教授,您在找什么线索?都是些旧人旧事了。”

  “传承。”孙韶霜道,她搜出来的这个词瞬间觉得准确无比,直道着:“对,传承,既然是个江湖,那就应该有它的传承,如果能搞清楚它的脉络,那我们将来就事半功倍了。”

  “这个……”厉闯为难了,不确定地道着:“收徒的事也有,但扒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活计,即便有传承,也是一个很闭环的小圈子,我们很难看到其中的究竟,而且恰恰是一些有些门道的老扒手,他们下手更是匪夷所思,比如您排到第六位的剃刀,也是一个出名的扒手,不知道犯了什么忌,被他的同伙们砸手断指,两只手废了八根指头。”

  “这么……黑?难道……”周宜龙吓了一跳。

  杨立诚知道他奇怪什么,解释道着:“不会报案的,江湖事,江湖了,你要想通过警察解决,会成了公敌的。”

  “这个先放放,我现在的想法是这个样子,请教一下你们两位专业人士。首先第一层,爷、叔、姑之类的老扒手,是这个江湖的金字塔尖层。”孙韶霜在白板上画着,往下,又写一层道着:“往下是中间层,大大小小的团伙头目,这个中间层至关重要,向下连结形形色色的扒手,横向又连结四通八达的销赃渠道,抛开上层不谈,那怕这些身怀绝技的高手我们抓不到也问题不大,危害最大的应该是中间层,你们看呢?”

  厉闯和杨立诚想想,微微点头,杨立诚若有所思道着:“对,相当于执行层面,底层的扒手我们抓了放放了抓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这个大大小小的头目,可以很快速的招蓦培养出新手来。”

  “可惜我们现在只能接触最底层,对于类似犯罪的量刑很轻,而这些惯教唆别人,自己不犯事的,还真不好抓。”厉闯道,他指指办公桌上道:“就比陈俊这号有点学历,有点经验的,就即便我们的监控拍下他在现场,可他根本不去作案,我们又能怎么样?”

  对,问题的症结就在这儿,作案的不是主犯,当主犯的只教唆,不犯案。恰恰这又是所有犯罪里几乎最轻的治安拘留、罚款一类的处罚,就有再多的警力也不可能经得起多如牛毛的小案耗费。

  “那最大的缺陷还是我们系统本身,天眼的速度再快,辨识再准,也只限于拍到现场、搜索到旧案,假如这些大大小小的扒手团伙,都像这样组织层次,分工明确的话,那我们不可能通过这种模式找到他们的销赃渠道,更不可能接触到更高的层次……其实这也是长安扒窃类案件屡禁不止的症结,从销赃的角度看,有需求,肯定就有铤而走险;从这些老扒手的角度看,反正是折道友不折贫道,无非是折损几个马仔而已;从最底层看,这是一个付出少、收获大的挣钱门路,大不了被抓起来关上几天,出来还干……所以就出现抓了放、放了抓这种恶性循环的现象。是这样吗?”孙韶霜征询地看着纺织城大队来的两位。

  大队长和指导员无奈互视一眼,无语地点点头。

  “看来我们有必要召集各大队长来一次建言了,如果无法摧毁他们的销赃渠道和他们已经形成的组织模式,就再先进的警务技术也会流于形式,只能治标,仍然无法治本。”

  孙韶霜犹豫地道着,思路渐清,徒然间觉得压力和难度无限加大,她的眼光落在那位无罪嫌疑人陈俊的画面上,一个猥琐的大胡子脸,而且是如此猥琐的作奸犯科,还真让她一时束手无策了………

  ……………………………

  ……………………………

  咳…咳…导演咳了两声,然后呸,唾了一口黄白相间的痰,那痰飞起一道弧线,恰恰落在一辆奥迪车窗玻璃上,如此猥琐深合布犹心意,他也如法施之,却差了一截,然后肥布惊讶赞道:“导演,你丫**真不错啊。”

  这就是进入警务系统的陈俊,绰号导演,他嘿嘿一笑,胡子簇拥的红嘴白牙格外明显,撇嘴道着:“能看上?掏钱,爷给你吹一个。”

  “不玩,你毛太盛。”布狄摇头,呲笑着看着导演的大胡子脸。

  “要不把这个人给我?哥请你去香水兰城玩两趟?”导演上心了,指指奔去买冰激淋的平三戈。

  那更不行了,布狄得意地笑道着:“有本事自己个找去?别老挖我墙角。我不是跟你吹,我找的都是百里挑一的,而且都有高手潜质,看看哑巴,当年你嫌人家笨,现在成什么水平了?”

  说到识人,导演自认不差,可要说善任,他总是赶不上布狄,而且找不到原因,比如这回布狄捡回来的平三戈,很邪乎的入手极快,悟性奇高,练夹片一天即通,练眼力一教就会,练速度吧一知道决窍也不比别人差,细问之下,这货以前居然有过网瘾,爱打游戏,导演不信邪了,昨晚还约了平三戈一场,打最心爱的CS和拳皇,然后连输二十八盘,到现在没回过神来。

  “妈的,非正常人类都能让你刨出来。”导演道着,看到了平三戈兴冲冲地拿着几个甜筒回来了,先递给不太合群的哑巴一个,又奔上来,递给布狄和导演各一个,几个人倚着路杆,开始了惯常的无所事事。

  不过这群体绝对不寂寞,平三戈看那位不怎么说话的哑巴,他拆了甜筒的包装纸,细长的手指叠着,叠成了一个长条,一折,中指一弹,那纸条子准确地飞向几米之外的垃圾桶口子,嗖声进去了。

  厉害,这个家伙举手投足都是高手风范,平三戈往一边凑凑问布狄:“肥布,哑巴兄弟是个高手啊。”

  “还用你说?别想了,他才懒得教你。”布狄不屑了。

  “没有,我没想学高手,我只是纳闷,这么个高手怎么可能被人捡回来,又吹牛吧?你顶多拣回我这号半把刀来。”平三戈笑道,逗得导演也乐了,布狄却是解释着,是哑巴碰上黑吃黑了,下手摸了把硬墩(大额现金),然后被人追杀,货被抢不说,还给砍了两刀,是布狄救了他一命。

  “又吹牛了,什么救命?就搀到药店缝了几针,人那体格还用你救,就再砍几刀都屁事没有。”导演斥着布狄,布狄浑不在意,只说这货是嫉妒,想收人家当马仔,人家根本不理他。

  平三戈注意到了,不管你说好说坏,那哑巴兄弟没有什么表情,偶而一瞥目光也是冷冰冰的,盯谁一眼都上人觉得发瘆,本来平三戈以为这真是残疾人,可认识三天后才发现他不是残疾,会说话,是在教平三戈练夹指的时候说了一句,就俩字:笨蛋!

  “别看他,我跟你说啊,那样的非人类高手,你就别想了,让导演好好教教你,能认准下手目标,比下手更重要,是不是这么说的导演?”布狄拧着平三戈的脑袋,又开始了连续的填鸭式教学,自从看到平三戈的潜质,就不惜血本让导演和哑巴教了,代价是相当昂贵滴,那不,刚刚还吃了几个冰激淋呢。

  导演猥琐地伸着舌头舔着冰激淋,又瞄了平三戈几眼,清清嗓子道着:“出来混得有个长处,我现在看不出你长在哪儿,手吧,也够快、脑子吧,也不笨,我得因材施教啊,你说吧,想学什么?”

  “说得好像你会多少似的,少装逼。”布狄怒道。

  平三戈一乐,笑着附合道:“是啊,导演,我也没发现你会什么?”

  “俗话说,狼狈为奸,我就是那狈……军师懂不?要光靠这几块料,都不知道折多少回了,自从我加盟之后,他们进拘留所的次数直线下降……嗨,肥布,你特么就说,我这套办法管不管用吧?”导演道。

  布狄悻然道着:“大表姑点拔过你好不好,要不就你那傻逼样,我们能带上你混?”

  “哟哟哟。”导演给气着了,指着布狄骂道:“看看,这孙子一面把我贬得一无是处,一面还想学我的本事,有本事你教啊?”

  布狄一气,明显教不来,平三戈赶紧圆着场道着:“导演导演,您别生气,肥布就这性子,我觉得您最大的长处,应该就是别人称您为导演的原因吧?做一件事很容易,但要设计一件只有咱们能做到的事,那才是大师。”

  啪……导演肥厚多毛的巴掌一拍,表情惊喜,一竖大拇指道着:“说得太好了,这才是知己,走,边走我边说,学多少看你的悟性了……你俩往后站,我这理论估计你们理解不了。”

  那俩也懒得听,后头无所事事跟着,导演把最后一截甜筒塞进嘴里,开讲了,出口便是雷霆乍惊,直道着:“我就给你讲一件事,怎么样看一个人。”

  “啊!?”平三戈一惊,深觉这个甜筒白吃了,看人已经学了无数次了,特别是看每个人身上不同的口袋。

  “知道你不信,你觉得新手和老手的差别在什么地方?”导演问。

  “技巧、速度。”平三戈道。

  “错,是基于眼力上的判断,老手出手鲜有落空,而新手出手,大部分是凭运气,这是吃肉和喝汤,甚至汤也喝不着挨打的区别,注意看,前方,公交站牌近处,玩手机那个……”导演要实例教学了。平三戈定睛一看,是位白衬衫系领带,皮鞋锃亮的男子,眉清目秀的一位小帅哥,挎着个精致的单肩包,他扫了眼问着:“怎么了?”

  “假如有机会的话,这个人可以作为下手目标吗?”导演问。

  穿得整洁,人那么精神,平三戈若有所思点点头:“应该能吧。”

  “错,这个点站在公交站牌附近,穿这么整齐,不是业务员就是卖保险,皮鞋、西裤、领带是现在城市标准的吊丝范儿,这种人身上顶多几十块车钱加上一部破国产机,偷他还架不住担惊受怕呢。”导演纠正道。

  “真的假的。”平三戈想想,确有道理,刚盯片刻,一辆公交车来,那男子急急汇入到上车的队伍,连辆出租都舍不得坐,怪不得贼也看不入眼。

  “那个……能下手吗?”导演一拽平三戈,又问,手指所向,是一位踱步在人行道上的中年男,朴素装束,身材中等。

  这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平三戈想想:“能吧,这种人胆小,偷他他也不敢吭声。”

  “错,看他的旧式鞋,得有几年了吧。衣服边上有污迹,走路都头都微微向下倾,一看就是单位那号被压迫阶级,领导面前点头哈腰,老婆面前不敢挺腰……应该是个很老实,胆小的男人。”导演评判道。

  很对,平三戈看到那男子小心翼翼地让开了迎面的一位,他点点头道着:“可咱们是偷东西,这种人不正合适?”

  “说你脑子怎么不开窍,这号惧内男身上顶多点菜钱,而且特么特别小心,巨难偷。”导演道。

  平三戈笑得一哆嗦,深以为然了,这个猥琐导演确实是个妙人,由表及里,不但猜到别人内心,而且从内心猜到口袋,实在是让他叹为观止。

  又前行了一公里,沿街走着导演一直在人行道、出租车上下客人中寻找目标,一般的目标是考较不住平三戈的,好歹也混了这么久了,而且对于贼之一道也算是登堂入室了,几次导演想问,不过一看平三戈的表情,又马上转移目标了。

  这人的察言观色很厉害,你懂的,他偏不问你,就是故意找茬难为你,又一次停下时,平三戈抢着说了:“您要问那个穿花格衬衫的,是不是合适成为目标?”

  “行啊,都会抢答了,那人怎么样?”导演问。

  “您不是逗我吗?那人是同行,滚大轮(公交车扒窃)的,眼神来回瞄,手里拿个遮挡,我都判断得出来,是镊子党,不是手艺人。”平三戈道。

  这下把导演惊到了,他瞪着平三戈,这种判断有点出乎他的预料了,平三戈一捂嘴笑道着:“您真别惊讶,这哥们我在拘留所里见过,天天拿根筷子玩挑包呢。”

  “噢,我说呢,吓我一跳……小伙子可以昂,看来我得把压箱底的东西教给你了,你听好了啊,我只教一次……这个决窍叫‘远看形、近看脸,凑到身边多瞄眼’……”

  导演像说戏一样很郑重地教着平三戈,所谓“形”,是指步幅,动作。畏畏缩缩迈腿,仰着脖子看路牌看车,那一准是个外来户,好哄好偷;匆匆忙忙迈步,那是上班族,虽然没啥钱,可大都有部好手机装逼,偷了值俩钱;悠悠闲闲迈步,多是长安土著,有的不好惹,偷他们的风险很大,很可能被揍一顿;扭来扭去迈步,多是骚得没边的娘们,商场美容院停车场以及步行街上多见,这类逼货的钱不但好挣,也好偷,都不是她们自己的,根本不心疼。

  导演讲得绘声绘色,不但讲,还给平三戈学着不同步幅走路的样子,这些细微末节细细一想,还真是如此,看来提高从业人员的素质是必须的,怨不得导演带着这群土贼鲜有失手。

  说完形,就说“脸”和“眼”,往近一看,但凡让人家起警惕心的,必须PASS,所以这种情况也倒逼扒手的从业者,必须表面上看上去像好人,导演举例了,看布狄这货为什么没有长进,就亏在长相上,谁一看也知道是特么个土贼,他能下手才怪,所以才当了踩盘子望风的;比如乔二棍为啥屡屡得手,人家长得帅啊,没人提防他啊。

  如果表情上没见到警惕,那就剩最后一步了,凑上去……这个非常关键,在近身到下手的这一段极短的时间里,绝对不能让对方察觉进行起了防范之心,所以要瞄,要瞄到对方的眼睛,如果发现对方有所警惕,直接PASS,反之,那就大功告成,直接伸出你的罪恶小手吧。

  完了,就这么多,导演拍着平三戈的肩膀鼓励着:“我看好你啊,瞧你这长相,不丑不帅,普通而又普通,简直是做贼的标准版本,咱们这伙里后继乏人啊,哑巴有点像非正常人类,布狄吧就不是正常人类,我正常吧,又不像正常人类……以后指不定还得全靠你了啊。”

  这话听得平三戈惶恐了,他哭笑不得道着:“导演,您别寄予这么大厚望,我压力好大啊。”

  “那就化压力为动力,肥布过来。”导演吼着,肥布颠儿颠儿上来,他问着:“咋样,练练?”

  “必须的啊,不练不成材啊。”布狄道。

  “那就这儿……再往前走走,老城门这片防得松,旧小区多。”导演道。

  “嗯,就这片,都老设备了,离远点根本拍不清,手麻利点没事……现在是,快十二点了,空档。”布狄掏着手机看看。

  平三戈眼睛一直,吓住了,这意思是:理论还没消化,立马就要实践。他赶紧地道着:“别介,我再练练,那天拿84消毒液搓手,现在手指还疼呢。”

  “三位大师把压箱底功夫都教你了,教头猪都该学会了。”布狄怒道。

  导演笑着劝道:“贼头贼脑贼眼贼皮贼骨,都不重要,贼胆最重要,没胆可什么都做不成。”

  “贼胆包天听说过吗?”布狄道。

  平三戈反驳着:“胡说,昨天还你说色胆包天?”

  “都对,区别在于,现在只能捋袖子干,不能脱裤子干啊,上吧,兄弟,想吃肉就别怕挨打。”导演教唆着,布狄也催着:“瞧瞧你,夹皂片你学那么快、玩镊子你比导演还快、打游戏你特么赢我们几十盘,手快眼快脑子又好使,有什么难的?”

  两人一人一句,推着平三戈,往路那边推,一人安慰着,去吧,当贼就跟娘们上床一样,干一次就知道爽了;另一位说着,偷情都没有偷东西爽,等学会了,拉你都拉不回来了。

  连劝带商量下手,片刻后一前两后逼近了这里的某个旧式小区,惯常的伺机做案准备妥当,只等目标出现。远远看着不屑于掺合的哑巴兄弟摇了摇头,哎声叹气了一句,他木然的表情实在看不出,是嫌新手的水平太低,还是觉得把新手拉下水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不过那不重要了,新手已经上路了,他朝着一位背着挎包的女人贴上去了,布狄和导演也开始动了,新手实战正式上演………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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