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此时心中疑惑渐起。
吴衡明明被朱元璋下令，与那些书生村民一齐被交给杭州衙门审问了。
为何还能比他们先一步回到杭州城中？
杭州知府就这样放他走了？
这些疑点，朱雄英必须弄清楚。
所以。
他才让何礼尽量不暴露自己的跟踪，去探听一些信息。
……
另一边。
吴衡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巷尾，对身边打扮得极其妖艳的贵妇皱眉道：
“吴妈，刚才也太危险了！”
“我刚被蔡知府放出来，不能被皇帝一行看到……你怎么带我走大路？”
“还好应该是没引起皇帝的警觉，否则就坏大事了！”
那被称呼为吴妈的妇女呵呵笑道：
“没办法，不走大路，那就得绕路，得多久才能回去？”
“放心吧吴公子，咱俩说起来还是本家同姓，奴家还能害你不成？咱们混在众多百姓之中，那皇帝还能有火眼金睛不成？”看書溂
吴衡听了，故意向外跨了一步，远离了吴妈，一脸厌弃道：
“吴妈，话可不能乱说，谁跟你本家同姓？”
“咱们只是碰巧都姓吴罢了！”
“你是贱籍，我可是正经的良民！”
吴妈听他这么说，脸色微变。
但大半辈子的人生阅历，让她很快安抚住了心中的愤怒，赔笑道：
“诶哟，吴公子这么生气干什么，奴家就是随便说一嘴，你可不要往心里去啊。”
吴衡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他冷哼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走了一阵。
两人又拐回到一条大路上来。
而在这条路上。
最为醒目的，就是一家名为“采撷楼”的青楼。
吴衡身边引路的吴妈，正是这家“采撷楼”的老鸨。
“来来来，吴公子，这边请。”
一进采撷楼，吴妈就熟门熟路地给吴衡指引着，并给他介绍合适的姑娘。
很快。
吴衡选定了一个姑娘，便入了二楼雅间潇洒去了。
负责跟踪吴衡的何礼见吴衡进了这种地方，皱了皱眉。
然后就发现，这采撷楼的后院似乎有一道墙，正好能通过这道墙攀上二楼窗外。
何礼等到人不多的时候，悄然潜入后院，施展轻功，顺利地攀到了墙上。
找了几个房间之后。
何礼发现了正在和姑娘喝酒的吴衡。
屋内。
姑娘正给吴衡倒酒，问道：
“吴公子许久未来了，奴家还以为公子是忘了我了。”
吴衡乐呵呵地喝着酒，对面前的姑娘笑道：
“小青，你吴哥我这回，可算是捞到了不少银子了。”
“这回，别说是来光顾你，就算是给你赎身，也不成问题了！”
说着。
吴衡颇为炫耀地从袖中掏出了一大堆大明宝钞，还有一个沉甸甸的布袋。
布袋打开，里面全都是金锭。
“哇！”
小青发出了仰慕的惊叹，拿起一枚金锭就放嘴里咬了一口。
“你哪来这么多钱的？”
在小青印象中，吴衡就是个只会坑蒙拐骗的穷酸书生，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钱了。
吴衡冷笑一声，用手中折扇指了指桌上的宝钞和金子，很是得意地说道：
“这些钱，都是丁家人给我的。”
小青纳闷道：
“丁家人为何要给你这么多钱？”
吴衡哈哈笑道：
“还不是指望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去皇帝面前帮他们说好话呗。”
“正好我也与那些闹事的刁民，出身于同一个村子，我说的话，自然是更有说服力。”
“等此间事了，丁家还会给我一袋金子，到时候，我就可以给你赎身了……咱们回乡下盘个庄子，快快活活地过日子。”
小青摇着头，一脸不屑道：
“嘁，我还以为你找到什么挣钱的门路了呢。”
“原来只是帮丁家人做一票就收手啊……那哪够花的，我可不要跟你走……你知道我每月要花上多少银子吗？”
吴衡有些急了，他这种人最怕被女人看不起，怒道：
“你怕什么？跟了我还能苦了你不成？！”
“这些钱只是现在用的，等我……等本公子考了功名当了官，自然就可以有钱了！”
听他这么说。
小青愣了愣，随后笑了。
笑得十分让人恼怒。
“你骗三岁小孩呢？还考功名？”
“咱大明朝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开过科举了，别以为我身在青楼就什么都不知道……这法子，你还是留着用来哄骗别的姐妹吧！”
吴衡气得一拍桌，道：
“你可别小看我了！我曾面圣诉求过重开科举的事情，陛下也已经答应了我！”
“你等着吧，等重开了科举，我必登科！”
“到时，你就算求我，我也不会再来这采撷楼一趟！”
小青看他毕竟是花了钱的金主，也不知道他说得是真的假的，便柔声出言安慰道：
“好好好……”
“那奴家就等着你登科及第后来找我。”
“你若真的中了举……都不用公子花钱，奴家自己攒下的银两都足够奴家赎身的了，到时奴家自愿跟了你，可好？”
吴衡是吃软不吃硬的。
看小青的态度恭维了起来，他便飘飘然了起来。
真当自己是登科举子了。
“放心，小青，我这么疼你，等本公子中了举，自然是会回来赎你的……”
“咱们读书人，寒窗苦读十数载，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吗？”
“你没看那些当官的，花钱都跟流水似得，谁人不羡慕？”
“当了官老爷，到时找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不就是我一人说了算？随便搜刮一番，也足够我全家吃喝不愁了！哈哈哈哈……”
吴衡一边说还一边喝酒，越说越离谱。
而小青，依旧是不断地给他倒酒，灌酒。
“那这么说……”
小青眼角轻轻撇了一下窗角，接着问道：
“吴公子你想考科举，想当官，就是为了捞钱了？”
“你不想为黎民百姓做点事吗？”
吴衡此时已经喝得两颊通红，呵呵冷笑道：
“百姓？那群蠢货……除了要吃喝还懂什么？饿不死就行了！”
“不只是咱，和咱一起读书的，哪个不想升官发财？”
“科举是什么，科举就是给咱们这些穷苦人一个爬上去，当人上人的机会！”
“好不容易上去了，我为何要当清官？我享福不好吗？”
小青对这人有些无语，但还是继续引导着说道：
“那照你这么说，科举选上去的，就没有好官了？”
吴衡打开折扇，不断地给自己扇风道：
“好官？小青我可以这么跟你说……穷苦人家好不容易爬上去的，能做好官的人……凤毛麟角！”
“自家都穷得叮当响了，怎么为百姓做事？”
“咱又不是那种官家少爷，大富之家……咱不为自己，也要为子孙后代谋点家产是不？”
“就比如说小青你，跟了咱，咱在外面多捞点钱，你也能享福不是？清官……谁爱做谁做……反正咱穷苦人家出身的，不做！”
听到这里。
藏在屋外的何礼，眼神已经变得极为冷漠了。
他将吴衡所言牢牢记在了心中，然后离开了采撷楼。
……
（注：“火眼金睛”一词最早出现在元杂剧，并不是《西游记》才有的，所以明初的人用这个词没啥问题，向大家说明一下。）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