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竹工作室的艺人进公司只能靠两个途径。
一部分，是林秘书通过日常的招聘，选择有实力的艺人。
比如辛竹工作室推出的“搞笑界第一男团”，就是这个方法。
另外一部分，就是靠辛竹在日常生活里随缘抓几个幸运儿。
比如模特卓婉，就是辛竹从黎国捞回来的。
而现在，徐彦就成了第三种——经人介绍过来的。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还没等辛竹想好怎么考察徐彦，就到了徐彦杀青的日子。
徐彦杀青的戏很草率。
所有工作人员围在他的身边，摄像老师面无表情地替徐彦拍下一张“遗照”。
“咔嚓！”
徐彦杀青了。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徐彦就红了眼眶。
“恩人……辛姐……”他抬头看向挤在人群里的他们。
辛竹被徐彦这个表情吓了一跳。
她连连后退：“小兄弟，你不会要哭出来吧？”
这就是戏份杀青，咋还整出一分生离死别的感觉来了？
徐彦看了一眼辛竹，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工作人员。
大家很有眼力劲，各自散开了。
瞬间，这个场地里只剩下了徐彦，辛竹和戚白筠。
见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叫“恩人”的跟屁虫那么难过，戚白筠难得露出了温情的一面。
他摸了摸徐彦的头：“怎么了这是？”
在他的印象里，徐彦一直都挺乐观的。
甚至说，徐彦乐观到有点傻，傻到有点耿直，耿直到有点倔强。
看到徐彦那么难过，辛竹也软下语调：“又不是没联系方式，说不定大家还会在下个剧组遇见呢？”
徐彦看了看他们两个，瘪了瘪嘴。
忽然，他像是雏鸟看到父母一样扑向了他们。
然后——
“砰。”
辛竹＆戚白筠：……
不好意思，退得太快，直接让人家摔地上了。
徐彦从地上抬起头来，忍不住吐槽：“你俩跑得也太快了吧。”
他眼眶红红，鼻梁红红，脸颊红红。
眼眶是因为舍不得。
鼻梁是刚才摔的。
脸颊是因为摔得太惨窘的。
“对不起啊。”辛竹摸了摸鼻尖，“恐怖袭击太多了，条件反射……”
戚白筠是时不时会碰上私生粉投怀送抱，所以练出来了这种条件反射。
辛竹则是被戚白筠护着，也闪避了徐彦的投怀送抱。
“哎。”
徐彦叹了口气。
反正摔了，他干脆不起身了，直接趴在地上跟辛竹他们说话。
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之后大概不拍戏了。”他说。
“什么？”听到这话，辛竹一惊。
她和戚白筠对视一眼，确定没有提前得到过风声。
辛竹只知道徐彦经纪公司合约到期了，没想到他居然直接不拍戏了。
“为什么不继续？”戚白筠拧着眉头说。
徐彦已经拍了那么久的戏了。
在他父母意外过世后，徐彦就一直在影视城里接戏。
如果他不拍戏了的话，之后又会去哪呢？
徐彦伸出手，围在自己前面，紧紧护住了自己的脑袋。
他声音闷闷的，隐约听得出一丝哭腔：“我混不出头了，倒不如让一个男一号结束我的演艺人生。”
辛竹：……
戚白筠：……
虽然这个气氛很感动，但是徐彦这个姿势真的很像一只牛蛙。
他趴在地上，双腿自然弯曲，双手围在头上。
看起来，还是一只即将送上烤炉的牛蛙。
辛竹不忍地别过头。
她拉着戚白筠坐到徐彦身边。
“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混不出头啊？”她语重心长地说，“人活着就有希望啊。”
在这影视城里，有辛竹这种能不断接到戏的当红小花，有徐彦这种多年混不出名头的六线演员，也有很多人连一句台词都没有。
辛竹见过很多龙套。
有时候他们十天接不到一场戏，却还坚持在这里，就为了搏一个出头的机会。
有时候他们只配演尸体，就努力躺在主角会路过的地方，就为了多一个镜头。
冬天穿夏装，夏天含冰块。
辛苦吗？辛苦的。
但是这世上谁不辛苦呢？
这么多人忙碌在影视城里，有的是为了生计，有的则是想着出人头地。
就好像，只要活着就能有希望。
说不定哪天就暴富了，说不定哪天就爆红了。
但是，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幸运儿呢？
长大后的徐彦有着自己父母留下来的遗产，所以并不缺钱。
那能让他留在这，就只是为了后者了。
徐彦深呼吸了很久，才慢吞吞地开口：“我在这里待了半辈子了……”
父母去世后，他就来到了这里。
一开始，他是为了能有一席之地。
后来，他是想出人头地。
现在，他彻底失败了。
“我接不到资源，把握不了机会。”他一字一顿，像是在回顾自己的一生，“我好像不适合演戏。”
这句话，像是在给他的人生落下判词。
戚白筠坐在他身边，眉头紧拧。
他抿着唇。
因为两人都是从小时候开始拍戏，所以更能共情。
只不过戚白筠年少成名，徐彦却一直没有名气。
一时间，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风从场内吹过，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良久后，徐彦抬起头来。
他强撑着扯出一个微笑：“我合约到期了，旧公司嫌我没出息，更没有新公司要我。”
没有公司，就没有背景。
在会吃人的娱乐圈里，没有背景的人就像是一个浮萍，随时会被风浪卷走。
哪怕徐彦想再拼一拼，那也没机会了。
大龄单身没背景没家世的小演员，能一个人拼多久呢？
还是说，他再次从底层做起？
“你演技其实挺好的。”戚白筠憋出一句话。
说到一半，戚白筠顿了顿，又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的锻炼，早就让徐彦的演技炉火纯青。
但他没有吸引人的面庞，也没有助他成神的背景，更没有超一线的资源。
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戚白筠在影视城里拍了那么多戏，也看过了不少如徐彦一般的人。
但他救不了所有人。
他只能用冷漠当面具。
“晚上一起吃顿饭吧。”徐彦抬起头看向他们，“吃完这顿，我就回家种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