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往云川先生住处驰去。
天色渐暗，街道旁挂起灯笼，卫清宜略微掀开车帘，瞥见马车旁少年影子。
他牵扯马缰的手背骨节修长如玉，纵然只给她留了个背影，亦是俊秀清隽至极。他让四面灯笼光晕照出的景致都模糊起来。
她一放下帘子，晏娇又朝她凑近，面露愧色：“卫姑娘，你当真不再争取一把？”
她总觉着是自己出现，才伤了人家姑娘的心来着。
卫清宜这一路上被她絮叨了数次，实在忍不住问：“你怎么这么多话的？”
晏娇抿了抿唇，终于闭嘴了。
卫清宜转头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后摇头：“不对劲。”
晏娇眉角一跳：“什么不对劲？”
“你就很不对劲……”卫清宜忍不住想叹息，扶额头疼道，“罢了，说了你也听不懂。”
慕淮坐在马上，方才隐约就听到车内晏娇推让他的对话。这不知好歹的少女，还以为声音压低便能躲过他……他余光瞥在那偶尔被拂起的车帘，很快就拧起眉心。
他一路上喜怒不明，等马车停在府邸前，他翻身下马，径直钻入车厢，不待晏娇喘上口气，便双手托住她的腰，一使力将她抱了下来。
卫清宜短促地轻呼了声——慕淮在这少女面前的模样都是她从未见过，比起惊讶，不如说是震惊。
晏娇一阵头晕，等被人没好气地放在地上，身形一个不稳，下一瞬磕在少年胸膛，再仰头，对上一双寒星迸溅的眸子。
慕淮垂眸与她对视，眉眼淡淡地道：“下次背着人说话，记得声音再低些。”
少女原本被他气到，听闻此言，自认理亏，星眸睁大看着他，明显是不高兴了。
她这般不甘心，莫名让慕淮消气几分，朝她无奈伸出手：“走？”
晏娇道，“不走。”
说罢便回到卫清宜身侧，“我和卫姐姐一起走。”
卫清宜凉凉一瞥，“晏姑娘别忘了，我不是什么好人。”第一次见面她便在她面前丢了人，哪有她这样别扭的？
“那又如何？”晏娇热切地挽了她的手，她本能想离慕淮远一些，只能出此下下策。
卫清宜眉头轻皱，怎么说这小姑娘也比她小两岁，由着她去了。
三人前后往内院走去。
晏娇手肘暗中戳了戳卫清宜的。
方才两人在马车上，卫清宜已明说她已不抱希望了，可总还是想着再有时机，能让慕淮多看自己一眼。晏娇心想若是能给小阎王重新牵朵桃花也不错，两人便这么完成短暂和解。
她望着前边少年披星戴月的身影，轻咳两声：“慕郎君，今夜月色真是婉好。”
少年脚步未停，淡淡“嗯”了声。
“今日多谢慕郎君送行了，不然清宜兴许得晚归了。”
少年仍是“嗯”了声，“我本也是要去的。”
“这几个月来，慕郎君舟车劳顿，想必吃了很多苦……”
“嗯。”
卫清宜咬唇，“清宜自幼没有朋友，慕郎君何以对清宜如此冷漠……”
少年扔下一个字，似乎根本没听，“嗯。”
四周犹如寒风拂过，结起一层层冰棱子，冷得让人想打哆嗦。
“……”晏娇，卫清宜嘴角微抽。
晏娇朝卫清宜无声做了个口型：“他平日里都这么和外人说话的？”冷得能冻死人。
卫清宜犯愁点头。
两人好不容易跟上慕淮，经过一处垂花门时，卫清宜忽地脚下一趔趄，朝慕淮身侧倒去。结果——扶她一把的是晏娇。
晏娇，卫清宜面面相觑，对慕淮无动于衷一阵无语。
他真是荤素不进，刀枪无犯……
晏娇欲哭无泪。
卫清宜彻底放弃。
用过晚膳后卫清宜正在云川先生院中沏茶，就见院门处匆匆跑来个丫鬟，到她跟前行了礼，满头大汗地道：“卫姑娘，我家公子吃了您做的糕点腹痛一个时辰了，您快去过去瞧瞧吧！”
听了这话，在院中的晏娇，慕淮和姜衡也一并跟了过去。
那书生已诊过脉服药退下了，郎中从内室走出，对卫清宜交代了几句，卫清宜给他细说那糕点成分，听郎中说完病情，她才展颜一笑。
“如此看来也不是什么病症，是那糕点里加了一味我新栽的蔷薇，他怕是对生花粉过敏引起胃酸，这才胃痛不止。”
胃酸？过敏？
晏娇登时抬起头，眸光雪亮。
方才老郎中可是说的中毒迹象，而卫清宜一口便断定出过敏二字……
“且慢！”晏娇猛地站了起来，忍不住制止那道清灵的背影，“奇变偶不变！”
卫清宜浑身狠很一阵，霎时回过了头，眼睛瞪得浑圆，将晏娇上上下下瞧了个遍，“符号看象限！！”她大吼出声，平日里那副清婉模样烟消云散。
“天王盖地虎！”晏娇眸光熠熠，高声喊道。
“宝塔镇河妖！姐妹！终于找到你了啊！”卫清宜不顾体面，饱含热泪地跑上前，将她狠狠一抱。
“呜呜！我也总算找到你了！”晏娇一激动，搂住卫清宜拍了近一刻。
在场之人皆瞠目结舌。
明珠暗暗掐了自己一把，都是她不好，小姐今日脑子又烧糊涂了……
姜衡看得目瞪口呆，僵了片刻视线才略了面色晦暗的慕淮一眼。
他前两日还和师弟说强扭的瓜不甜呢，原来不是不甜，这才来不到半个月，他的心上人先和小师妹了眼对眼了……
居然败给一个女人，真惨！
“师兄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慕淮眼神落在还热泪盈眶紧紧相拥的两个少女身上，面沉如水。
“真没想到你那心尖尖上的人有这等癖好……”姜衡清咳两声，安慰他道，“这也无妨，反正如今世家里兴龙阳的也不少，变成女子不还是一样。师弟你正好早些断了念想。”
慕淮：“……”
眼见他眸色寒如铁，姜衡识趣地没了声。
晏娇一把热泪流够了，这才松开卫清宜，卫清宜兴奋的拉住她的手，“走走走，我们另找个地方好好聊！”
“我给你沏茶！”
晏娇眸光烁烁，乐呵呵地被她牵出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