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慕淮低低地应了声，声音有些嘶哑，“你手上伤还没好，不该碰水。”
原是为了这个。
她在伯府落下的割伤已涂了药，但因在手上多有不便，晏娇不让伯府的府医包扎，如今还见几道伤痕留在虎口，她的手白净得如同一张纸未着墨的纸，这些伤痕瞧着触目惊心，也不知会不会留疤。
晏娇是个心大的，手被他捏住，只能懒懒笑道：“我好着呢。只是给团团洗澡，不碍事的。”
慕淮神色淡淡，对外面道：“秦楼，找擦伤药来。”
晏娇忽地想起什么：“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让秦楼一直在屋外待着？”他也太惨了吧。
只要她来，秦楼便跑到屋外，晏娇今日才发觉，好奇地跟慕淮求证。
他顿了顿，什么都没说。
转眼间秦楼已找来擦伤药，慕淮将那装药物的小盒子放在桌上，抬眼瞥了下，秦楼知会，又兀自走出了屋外。慕淮打开那药盒，将晏娇的手放在自己膝上，轻取了药，他分明自小凄苦，动作却似与生俱来的优雅。
这是要给她上药了。晏娇原本很是坦然，低头看向小阎王清隽的眉目，看着看着便开始别扭。他的动作极轻极慢，捏着她的手许久，晏娇似一只慢慢炸毛的猫儿，浑身都不适应起来。
“你……快些吧。”晏娇心里莫名发虚，躲闪着不敢抬眼看他：“我有些难受。”
慕淮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心间颤了颤，面上却平静如常。
“这些都是陈识贺伤的么？”话语间冰冷如寒霜。
晏娇的手生得娇嫩，手腕上还套着一个水润的玉镯子，他手指下的皮肤，便白皙温润，如上好的美玉，触之温腻。偏偏有这么几道伤。
若有一日。
他定会亲手宰了他。
他这么想时，眼尾上挑，眉目锋利，任是谁见了都得惧怕三分，可他偏生又生了一张温文尔雅的皮，这般不明的神色，反倒多了几分妖魅之气。
“不不不。”晏娇忙不迭地摇头，“也是我自己不小心，若不是多管闲事，哪能给自己落一身伤呢。”
晏娇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还是不甘心地催了催：“你快给我上药吧。”
“嗯。”
慕淮抬眼看了看少女，眸中如冰雪消融，连语气里都透出些暖意来。
她的手当真柔弱无骨，若是能一直握着，也很好。这个念头忽地冒出，慕淮眸色深了些许。指尖在她如白玉的手上摩挲了瞬，默然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地给她上药。
他想，他或许一辈子也忘不了这点柔软。
“疼吗？”细细的粉末敷在伤口上，慕淮缓缓问。
今日小阎王给她上药，晏娇已经很受宠若惊，闷闷地摇头。
等上完了药，秦楼还到院里熬了碗药汤，端着药汤时，晏娇几乎触电般连退几步：“我就是割伤，不必喝药的！”
她这般猝不及地后退，腿上伤口又被扯开了些，一时痛得嘶喊。
慕淮：“……”
慕淮适时扯了她一把，这才没让她跌坐在地。
小阎王故意隐藏身手，其实晏娇早就知道了。被他这么一拉，晏娇还是有些心里发虚，仿佛窥探了他什么秘密，下一瞬就要被赶尽杀绝一般。
慕淮叹了口气，缓缓伸出手，抚上她的面颊，手指暧昧轻柔地拭去那一点。
晏娇：！！！
这下她是真的手足无措了，怔怔地看着他，慕淮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方才洗猫儿，脸上沾了水，我替你擦掉。”
衣袖间是淡淡好闻的香气，慕淮动作温柔，眼底仍是暗了暗。
他现在宛如一个废物，根本护不住她。
再一次认清这个事实，心内好像有什么被扯开，只见鲜血淋漓。
晏娇不出声了，垂头看着他替自己腿上也上了药，不知过了多久，慕淮低低说了一句，“桌上的药喝了吧。蜜饯替你备好了。”
一碗浓浓的汤药下去，晏娇捏紧了鼻子叫苦不迭，一张小脸都扭曲起来，捻了桌上一块糕点送进嘴里，甜腻的气息蔓延，终于将浓浓苦味压下去。
“这蜜饯怎么都没了甜味儿。”
慕淮已上完了药，听她绵软的抱怨，心底微微发痒，将药放回盒中，面上恢复平静如常。
“以后备些更甜的。”
小阎王不仅不吓唬人了，好像还温柔了许多。
看来坚持感化是有用的。晏娇有些乐，正胡思乱想着，明珠忽然跑来，慌忙地道：“小姐，老夫人正找你呢，和陈夫人刚聊了会话，老夫人面色好像不太好。”
晏娇一个激灵，颇有些忐忑地起身，抛下一句“今日记得吃药”，就和明珠匆匆回了院房。
团团受了惊，疏忽跳进慕淮怀里，等人走远了，慕淮放下团团，推动轮椅出了门。
“公子，你去哪儿？”秦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越来越远。
“去看看。”
身上粘了好些猫毛，晏娇回了院子换了身衣裳，好不容易收拾妥当，这才敢去给晏老夫人请安。已是薄暮冥冥，府上点起了灯，晏老夫人没在房内，却是在院中凉亭里见了晏娇。
“娇娇坐吧。”晏娇偷偷抬眼，瞧见晏老夫人面上勉强带了点笑意，更多的还是森严。
晏娇捏紧了手心，顿时如坐针毡，却也故作小女儿情态，挨作晏老夫人身侧。
晏老夫人目光深沉：“娇娇，听说你在伯府，和世子起争执了？”
从伯府回来，晏娇本想息事宁人，身上那些伤半个字都未提起。可晏老夫人如今主动开口，晏娇实在没办法，反正也瞒不过，索性大大方方承认了。
“祖母，娇娇只是跌到池塘里，受了点伤……”
晏老夫人慌张的神色顿时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伤着哪儿了？”
晏娇神色一僵，咬了咬牙，将裙摆提起，腿上数道伤口都显露在暖黄灯光下，晏老夫人只看一眼便朦胧了双眼，气愤道：“这么大个事情，怎的没人告诉我！他们伯府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不知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娇娇，你对那陈世子到底心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