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几个乞丐嘿嘿笑了一声,“没钱简单啊,就拿你身体来还!”
说着狞笑几声,一双双脏污的手就要往宁折身上碰。
宁折后退半步,指尖倏然窜出一抹幽蓝色火焰,便要射出去。
可还没动手,就突听一声厉声惨叫。
只见几个乞丐蓦地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脖子,脸红脖子粗地嘶叫起来。
宁折一愣,眼尖地在他们脖颈处发现一朵似曾相识的血花印记。
他猛然想起来在占星阁时,宁堰被袭击的时候,身上就曾出现过这朵印记!
难道是......
没时间给他沉思了,很快,几个乞丐的身体诡异地扭动起来,皮肤底下血管狰狞突兀,身体里像是充了气一样慢慢膨胀。
越胀越大,最后超出极限,发出一声“砰”地一声巨响。
竟然爆了!
宁折立刻闭上眼,抱住自己的头。
散落的血肉成块,像下雨一样扑簌簌砸在他身上,生生将他整个人都染成血红,衣衫都在往下淅沥沥滴着血水。
好不容易等那阵血雨过去了,却还能听到骨骼扭动着在地上摩擦的怪异响声,咯吱咯吱,叫人牙酸。
浓重的腥臭味扑鼻而来,令人忍不住作呕。
紧接着,一道若有似无的脚步声轻轻响起来,步履忽轻忽重,慢慢接近他。
脚步声伴着鼻尖的血腥味,还有尸骨咯吱作响声,活像是那几个乞丐死不瞑目,又从地狱里爬出来找他索命来了一样!
宁折死死抱住头,蹲在地上,一时间没敢抬起来。
惹得61号轻笑出声【你杀的人也不算多了,怎么还怕鬼呢】
宁折道【我不怕】
眼睛却很诚实地紧紧闭着,呼吸声都微微发颤。
61号笑道【不是你杀的人,你怕什么?】
宁折没答,浑身紧绷,连冷焰都放了出来,在身边围绕成一圈牢牢护住自己。
那道脚步声终于走到他面前,停了下来。
宁折感受到一道淡淡的目光轻轻落在自己身上。
一瞬间,似有一股阴冷腐烂的气息拂面而来,叫人犹如置身地底寒窖,凉意直往毛孔里钻。
宁折打了个寒颤,把自己抱得更紧了。
“皇上。”
头顶上方忽而一道轻唤,声如山间流水,清隽浅淡。
宁折一怔,睁开眼。
一双黑底镶银云缎锦的竹纹锦靴落入眼帘。
......是人。
“皇上在这里做什么?”
那人薄唇轻启,声色润如墨画,柔和清雅,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阴冷气息大相径庭。
宁折觉得这声音很熟悉。
怔忪片刻,他慢慢放下了抱头的手臂,缓缓抬起头看过去。
青衣人背着光静静立在他面前,容色清俊出尘,温润如玉,雅致如竹,同背景里连天的血色炼狱之景格格不入。
“丞... ”宁折瞪大眼,微微张了张唇,“丞相......”
青衣人收了油纸伞,蹲下来抹去他额角溅上去的一滴血,眉眼淡然柔和,轻声道:“不是丞相,是瑄和。”
宁折满眼震惊。
......
长街繁华,人声喧闹。
霍忱站在昏暗的巷子里,目光发沉,冷冷盯着眼前一地残肢血肉。
石墙上到处都是四溅的血和零星肉沫。
几名乞丐血肉横飞,尸首分离,头孤零零滚落在地,惊恐地睁大了眼,死不瞑目瞪着自己的身体。
这场景实在残忍恶心至极,侍卫们都避开头不敢多看,有几个甚至没忍住,扶着墙呕出了声。
“人去哪里了?”
阎裴捂着鼻子,声音发闷,“不清楚,林礼发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没人了。”
霍忱看了眼地上的黏稠的一大滩血水,脸色不大好,“确定他出现在这里过?”
“侍卫已经比对过脚印了,是那孩子没错,不过人是不是他杀的还说不准。”
“不可能。”霍忱几乎没有犹豫地脱口而出,“他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杀人,还是如此残忍的手法。”
阎裴耸耸肩,“可是人证只看见了他一个人,留下来的脚印也只有他。”
霍忱揉按了下紧皱的眉心,仍旧道:“不,不是他。”
如果是他要杀人,一定不会用这种办法。
霍忱也不知道脑海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想法,但就是有一种感觉。
——如果是这孩子动手,定然不会用这种冷酷的手法,而是一击毙命,不叫人忍受这种爆体而亡的痛苦。
他心里存着一抹残忍的温柔和慈悲,藏在心底深处,从未叫人发现。
“脚印上的血迹还未干,那孩子还没走远。”
霍忱握紧拳,沉声吩咐道:“让林礼继续去找人,你派人两拨人去监视定北王和陛下那边的动向,一定要在他们之前把人找到!”
阎裴应了一声,带了一队人领命而去。
他将霍忱的命令吩咐下去,自己却没急着离开,而是先去摊上买两个肉包子,这才脚步一转,走进附近一家医馆。
医馆简陋的小隔间里躺了名手长脚长的俊美黑衣少年,眼上蒙了块黑色布巾,身材劲瘦有力。
“起来,干活了。”
阎裴将手里的肉包子扔到他身上,抱臂靠在床柱上。
黑衣少年闻声而动,接住包子,撑着床榻缓缓坐起来,“小将军怎么说。”
“他不信是那孩子下的杀手,让你继续去找人,要在定北王和皇上之前把人找出来。”
阎裴是看出来了,他们家小将军现在一颗心都偏到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孩身上去了,完全不听别人怎么说。
林礼摸了摸自己被黑布蒙上的双眼,颔首道:“我知道了,现在就去。”
阎裴按住他,颇为不赞同,“我才刚给你敷了药,你眼睛的伤还没好,不可见风。”
“无碍。”林礼神色漠然,拂开他的手,起身离开。
阎裴盯着他背影,皱了眉。
林氏一族前些时日,因受到秦氏谋逆一案牵连,全族流放,林礼也被撤了参将一职收押进大牢。
若不是霍忱几次上书求情保下他,现在他恐怕也和自己父亲一道被斩首示众。
可他自从被小将军从牢里救回来以后,就一直是这幅不苟言笑生人勿近的模样,每天拼命习武,丝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体,像是恨不得把自己累死一样,提醒了那么多次他也还是不听不理。
阎裴扫了眼榻上被他留下来的肉包子。
他本来和林礼也没多熟,既然林礼不领情,他也没必要缠上去。
阎裴神色散漫,自己走过去拾起包子,撕了油纸,两三口给吞了,然后才慢悠悠出了医馆,去找宁折的踪迹。
......
桐花街,秦府。
“公子,您终于回来了,老爷正在发大火,您赶紧过去吧!”
宁折甫一被带进门,就见一名老者匆匆迎上来,神色焦急。
秦慎颔首,“我知道了,庄叔,你先带他去休息。”他说着往边上让了让。
秦庄这才发现他身后藏着的孩子,十岁左右,身材瘦小,浑身都是腥臭的血味。
“这是..... ”
“皇上。”
秦庄大惊失色,“您说什么?”
秦慎转过身,修长的手揉了揉宁折发顶,嗓音低哑,语调温柔,“他叫宁折。”
宁折伸出手,两只染了血的小手攥住他衣袖,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如墨色玉石一般神秘漂亮。
秦庄神色更惊讶了,这孩子怎么看都不可能是那位啊。
但他想着大约是同名同姓,自家公子许是在和他开玩笑,便稍稍放下心来,想带宁折下去。
宁折立刻往后一缩,躲到秦慎身后面,像是受惊的小鹿似的,两只大眼畏缩地看着他。
秦庄愣了下,“公子,您看这......”
秦慎低下头,看向宁折,“不愿意?”
宁折仰起头,眼神恐惧瑟缩,苍白细小的指骨紧攥着他一小片衣袖不放,脸上尽是茫然。
秦慎眸光静如沉渊,指腹抚了抚他冰凉的小脸,“我私自逃出府,父亲现下正在气头上,你若和我一道,怕是会受到牵连。”
宁折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轻轻蹭了蹭他掌心,乌黑安静的眸子一眨不眨看着他,神态乖软得能叫人心都化了。
那种柔软甜腻的触感从指尖一路渗进心底,像羽毛轻轻搔刮心头。
秦慎长睫一颤,缓缓收回手,藏在宽大的袖袍中轻轻揉搓了下指尖,“......好罢,我带你一起去。”
说牵起宁折的手,带他去了正厅。
61号看着宁折这番动作,轻挑了下修长的眉【你想知道秦慎的秘密?】
【秦氏谋逆一案本就疑点重重,如果真的谋逆,皇上不可能放任他们活到三年后】
61轻笑【不,我问的是秦慎,不是秦氏】
宁折不语。
【你分明就是在意秦慎这个人,却还不承认】61号扶了扶眼镜,【67号知道你在外面这么拈花惹草么?】
【我没有拈花惹草】宁折一字一顿,认真反驳。
他说完眼神一冷,【而且,只要你闭嘴,67号永远都不会知道】
61号声音低哑【哦?这么说,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求我了?】
【不,我是在威胁你】宁折说着,指尖窜起冷焰,冰冷的杀气一瞬间从眼底涌起,【既然你和67号一样是系统,那么这火对你来说,也是能产生伤害的吧】
61号低笑几声,音色极好听【挺聪明的,看来你能在主系统的算计下活这么久,也不是全靠67号的帮助啊】
宁折注意到他说了“主系统”这三个字,不动声色地在心里记下这件事。
61号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好吧,封口可以,甚至我还能告诉你秦慎的秘密,不过我不做亏本生意】
他声音里带着算计的味道【你打算怎么回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