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鹰以极其怪异的姿态极速坠落。
从比东方明珠和金茂大厦的顶部更高，足有两百丈的高空落下，耳边尽是呼啸的寒风，而地面正在极速的接近自己。
身处这种场面，如果是十五天以前刚穿越来的顾迦，那么他大概会惊慌失措，痛哭流涕。
但现在，或许是因为拥有了力量，知道自己不至于摔死，亦或者是心中的激荡压过了其他情绪。
他那张俊秀的脸上没有半点其他的神色，唯有因发力而开始的咬牙切齿，他的双手携带着恐怖而夸张的巨力捏在巨鹰的脖颈处，不给它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一字一顿道:“别想啄我！”
巨鹰眼睛暴突，胸腹处的光华流转而出，护在体表外，硬生生的抵住了顾迦的抓握，随后眼神同样疯狂了起来。
这种食物链顶端猛禽的血性，怎么可能逊于人类？
它直接放弃了再次起飞的动作，转而疯狂拍动翅膀，以那闪烁着金属质感，同时流转神辉的羽翼不停地切割着顾迦的身躯。
刹那间，他的背后多出了无数的血痕。
虽然每次都不深，也就一两毫米，但架不住次数太多，割在同一个地方，已经开始有些血肉模糊。
闪烁着金色与紫色光辉的血液从伤口流出，流淌在他的背上。
但顾迦硬是一声不吭，死死的捏着对方的脖颈不肯松手。
局面陷入僵持，二者飞速下降。
一百丈...
七十丈...
五十丈...
二十丈！
顾迦能够看到，那树上的树梢已经越来越接近自己，甚至几乎就要碰到，但他心坚似铁，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
——陪我掉下去吧，地面才是我的主场！
然而这一刻，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这头巨鹰竟然再次放出了三根已经暗淡了不少的光之锁链，零距离的束缚住了顾迦的身躯。
顾迦一惊:“什么？”
巨鹰身体颤抖，本来就已经暗淡几分的胸腹处像是在压榨其中的全部潜能一般，再次凝聚出耀眼的神辉，沿着躯体，全部汇聚在它脖颈以上的头部。
然后，张嘴。
唳！！！
金光闪耀，空气如水波般疯狂震荡。
嘹亮到近乎恐怖的声音，伴随着肉眼可见的一轮轮暗金色光圈在夜空中炸开。
以声音的速度来说，数十秒后，整座青山与森林，都将能够清除的听到这鸣叫。
“我...草！！”
而首当其冲被音波命中的顾迦，第一感觉就是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声鸣叫声用穿金裂石来形容绝不夸张，一个普通人在这个距离中绝对会直接被震死，脑子粉碎。
就连顾迦这样的体魄，思维，都陷入了完全的恍惚，双手都松开了。
然而这巨鹰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
不仅眼神恍惚，全身无力，而且胸腹处流淌的神辉彻底消失了。
在回复之前，除了智慧以外，与普通的野兽再无区别。
二者近乎同时砸在树顶，随后在无数的树枝刮蹭下减速，砰砰两下，掉在满是枯枝败叶的林中。
十几息后，满身是血的顾迦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漩涡依旧在周身旋转，将温暖的气息送入体内，这让自己恢复的速度加速了不少。
他干咳一声，摸了摸发热的耳孔，放在眼前——满手闪烁着紫金色光点，散发着流光溢彩的血液。
“这是...”
恍惚间，顾迦就像在掌中看到了璀璨的宇宙星河一般，而他自己就像一个高高在上，观察掌中世界的伟大存在。
——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曾经好像无数次的做过同样的事情。
“我在想什么？”
顾迦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刚刚的妄想过于奇怪，让他立刻回过神，看向巨鹰坠落的方向。
对方一动不动的躺在一片空地上，双翼展开，甚至都难以收回。
看起来大概是动不了了。
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过去，看向对方——那巨鹰已经奄奄一息，只能倔强地用依然暗淡的双眸不甘地盯着自己。
而顾迦则看到了，它脚跟处套着一枚金属圆环，上面铭刻着规整的，能够勉强辨识出来的字迹。
那是天朝古代风格的的“陆”字。
“...你果然有主人。”
顾迦说出这句话，感觉到自己稍微能听到一点自己的声音了，意识到耳朵的伤势正在缓缓好转。
而巨鹰直勾勾的盯着他，充满不甘。
“别装，我知道你听得懂。”
顾迦冷冷道:“清河村的村民是不是被你绑走了？”
他本没有期望听到回答，只是想看看对方的眼神，然而下一刻，他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桀桀桀...”
因为这只鹰竟然张开喙，口吐冷漠而僵硬，极其沙哑尖锐的人言:“是我所为。”
——鹰会说话，还会神通法术一样的东西，岂不就是神话传说中的妖怪了？
虽然穿越后做好了心理建设，可真的看到以后，依旧觉得异常惊诧。
他看着这只大鸟，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后开口说道:“你会说话？那你为什么一言不合就动手？”
它看着顾迦，冷硬道:“凡人不值得我开口。”
“事实上，你输给了我这个你口中的凡人。”顾迦毫不留情地回击，“你的嘴很硬，但你的实力没有你的嘴硬。”
巨鹰陷入沉默——输了就是输了，不至于找轻敌的借口。
但它还是想办法回击:“如果不是主人在山中闭关，怎么轮得到你这凡人嚣张？”
懒得理会对方的精神胜利法，顾迦连珠炮似的发问:“清河村的村民呢？这里的野兽发狂，究竟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半年以来失踪的所有人，到底去了哪里？”
“无知。”
动弹不得的巨鹰似乎知道自己已经在劫难逃，毫不掩饰地冷笑一声，尖锐道:“凡人身躯孱弱，但皆有灵性，以凡人熬制的【人液】拿来灌养灵药，远比没有灵智的野兽更能激发灵药的药性。”
“人液...？”
顾迦瞳孔一缩，毛骨悚然的感觉涌上心头:“你们，竟然把活生生的人类——”
巨鹰不屑道:“区区凡人，能够做为主人晋升的资粮，已经是你们的荣幸了。”
他沉默了。
良久以后，顾迦才开口:“你想抓我，就是因为同样的理由？”
它似乎已经将生死彻底无视，缓缓道:“你虽是凡人，可血气精气与灵性如此庞大，是绝好的资粮，一人可抵上百人之用。”
顾迦深吸一口气:“我草你玛的。”
数百口人的性命，只因为它背后的主人想要突破，就付之一炬。
熬制成人液，光是听到这句话，便能够嗅到其中那作呕到发指的气息。
这个世界的凡人，果真宛如草芥。
“你的主人，是和你一样的...妖？”
然而，下一句话，让他直接呆愣在原地。
“妖？”
巨鹰冷笑着威胁道:“我主陆文宇乃是人族修士，修为早已迈入轮海秘境中命泉境界的巅峰，远不是我这种修行多年也无法打通命泉，才炼化口中横骨的灵兽能相比的。”
轮海秘境。
命泉巅峰。
这两个无比熟悉的词仿佛千钧重锤，在进入顾迦耳中后，令他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震撼。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里难道是——
刹那间，无数的思考，设想，在他的心中开始产生，混乱至极。
足足数十息后，顾迦才强行收束住自己肆意发散的念头。
他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吃过人吗？多少个？”
“你会记得你吃过多少野兽吗？”
巨禽嘲弄地道:“人吃兽，兽吃人，本就天经地义。”
他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是啊，对你来说，确实算得上天经地义...”
但旋即，顾迦却冷冷道。
“但对你的主人而言，身为人族却以同族性命做为晋升的资粮，只能说是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罢了。”
巨鹰闻言怒极，可顾迦却懒得再听这扁毛畜生废话，一脚踩在对方的头颅上。
这一次，没有苦海中神力的保护，它的后脑勺宛若西瓜一样直接炸开，红的白的散了一地。
【越级杀戮，获取杀戮点四十】
“这系统...不会真是只有杀智慧生物才能获取点数吧？”
顾迦叹了口气，脑中无数思绪泛起又落下。
他抓起巨鹰的尸体扛在肩上，再辨认了一下青山村的方向，迈步而出，口中喃喃自语。
“如果是真的，那岂不是说那个发我系统的家伙，也是个纯纯的铁畜生？”
...........
而同一时间。
接近青山顶部的某座山洞深处。
身着银白色袍服，散座于此的中年人盘坐在一株晶莹剔透的红色小树前，似乎正在修炼。
忽然，他睁开眼睛，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悲色。
“雕儿...竟然死了？”
旋即，他发出了怒极的长啸:“是谁，是谁？我定要你偿命！！”
声音在山洞中回荡，将旁边血池中妖艳粘稠的红色液体震荡得泛起涟漪。
似有什么零零碎碎，器官一般的东西，在其中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