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黄雀再度转身面向银华的时候，已经丝毫看不出任何强装镇定的痕迹。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在想该怎么让我悄无声息地消失，想灭我的口。但我劝你别这么做，因为我已经用传讯符给我的朋友传讯，只要我消失了就是出了意外，凶手一定是你，他会告诉白满，并且提供信物证明是我所托。”
银华长袖下的手攥拳，真是恨不得一掌拍死黄雀。
“其实你不必恨我，我虽然不知道为何你明明得白满看重却要害他，但至少咱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银华眼皮一颤：“目的一样？你在骗我？以前你过得什么日子？现在白满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还会害他？”
黄雀带笑的眼角眉梢骤然狠厉：“好吃好喝？你觉得给我好吃好喝我就该满足了？我就是这么好打发的？我吃过的苦受过的罪，还有我带着遗憾去世的父亲，都是往后的吃喝不愁便能抵消的？如果那个贱人没有离开我父亲，我们一家虽然不算富裕，但至少和乐，父亲对她百般迁就，换来的是什么？是她带走了家里全部的灵石，跟着骈头私奔！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也就罢了，但她为什么还要带走给父亲治病救命的灵石？白灵狐族的族长缺那点灵石吗？如果当时那些灵石没有被带走，我就能带父亲去就医。父亲也就不会落下病根，常年缠绵病榻，要一直喝药吊着性命，饱受病痛折磨，我更不会过得如此凄苦！那个贱人分明就是要父亲死，却没胆子下手，便带走所有灵石，想要逼死父亲。但她一定没想到，父亲硬是撑了这么多年，还将我抚养长大。她若是知道我今天会出现在这里，恐怕是要后悔当初没有亲手杀了父亲再掐死我！”
黄雀眼中的恨意如熊熊烈火，绝对做不得假。
银华肯定，黄雀确实是为复仇而来。
“你要对付白满，是因为你娘最看重白满这个儿子。她已经死了，你无从报复，报复了白满，就等于报复了她。”
“娘？她可配不上这个称唿！不过我就是这么想的。白满谨慎，现在对我也不是全然信任，我想靠近他杀他也决计不可能。”
银华骤然警惕起来：“你若是让我去杀他还是免了。”
黄雀轻笑，“我当然不会让你去杀他。他一定惜命得很，就算是近身的人估计也很难偷袭或者下毒，万一失败了你就暴露了，那我可就少了个助力。你得他信任，能跟在他身边，能做的事情有很多。其实你也不要太心不甘情不愿，只要你想到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你能给我帮助，我也能给你帮助，咱们就算是合作，可不是要挟和被要挟。”
银华眯起眼，眼神晦暗：“他虽说看起来信任我，待我好，但却是以白虎族全族对我施压。当初我也真心爱慕过他，想过要和他结道，照顾他一生，力所能及地帮扶白灵狐族。我甚至在暗中帮助他培植了不少势力，牺牲了白虎族的不少利益。可是我没想到，他从很早以前就开始算计，更没想到他野心勃勃，将整个妖界都算计了进去。他不甘心雌伏我身下，只要是他压我，就能体现出他终于翻身了，不用再被人欺压了一样。我也是第一次被他压在身下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那么些年我们在一起，每次恩爱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在受辱，是因为他白灵狐族实力不济，才应该被我压。”
黄雀冷冷一挑眉：“所以他得势后便强迫你了？”
“他是没有直接强迫我，却在暗中给白虎族施压，让族中长老找我谈话，令我主动献身。若是之前，他跟我提出想要在上，我疼他爱他，也不是不能同意。可现在他这般做，才让我觉得屈辱，一颗真心喂了狗！他其实从未爱过我，从前是因为我能提供给他便利，现在便是要在我身上找成就感，压着我做的时候，他会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成功了，带着白灵狐族翻身，成了妖界第一族。我也因为曾经对他的帮助，另我族群在一众世家大族中抬不起头，被说是白灵狐族的走狗！他加诸在我身上的耻辱，对我族群的压迫伤害，我一定会讨回来！”
黄雀笑起来，“你恨白满，也恨自己，是你引狼入室，白虎族今天的遭遇是你一手造成，所以你才这般破釜沉舟，哪怕委身他身下，伏低做小，也要伺机报复。”
银华没有说话，等同默认。
黄雀又道：“杀了他，是对他最好的解脱，只有让他对最在意的求而不得，或者在他即将得到的时候彻底失去，这才是最好的惩罚。”
银华皱眉看着黄雀：“我要的是白虎族能复起，能重新挺胸抬头，恢复往日声望。你又图什么？仅仅为了报仇？”
“我当然没有那么傻，仇一定要报，但往后的日子也得过。”
“可你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过，你是白满的姐姐，白灵狐族是妖界第一族，你就是金枝玉叶，你还想要什么好日子？”
黄雀冷哼一声：“说到底，我还是要仰仗白满才能有好日子过，这又算什么好日子？不能被把握在自己手里，只能靠别人施舍，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你也不必操心太多，只要知道现在我们是合作关系就够了。这场合作，我是主导。”
银华眼光泛冷：“凭什么？你以为我会听你的话？”
黄雀勾着嘴角：“就凭你还有整个白虎族要护着，而我，无所顾忌！”
银华攥紧拳头，脸上绷得紧紧的，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黄雀垂眸，双唇抿成的一条线，一边微微翘起。
不多时，一个瘸腿少年走进来，正是之前在黄雀捡回来留在家中帮忙照顾父亲的那只小兔子。
“姐姐，你该换药了。”
黄雀没有立刻回应，她走到门口，一手扶着门框，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眼神有些飘忽：“团团，你知道姐姐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少年低头。
黄雀飘忽的眼神渐渐变得狠厉而坚定，原本扶在门框上的手因为用力攥着而暴出青筋，“什么金枝玉叶，我要的是权倾妖界！”
当天晚上，人魔联军的大营主帐内，烛光一直亮着。
明日就有可能与朱雀族交战，今天晚上他们要对之前已经做好的部署再过一遍，看看还有没有疏漏或者需要改进之处。
这一次众人的心中多或多或少有些沉重，他们不是没有想过会和超强的妖族对上，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众人正过到一半，帐子中的烛火忽然闪动了一下，屋中陷入一瞬间的黑暗，但烛火并未真的熄灭，到再次亮起来的时候，屋中就多了一个身影。
殷毅和白心、江淮立刻抽出腰间佩剑指向来人，傅明熙和霍晗璋、缪无涯倒是冷静得很，他们之前已经察觉到，只是因为未感觉到杀气，所以才没有动作罢了。
傅明熙打量了一番一身黑衣的男子，最后目光对上对方那张怪丑的面具，扬起嘴角：“阁下深夜到此，还弄的这么神神秘秘的，也不怕引起误会。”
来人声音清冷：“若是这么容易就引起误会，那就是我高看了你们。”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殷毅皱眉，“明明是你自己夜闯，还成了别人的不是，从小就是这么强词夺理长大的吧？说的还挺理所应当。”
殷毅已经稳重了不少，但还是看不惯这黑衣人如此嚣张。
男子摘下帽子，拿下面具，一张如玉白皙的脸没有吸引到众人，反而是那一头火红色的头发让众人立刻知道了他的身份。
缪无涯眉心紧锁，“朱雀族？”
男子微微扬着头颅，“朱雀族族长，池翦羽。”
大战在即，敌方的族长居然深夜来此，还坦明了身份，这是要做什么？
“翦羽圣君胆子大得很啊，”傅明熙笑起来，“你就不怕今天有来无回？”
“虽然我打不过你们，但我只要有把握你们不会杀我就好。”
缪无涯挑眉，“你哪来的把握？”
“按理说我们明天会开战，但如果我今天晚上就带着朱雀族离开，这个”把握”够不够？”
傅明熙笑起来：“够是够了，就是得把”如果”去掉。从你站在这里开始，你就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带着朱雀族离开，第二，把你的命留下，这是你给自己的两条路，我们只是帮你走上其中任意一条。”
“早就听说人族的明熙圣君狠辣果决，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这么漂亮的人却用这么温和的表情说出这样阴狠的话，果然够让人印象深刻。”
霍晗璋往前一步，将傅明熙半挡在身后。
池翦羽看着霍晗璋的动作也立刻后退一步，“晗璋天君莫要误会，我可不敢对明熙圣君有非分之想。我这次过来是带了诚意合作，目的只有一个，接走我家的遗失在外的小崽子。”
从池翦羽表明身份开始，傅明熙就知道他一定是为了小家伙而来。
“接不接得走不是你说的算。”
池翦羽笑意不减，眼底的却淡了：“怎的？明熙圣君还要阻止我带回我族小辈？”
“我自是不会阻止，但也要看他的意愿，他若不想离开，你又不能说服，也不能强行带走吧？”
池翦羽眉心微皱，“那总该让我先见见。”
傅明熙手腕一翻，一道红光乍现，小朱雀从驭兽环中出来，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最后落到傅明熙的肩膀上靠近颈窝处，歪着小脑袋蹭着傅明熙的脖子。
傅明熙笑起来，“别就粘我，还有呢？”
小朱雀立刻会意，又扑扇着翅膀又飞到霍晗璋肩头，继续蹭。
这模样活像被母亲训斥的孩子——“你怎么不去陪陪你爹？”
霍晗璋被蹭得有点痒，“下来。”
小朱雀听话，飞下来变作人形，立在霍晗璋和傅明熙的中间，两只胳膊一左一右地抱着两人的大腿，一言不发。
这画面看的池翦羽嘴角抽搐得厉害。
虽然看到自家小崽子这么忽视自己而亲近外人，心里很不舒服，但池翦羽也明白，必然是霍晗璋和傅明熙待小崽子极好，小崽子才会这般亲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