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血缘关系疏亲扣除相应功德值’，其实是一句话的反面。”卡特说，“这句话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杨潮雨不太明白。
扣钱和得道，这差太远了吧。
“逆向思考。”卡特提点道。
杨潮雨：“是说，一个人得到了功德值，他的一家都会因此受益？”
这是不是太牵强了？
可她又想起，她接触到的好多主播，都是世家子。这些世家应该很早就接触mn了，那么家族借此发家致富，好像也说得通。
她正思考时，卡特说：“没有无缘无故的借贷关系。当产生负债时，一般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向亲属借钱，因为亲属之间不讲利息，也没有期限。但这种借贷关系，都是相互的。站在你的角度，亲属都是你的贷款人。可在你的亲属眼里，你也是潜在的贷款对象。”
杨潮雨点头。
这点她懂。
“而正常的亲属关系中，好赖都是相互的。因为你功德值不够，亲属被扣除了功德值，这是不好的事情。可反推的话，你得到了功德值，他们就有可能也享受到你的功德值所带来的好处。”
龙国是人情社会。
不论是人际交往还是法律，都是以人为本。
而每个人是单独的个体，又不是完全独立的存在。我们总是跟别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美美他们说，功德值越多的人，会更加幸运一些。再对照卡特的话，那些世家将孩子送进mn，其实是为了整个家族着想？
虽然有这种猜测，可她一个孤家寡人，没法印证啊。
但卡特既然说出来了，那是不是表明……
“你做过实验了？”杨潮雨问，“还是说，有什么经历能证明你说的这些？”
卡特露出一个很无奈的笑：“算是亲身经历吧。”
之后，卡特说了个小故事：
劳拉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她们俩算是青梅。大学期间，因为一次意外，劳拉的朋友失去了奔跑的能力。虽然那个女孩没说什么，但劳拉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这种悔恨和自责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减，反而如同反复烫烤的伤疤，让劳拉无法忽视。
劳拉变得有点阴郁。
她整天沉浸在娱乐中，拒绝跟别人交流，也不让人提起她朋友的事。
而一次偶然，她看见了mn的招聘广告。
之后，她在首播里遇见了一个老手。那个老手告诉她，只要有足够的功德值，别说让那女孩重新奔跑，就算是让那个女孩当长跑冠军都没问题。
劳拉就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那个老手说：“因为mn能实现你所有的愿望。”
卡特看向杨潮雨：“甚至能让人起死回生。”
杨潮雨不知道该说什么。
起死回生的术法，她不是第一次听见了。至少乔乔的弟弟，就曾起死回生过。只是……如果mn连这个都能做到，那资本家们还需要“芣苡们”么？
直接跟mn合作不就好了？
还是说，这其中有别的纠葛？！
卡特见她沉默，以为她太过震惊，又说：“那个老手应该夸张了些。可自从劳拉不断完成任务，得到海量的功德值之后，她朋友的情况也的确改善了。”
“在这次任务之前，劳拉的朋友参加了学校短跑，成绩还不错。”
杨潮雨听着她语气里的欣慰，却说：“但这位朋友，并不能算是劳拉的亲属。”
mn的警告中，“血缘关系亲疏”这几个字尤为显眼。
按照卡特的说辞，要分享功德值带来的好处，必须要是亲族才行吧。而这个劳拉和她的朋友……
卡特笑了：“你很敏锐。”
杨潮雨挑眉：“所以，要么那个女孩跟劳拉有亲属关系，要么你身上也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卡特摇头，说：“都不对。”
“那你怎么……”杨潮雨恍然，“你跟那个女孩是亲属。”
卡特点头。
杨潮雨感觉信息量有点大。
“劳拉，是那个能力类似于黑洞的姑娘么？她朋友，是你的妹妹？”见卡特点头点头，她又继续问，“劳拉认为她害了你妹妹，然后mn找到她，许诺说可以实现她的愿望，是这样么？那你又是因为什么加入mn的呢？也是想让妹妹恢复么？”
她有一肚子的问题。
卡特摇头，说：“我只是好奇心太强了。”
根据劳拉自己的说法，劳拉是无意间填写了申请表格，然后侥幸通过了首秀，之后在老手的提示下，知道将功德值转给朋友的亲戚或是朋友本人，就会让那个人越来越幸运，而在幸运加持下，劳拉的朋友很大概率会恢复。
劳拉心动了。
经历了涡里奇奇怪怪的一切，她的世界观完全被颠覆。她死马当活马医，决定试一试。而她害怕朋友被牵扯进来，就转而告诉了卡特，说她有个网站只需要好友注册，就能得到很多钱，让卡特帮帮忙。
现在这种推广很多，“朋友”多一点的，几乎每天都能收到这种请求。
卡特也没有多想，就在mn上注册了会员。
完事之后，劳拉还开玩笑地告诉卡特，这个网站估计是个诈骗网站，让卡特不要在意这个网站发来的任何短信，就当没注册过就行。
于是，卡特没有申请当主播，也没多在意mn。
之后卡特妹妹的情况就有了好转。本来医生已经给她的双腿判了死刑，可最新的一次例行检查中，医生却说有了恢复的希望。
卡特一家很高兴。
卡特自己以为是老天保佑，她家小公主吉人自有天相，直到……
“我偶然发现我那个mn帐号里的功德值每过一段时间就增长一点，已经快三千多点了。”卡特看着脚下的路，“劳拉几乎每过十多天，就会给我转功德值。这也太奇怪了。换算成rmb，那足足有三十多万，她为什么要给我那么多？”
杨潮雨点头。
她还以为自己三个多月出了那么多次任务，有一千六的功德值，算是比较壕的了，但看劳拉的情况，比她厉害多了。
十多天一次，那一个月大概有三个任务。
杨潮雨想到了之前的疑惑：每个人的任务量，似乎不一样。
卡特：“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什么害怕被爸妈发现，所以藏在我这里，让我暂时帮她保管。她说这话时，眼睛明亮而充满信任，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我把那些钱花掉。”
杨潮雨点头：“除了心大的，没人会信吧。”
如果这事放在杨潮雨身上，那她是绝对不会把那么多钱交给文筱筱的亲属。虽然文筱筱不怎么说家里的情况，但杨潮雨能感觉得到，文筱筱的家里人对文筱筱不太好。
因此，杨潮雨不信任她的亲属。
卡特也表示不信劳拉的说辞。
她反复询问劳拉。劳拉却左顾而言他，就是不说mn到底是什么。卡特担心小姑娘被骗，联系了mn的客服，但信息全部石沉大海。
卡特气急，然后就看到了主播申请。
“我当时想，不管怎样，对方要签约主播，那一定是要面对面的吧。他给我地址面试，我不就能抓到他们了么？”卡特回想着自己当时的想法，哭笑不得，“虽然这个想法太蠢了。不过，我至少因此得知了部分真相。”
卡特强颜欢笑着。
加入之后，就无法退出了。杨潮雨心想。
卡特算是个无辜路人。
杨潮雨：“那你妹妹现在的情况？”
“大概被压抑了太久，她说自己想当体育生。”卡特摇头，很不看好却也没有反对，“她喜欢就好。”
杨潮雨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倒不是怀疑mn所谓“能实现一切愿望”的能力，而是觉得正是因为有这种能力，当主播们的一个愿望被满足时，就会无可避免地生出更多的欲望。
就比如，她之前只是想有个保底工资，然后她凭打赏买了房，而这一次，她想要挣够让双胞胎包夜场的钱。
这源源不断的欲望……
“它在侵蚀所有人。”卡特突然说。
杨潮雨：“欲望么？”
“不是。”卡特说，“是mn。”
她直直看着杨潮雨：“劳拉一开始知道我也成为了主播后，第一个反应是让我退出，可mn明示过，不可能让人退出。她生了很久的气，然后她说为了不让老闺蜜的姐姐没命，她会带着我过任务。当时的她，算是老手中的老手，我也很信任她。”
说到这，她的神色复杂起来。
“可是，欲望会改变一个人。”杨潮雨道。
卡特点头：“她一开始是为了好友，可我妹妹的情况稳定后，她没有停止任务，反而参加得更多了。”
杨潮雨打断道：“任务还能随心所欲地增减？”
卡特摇头。
“虽然从明面上看，是mn发布了任务，我们参加。但实际是，这根每个人对愿望的急迫感有关。越是希望立刻实现的愿望，那个人出任务的频率就越频繁，反之，很久才会参加一次。”
杨潮雨惊住了。
“真的吗。”
卡特道：“这是劳拉告诉我的，我才两轮，不知道真假。但比起我，劳拉的任务真的很频繁。所以我才认为，并不是欲望侵蚀了她，而是mn。欲望能促使人进步，可如果不是mn助涨了这些欲望，劳拉怎么会越陷越深？”
杨潮雨想了想，问：“你的编号是？”
“822。”
杨潮雨：！
编号是822的咸鱼主播，都已经两轮了。那最新的编号，很可能超过1000了。
杨潮雨想起星哥的话，觉得事情的走向有点不对。她想找星哥，但上次谈话之后，他们并没有互留手机号什么的，根本不知道怎么联系。
或者，去问柯家那两只？
可她又不想跟他们牵扯太深。
杨潮雨有点纠结。
卡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问我的编号？”
杨潮雨摇头，说：“没什么，好奇而已。你继续。”
卡特苦笑：“不用我再说了吧。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不是很好预料么？劳拉为了得到更多的功德值，早已不走乖宝宝路线了。她利用自己的主播关系网，打听到杀猪刀会出这次的任务，提前做好了准备。她原本的打算，就是代替杀猪刀，完成他的屠杀秀。”
杨潮雨震惊：“这……”
虽然卡特没有刻意美化劳拉，但从她的诉说中，杨潮雨能感觉得到，劳拉本来是个富有同情心又责任感极强的好姑娘。而这样的她，现在却……
“在没有道德和法律涡里，想要约束自己很难。”卡特道，“在任务之前，我还试图说服劳拉，但她说，她能保证不对无辜的人下手，但如果有人冒犯到她头上，她绝不会手软。”
杨潮雨：这话，没毛病。
可就她在猛兽区偷看到的场景来说，劳拉算是“钓鱼执法”。要说她不对，可那些男人也的确没安好心；可要说她做得没错，又的确有两个男人因此丧命。
稍微想了想，杨潮雨就决定揭过此事。
“你也说了，是原本的打算。”她道。
她不是道德卫士，别人怎么做她没法干涉，也不想英雄主义附身的去阻止。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
她目前关心的只有一点：“你所说的意见不合，就是指‘要不要走杀猪刀这条老路’么？可就我跟她们的接触来看，她们似乎并不打算继续，反而更注重你的安全。”
卡特一开始就说过：她们不是内讧，只是意见不合。
这也能看出，她们三个关系应该不错。
卡特点头，说：“我跟你说这么多，也不是想洗白自己。而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想倾诉了。
杨潮雨：估计是郝婆婆的技能奏效了吧？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和劳拉她们分两拨：一波针对大嗓的那群猥琐男，一波跟着妙妙揭穿她的阴谋。”
杨潮雨点头。
“你之前也看见了，我本身是有动物逝者附身的。如果你没出现，面对两个被附身的人，我可能会比较吃力，但只要获胜了，我就能打妙妙的脸，可你出现了。”卡特道，“当时我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你就一口气解决了所有人。那时候，我是把你当竞争对象的。”
杨潮雨点头。
卡特的一些做法的确暴露了她对杨潮雨的戒备和试探，甚至因为“绷带能杀人”这事，杨潮雨对她的戒备拉到了最满。
可相处下来，能看得出，卡特很温柔。
大概有个生病的妹妹，她更想是队伍里照顾所有人的大姐姐。遇见伤患，她第一个上去查看、包扎。没有绷带了，她也会尽自己所能止血。
如果不加入mn，卡特大概会被很多人喜欢。
“我第一次怀疑你的意图，是在你遇见杀猪刀后，突然就转变了立场。”卡特笑说，“因为已经跟你相处了两个小时，所以对我来说，你的演技太浮夸。”
自恋杨潮雨上线：咳咳……我以为自己演得很出彩来着。
“妙妙很自然，不过盘子也演得有点用力。”卡特一一点评。
杨潮雨有点不服气。
她护短地说：“我觉得都挺好的。”
卡特迟疑地看着她：“所以，你有去看过心理医生么？”
杨潮雨：……
她正要反驳，又突然想到卡特这么淡定地揭秘了所有人，会不会是因为盘子妙妙他们已经开始试图拉拢其他人了？
年度好伙伴啊！省心。
不过，他们背地里是怎么编排我的，怎么她就需要去见“心理医生”了？
但伙伴们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杨潮雨忧伤脸，说：“看不好了，大概是绝症吧。”
卡特：……
经过一番谈话，两人算是知根知底了。
眼瞧着海洋馆那个蔚蓝色的大门越来越近，卡特面色严肃起来。
“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任度也算拉满了吧，“你也说说自己的打算。”
杨潮雨很淡定：“没有打算。”
卡特：？？？
“俗话说，以不变应万变。”杨潮雨很光棍地说，“我们见招拆招。”
卡特很想把之前自己说的话都收回。这个她选的队友，似乎很不靠谱的样子。但想到她之前在表演场里力挽狂澜，又觉得杨潮雨这么随遇而安，却好像真的每次都能破局。
我是这么轻信的人么？卡特深思。
在她自我怀疑的时候，众人站在了海洋馆的门口。
疾风问：“之前大家都说海洋馆是最危险的地方，我感觉……”
挺普通啊。
他说着，看向头铁。
就在刚才，头铁特意吩咐他一会要听杨潮雨的话。
他有点不服气：凭什么要听她的啊？
他问头铁，头铁没解释，而是说杨潮雨不是坏人。疾风当然知道杨潮雨不是坏人，不然之前杀猪刀要扔他们出去的时候，杨潮雨也就不会牺牲自我了。
虽然是这样，但疾风就觉得别扭。
头铁问他：“你为什么对浪浪这么排斥？”
疾风：我也不知道啊。
“大概气场很不相合吧。”
有些人就是处不到一起。要说有原因吧，似乎没有；要说没有原因吧，又好像有那么一点……
疾风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有点龟毛。
“别管你怎么想的，接下来的局势可能会很严峻，你一定要听话，全神贯注地戒备周围。”头铁如是说。
疾风似懂非懂地点头。
此刻。
海洋馆很安静，四周也很安静。
昏黄的路灯下照亮了脚下的路，也让一些阴影更加幽暗。海洋馆的大门是海豚造型的，两个可爱的软滚滚头对头，尾巴翘得老高，很招人喜欢。可它们下方的铁门半开着，从门口延伸到内部的甬道漆黑一片。
宛如要深入地下的墓道。
虽然还没进去，但大家心里都开始发毛。
好像下一刻，那黑黢黢的通道里就会扑杀出来一堆面目狰狞的逝者……
“大哥。”大嗓揪着杀猪刀的袖子，小声提醒。
杀猪刀面色凝重。
“谁第一个进？”他问。
所有人：你是领头，当然是你啊。
虽然大家都没说话，但杀猪刀意会了。
他拧眉不悦。
妙妙上前一步，说：“那我来。”
可不等她越过杀猪刀，杀猪刀就拉住了她的手。
“还不至于让女孩子先走。”
他说着，却紧紧抓着妙妙的手，一起进了海洋馆。
其余人互相传递了个眼神，大嗓盘子跟上，紧接着是疾风和卡特，杨潮雨和头铁断后。甬道里黑乎乎的，众人纷纷拿出手机照明。
两侧是拱形的玻璃墙。
“这里原本应该是模拟海底走廊那种，可以看见很多鱼游来游去。”疾风说。
卡特点头：“但废弃太久了，没水，也没鱼。”
众人又安静地走了一会。
“嗡——”
突然手机震动，大家都吓了一跳。
“好了好了，知道是第四时段结束了，别在这个时候提醒啊。魂都要吓没了。”疾风抱怨着。
“闭嘴。”杀猪刀厉喝。
疾风安静了下来。
但他忍了一会就忍不住了：“说起来，为什么海洋馆最危险啊？是因为那什么虎鲸么？”
大嗓很自然地吐槽道：“都说了你这小子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出任务要提前查信息啊。虎鲸在海洋馆那么出名，你居然一点不知道？”
疾风心里的小人逐渐暴躁：别骂了！
之前这个大嗓就总是针对他，换了个芯之后，怎么依旧针对他啊。
他果然跟杨潮雨相性很差！
“是我笨，我承认，大佬你就给我解释解释呗。求求惹。”他面无表情地说。
被恶心到的大嗓：……
卡特没听见解释，就搭腔道：“在自然界里，虎鲸对人类很友好，不仅没有伤人事件，甚至跟海豚一样，经常救助溺水的人。”
“那为什么……”还说它危险。
“这跟当时不成熟的驯养手段有关。”卡特道，“人类为了节约成本，提高娱乐效果，过渡剥削虎鲸，使得虎鲸在高压情况下，多次袭击人类。而因为伤人事件，虎鲸会被‘雪藏’，但它在失去表演价值之后，另一个价值就凸显出来了。”
“什么价值？”不说疾风，其他人也好奇起来。
“生育价值。”
众人：！
杨潮雨试探问道：“配种？”
卡特点头。
“所以，还留存的虎鲸都有极大可能会杀人。”
疾风道：“只是父辈伤人的话，不一定后代也这么做。”
卡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那你知道导盲犬在培育的时候，为什么要往上查三代，确保导盲犬的先辈们没有任何伤人先例么？”
疾风：这我真不知道。
“因为要杜绝任何伤人的可能性。”卡特说，“基因并不能代表一切，但既然是能规避的潜在危险，那么一开始就不能忽视。”
众人：了解了。
“本来这一点也没什么。但加上虎鲸的体形和力量，人类在它们眼中基本就跟蚂蚁一样。”头铁说，“所以比起其他动物，它们更危险。”看書喇
这么说着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妙妙突然出声。
“前面，似乎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