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芽在感受到背后的推力时, 她已经整个身体翻过船只围栏倒进翻腾的湖水里。
那是种窒息的黑暗,仿佛瞬间跌进了无间地狱。
她想呼救,可每一声救我都被浪花无情的拍进湖中。
在湖水将她全部淹没前, 她模糊的看到熟悉的身影从船上跳下。
夏日的天是燥热的, 而湖水却是刺骨的。
她想喊,柿青, 你回去,你不要做傻事。
可她一句话也喊不出来, 只能无助又绝望的向湖中沉。
再次呼吸到氧气时,是她感觉到比湖水还要凉的手托举着她,努力将她抬出水面。
明芽分不清模糊自己眼眶的是泪还是湖水,当斑驳的影子逐渐变得清晰时,她终于看清那张惨白又病态的小脸, 在水光的折射下, 她是流动的, 破碎的。
“柿青,柿青你放手。”明芽再次绝望的呼喊, “救救我们。”
她用尽了力气去呼救,也用尽了力气去看船上站着的人。
只是船尾还是在她无尽希望中驶向远方, 明芽开始感到疲惫, 就连睁开眼皮的力气也不再有。
无孔不入的水渐渐盖过她的鼻尖, 眉骨, 随后是头顶。
从湖面折射进湖底的光洒在她脸颊上, 可明芽却再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脑海中最后的记忆,是徐之也朝她游来。
如同天光乍泄, 他携着光。
可她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模样, 只能感受到全身冰凉, 向着湖心坠去。
那一刻,她十分思念徐之也。
窒息,恐惧,伴随着冰凉的湖水,终于将她的身和心淹没。
漆黑,狭隘。
心跳声一同被湖水淹没。
而心中的声音却越发震耳发聩,她觉得好遗憾,刚刚和徐之也相爱,她的腹中,还有他们爱的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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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徐之也冲过来时,只看到蜷缩在角落的瑶也,她神情呆滞,只望着天空傻笑。
徐之也边解西装扣子,边对着陈朝说道:“把她带下去,好好看着。”
下一秒,徐之也翻越护栏,跳进了湖里。
他跳下去的时候,甚至不知道明芽的落水点在哪里。
茫茫湖面,他看着四处皆是一片平和。
他祈祷着,愿用生命换得妻子平安。
于是,鱼群为他带路。
他终于看到明芽被泄进湖底的光柱环绕,那瞬间,徐之也感受到了自己血液的流动,他奋力朝着沉沦之处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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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斥着消毒水味的医院急救室外,徐之也坐在连椅上,他头垂得极低,旁边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从他身上散发开来的无声悲痛却是能让人感受到的,那是在沉默中酝酿的愤怒。
旁边的云端不住咆哮,她的拳头似雨点落在徐之也背脊之上,“我女儿,想想办法救救柿青!”
不知过了多久,地面上开始一滴一滴的砸下泪珠。
徐之也嘶哑着声音,近乎哀求,“安静点可以么?”
他快要感受不到血液流淌了,只要回忆起刚刚瑶也发了疯般扑向他想要撕咬他的场景。
她狂笑着,歇斯底里的吼叫,“她怀孕了,她凭什么嫁给我想嫁的人,给我喜欢的人生孩子。凭什么!”
那刻,徐之也心痛的如同有一万把刀子同时戳进他心窝。
他攥着瑶也肩膀,像是能把人捏碎,“你说谁怀孕了?”
瑶也眼神呆滞,嘴角还挂着白色粉末,“还能有谁,我亲耳听到明芽说她怀孕了。”
随后,她再次发疯,“于是,我把她推了下去,她抢了我的生活,她该死。”
徐之也觉得有块海绵牢牢塞住了他心脏,窒息、缺氧,他眼前开始漆黑一片,“那柿青呢?她对你那么好!”
“好么?那她为什么不帮我嫁给你。帮不了我的人,都该死。”瑶也紧咬着牙,恶狠狠道。
而云端依旧一锤接着一锤击打着他背脊,像是能将他最后一点支撑锤断。
“你有完没完!”徐之也终于忍受不了,红着眼睛抬起头,“里面不止有你女儿,还有我妹妹,有我妻子孩子。”
此时此刻,没有人能比他更无助更悲痛。
如果上天允许,他宁愿里面躺着的人是他自己。
所有的苦难都降临到他身上就好,反正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独自承受若有苦楚。
可他的妻子,那样一个众星捧月般的姑娘。他的妹妹,如何再能承受这样的病痛。
云端被徐之也的举动吓得一愣,随后哭喊声更大,“我说不许你娶明芽,她就是个扫把星,从她进门,徐家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徐之也眼球内布满了血丝,强压着怒意,“闭嘴,或者我让人送你回去。”
云端继续哭喊,“里面躺着我女儿,我就是要哭,要闹!”
徐之也看着蛮不讲理的母亲,再没有多余的力气,他膝下一软,重重跪在云端面前,“我求您,等明芽和柿青出来,再闹。”
在云端被徐之也的举动吓到时,急救室的大门打开。
徐之也跛着脚走去,不过等了半天,他却像是过了半个世纪,“医生,我妻子和妹妹怎么样?”
医生面色凝重,“你们做好心理准备,我们也会再尽全力的。”
云端听到后,两眼一黑,整个人直直便栽向了地面。
陈朝赶来时,整个急救室外便只剩下徐之也一人。
壹京夏日的晚上是沁着寒意的,那种寒气能吞噬人骨髓。
陈朝:“这是瑶也的鉴定报告,她确实有吸DU史。”
徐之也接过报告,他疲惫的眼眶被乌青包围。
他紧紧攥着报告,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今天的湖水很凉,瑶家人一定没感受过。”
陈朝:“徐总,您该冷静。”
徐之也:“还查到什么?”
陈朝:“华商的地皮协议书,被泄密了。”
徐之也这次眼底彻底露出了杀意,“瑶也给了谁?”
陈朝:“云家父子。”
徐之也肩膀颤了颤,“所以他们今天找我根本不是商量,而是给我演一场戏。”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场戏被提前戳穿。
“已经通知法务部联系审计单位,今晚开始,从财务部彻查。”陈朝汇报道。
徐之也捏了捏眉心,“再让法务部拟份合同,华商那块地皮送给明珠地产。”
陈朝微怔,“徐总,董事会那边?”
徐之也声音低沉,“这是我给我妻子的彩礼,不需要董事会同意。”
他当初便是这样给明芽承诺的,只要她嫁给自己,明家和徐家便是一家人,他会帮助明珠地产摆脱困境。
可自从她嫁给他,他便一直在欺负她,整个徐家都在欺负她。
他是个在商海里打着滚成长的,所以明芽眼中的恐惧他不是看不出来,她小心翼翼的对待自己,对待整个徐家。
她生怕自己有一点做的不够好,她那样一个娇生惯养、千娇百宠长大的大小姐。
他现在想起来,便只觉得心脏都是痛的。
“还有,之前我和她签的婚前协议,也通知法务部销毁。”徐之也眼眶通红,“再清查一份我所持的全部资产,等太太醒了,全部过户给太太。”
她在徐家受了几个月的委屈,他现在要全部弥补回来。
所有所有,加倍的赔给她。
那些没有明确的爱会给她,那些精神上的伤害也会给她。
只要她回到自己身边,那么他的整个余生,都会无条件送给她。
他才不要去管那些恩恩怨怨,他才不要做家族恩怨的牺牲品。
不要学徐烯应,一辈子在爱,一辈子又在失去。
不要像云端,打着爱着的旗号,做着仇恨的买卖。
他徐之也爱的人,就该被捧在手里,就该享受全部的目光和青睐。
“明天让人去京都华墅把那栋法式庄园打扫一下,按照太太的喜好重新装修。”徐之也哽咽着,即使他连明芽能不能醒来都不知道,“让人把所有玫瑰元素的画都买来,还有未来一年各大品牌的服装首饰,不要让太太醒了,没有新衣服穿。”
陈朝的心一同被揪起,“是,徐总。”
“你把瑶也送去给饶兵,就说我徐之也欠他饶家一份人情。”刚刚那份深情此刻已荡然无存,他要让瑶也生不如死。
陈朝明了,徐之也想要杀一个人不会亲自动手,他就像扑蛇人,抓蛇七寸,再一点点让蛇感受到恐惧而死。
吩咐完,陈朝连夜赶回公司。
徐之也继续坐在急救室外,红色的灯箱猩红刺眼。
不多时,他手机轻哼。
饶兵:爷们办事,放心。
徐之也删除短信,摸了把脸上冒出的胡茬。
他又给陈朝发了条信息,“明天给我送一套洗漱用品。”
明芽不喜欢他胡子邋遢的样子,他要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等她。
“徐总,事情不该这么办吧!”寂静深夜,急救室门口再次热闹起来,瑶家父子匆匆而至。
徐之也攥紧拳头,骨节处啪啪作响。
瑶父:“我女儿已经一连几天没有回家了,今天来就是不想再给徐家添乱,把人带走。”
徐之也面无表情道:“人,估计还不了了。瑶伯父,您节哀。”
瑶沢下一秒便想去拉扯徐之也,“你说什么?我妹人在哪,赶紧放人。”
“听不懂人话么?那我再说一遍,你们节哀。”徐之也眼皮都懒得抬,轻抚着无名指上戒指说道。
“你就不怕么?我妹妹再招人恨,那也是条命。”瑶沢质问道。
徐之也冷笑出声,轻而易举让人不寒而栗,“我妻子和妹妹生死未卜,连带我的孩子,三条命。”
瑶沢背脊不由冒起寒颤,再没说出一句话。
“太便宜她了,还是太便宜她了。”徐之也低声重复道,随后又看向瑶家父子,他就像地狱爬出的阎王,死死盯着猎物,“都忘了,加上你们父子两个,刚好三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