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生硬的话，但分明是答应了。
季小妹愣了几秒钟，反应过来，狠狠地收住了眼泪。
“谢谢师兄！”
“多谢晏大药师！”
父女二人同时松了口气，一再表示不会错过时间。
送走了季家父女，千闻忍不住看向身边的人，“大表哥，我们10天后就出发？”
她怎么不知道？
千闻严重怀疑，这是他刚刚才做的决定，忍不住提醒他，“我们现在还不确定北上的路线，而且……”
说着，抬头望了望天。
不知从何时起，原本清澈蔚蓝的天边，又飘来了大片的云层。那些云层就像被结界挡在了天边，越聚越多，却始终飘不到头顶上方，只能越积越厚，边缘越加清晰，颜色也逐渐浓重。
千闻看着那些云，“这些云，也不知道是要变成雨，还是暴雪？”
按照以往，隆冬季的降临通常从一场雪开始，而冬季的开端，则通过一场雨水拉开序幕。
4月进入冬季，云层下应该藏着雨才对，可谁也不能保证。
毕竟，在那场特大暴雪后，气温虽然有所回升，但依旧保持在零下30℃，始终不肯再往上拔高一点。虽然内城的积雪已经被清理，但堆积在城门外的雪块，依然没有机会融化。
更别说，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城墙外的茫茫世界。
顺着她的视线，晏怀林也抬头看向云层，微皱了下眉头。
隔了一会儿，就在千闻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忽然来了一句，“这个谁知道呢？”
紧接着，又转头看她，“你知道？”
千闻：“……”
当然不知道！
可晏怀林的眼神，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是真的认真地在等答案！
千闻：？！
“表妹最近没做梦？”
迎着千闻惊悚好笑的表情，晏怀林笑了笑，“暴雪之后，我用精神力夜巡的时候，发现你好像在说梦话……”
千闻：“……”
千闻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后背发凉，而晏怀林还在继续。
“而且，连续几天，好像说的梦话都差不多。”
晏怀林顿了顿，“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有人连做梦都能重复呢。”
虽然他是用一本正经的口气说的，但听在千闻耳里，就是有种调侃的意味。
好像被他抓到什么把柄一样……
千闻认真想了想，比较头疼的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梦话。
就连那些类似连续剧般的梦境，都是断断续续，而且有时候还衔接得不够连贯，她自己还没理清呢！
但晏怀林的话，又不像信口开河，除非……他能钻到自己梦里！
这不可能。
所以千闻想了想，假装在组织语言，随后才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可能是之前大暴雪的影响，脑子里总是会想到以前，一个人走在冰天雪地里的场景……”
“确定梦里也是一个人？”
千闻：“……”
好吧，千闻认输。
“咳咳……”千闻清了清嗓子，“前面确实是一个人，不过后面就遇到了一些伙伴。”
再然后，她就不肯说了。
晏怀林点点头，“落是谁？”
“……”
这下，千闻彻底语塞了。
她知道，晏怀林在看着自己。
她故作淡定，也压抑着不让精神力产生波动，免得被晏怀林看出什么来。
只见晏怀林皱了皱眉，“还有清……”
两个名字有些相似，而且都只有一个字，晏怀林无从判断他们，亦或是她们？
千闻已经吓得大气不敢出，她现在很确定，晏怀林应该是听到了什么。
所以，她晚上真的说了梦话？
想了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和她同床共枕的姑姑，最近看她的眼神也怪怪的？
？！
千闻心里哀嚎一声，然后坦然地望了回去。
“他们……都是我路上认识的人，还有张炎……”
千闻念了几个名字，都是“半路相识”的人，有上辈子因缘相识的人，也有这辈子的临时队友。
就连被晏怀林重点关注的两个人，严格来说，也同样是这样的方式认识的，所以她并没有撒谎。
至于梦境的内容，她也说的似是而非。
晏怀林听完她的话，一没回应，二没反驳，反而让千闻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
千闻内心是煎熬的，不过也趁着这个时间，好好梳理了下梦境中的内容：
梦中，她返回北方小木屋的途中，再次遇到特大暴风雪。
只是和以往不同的是，那场暴风雪来临时，天地间陷入一片昏暗中，哪怕青天白日里，天空也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黑布。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白天里，他们无法继续赶路，只能举着火种，在黑暗中寻找落脚处……
紧接着，他们就遇到了一堆熟悉的面孔，开启了结伴之旅。
只可惜，从这里开始，梦境便开始变得琐碎。
一会儿是上辈子的遗憾，一会儿是这辈子惊鸿一瞥，连带着一些差点被她忘记的人，都开始放电影似地，从她梦境中一闪而过，提醒着他们也曾是她生命中的过客。
不止如此，一些自然灾难，也在她的梦境中一闪而过。
比如地震、火山爆发、海啸……
那些灾难的画面，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是反复闪现。
但不同的是，每次出现的画面细节，似乎都是有区别的，比如光是火山爆发的场景，她就连续3个晚上梦到过：
第一天晚上，她在远行途中的夜晚，看到远处天空爆开的火光；
第二天晚上，她看到山林起火，被火烧的动物们集体逃窜出来；
第三天晚上，她身处难民之中，却用超乎寻常的上帝视角，看到了多座火山的爆发……
火光席卷每片大陆，仿佛约定好的一样，要冲破寒潮冰雪的封印。
火山大爆发后，便是连续数月的暗无天日，天空蔓延着散不尽的灰烬，路上的行人都捂着脸，面容痛苦地咳嗽着。
可怕的是，人们连口干净的水，都需要掘地三尺。
而食物更是寥寥无几，海里只漂浮着腐烂的鱼群。
对了，地震的画面一闪而过，尚且不知道在何时，但海啸却发生在火山爆发后。
铺天盖地的海水灌入，既帮助浇灭了陆地残存的岩浆山火，也淹没了人类的家园。甚至，就像上辈子的世界大洪水一样，淹过居住区，漫过山顶，一直往北方推进……
当海浪褪去，寒潮世界的人，将面临一个被“洗劫一空”的家园。
千闻有些心痛，尤其是意识到自己的梦境可能有“预言”的功能时，她就更紧张。
尤其是像现在这样，她能预知未来会发生的一些事，却不能保证这些事一定会发生。
而且，就算是预言梦，她也无法准确地说出，灾难发生的时间、地点……
也就是说，灾难可能就在明天，也可能在明年，甚至在不确定的若干年后。
比如火山爆发，以及病毒横行的场景，第一次出现在她梦里时，是她在离开泛亚大陆的海边。
但如今时隔两年多，事情还没有发生。
没有这些重要信息，预言梦境就是个大bug。
而千闻，甚至不知道，下一次梦境会在何时到来。
她现在唯一确定的是，当她的情绪出现波动，或者每次生活中出现的变数较多时，梦境就会“恰好”降临。
“唉……”
千闻忍不住叹了口气，没有任何遮掩，露出了苦恼为难的表情。
身旁，晏怀林朝她看了一眼，“表妹为何叹息，难道梦里遇到了困难？”
这一次，千闻没有躲开他的视线，而是坦然望向他。
“是啊……”
这一声情绪外露的长叹，惹得晏怀林意外地盯着她看了半晌。
“若是方便的话，表妹不妨说说？”
他用的是征求的语气，而那一声表妹，也仅仅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至于身份，他们早已心知肚明。
不过这样也好，没有敌意、没有试探，也没有亲情压力的交谈，反而更让人放心。
所以，千闻权衡之后，终于选择了坦白。
她稍微酝酿了片刻，给自己的梦境做了个合理解释，“可能是看到雪灾后，那些普通人流连失所、冻死街头的惨景，让我心里感到不安，所以就做了一些比较可怕的梦……”
她将自己梦里出现的，但凡和灾难有关的场景，都和盘托出。
一些细节，比如海里腐烂的鱼，海水漫过的海拔……
晏怀林何其敏锐，几乎她一出口，他的眼神就严肃起来，洞悉的目光直接投到她的眼底。
“类似的梦，你以前也做过？”
否则，她不可能如此担忧。
这么一想，印象里还真有此事，不过那是在泛古大陆时，她曾说过“担心海底地震”的话。
而事实也证明，他们刚离开泛古大陆，他们就遇到了一波海底地震，而且还引发了海啸……
晏怀林的目光，一直没有从她身上撤开。
这样的晏怀林，是很有压迫感的。
在他的视线压力下，千闻只好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梦到底是不是有预言功能，不过之前在泛古大陆，关于海底地震的那次……确实发生了。”
晏怀林的神情，越发严峻起来，他没有否认她的话。
似乎，在尝试着消化她的消息。
千闻想起一件事，“对了，其实两年前，我也曾做过类似的梦，不过那时候并没有太多细节，所以我只当做一个简单的噩梦。”
但晏怀林并不这么觉得，让她再说详细一点。
千闻只好再说一点，不过大部分只是回忆。
终于，晏怀林听完了，许久之后，忽然问了她一句：“为何，你会觉得那只是一场普通的噩梦？”
晏怀林看着她的眼睛。
接着，又抛出另一个问题。
“你见过，那些人身上类似的病？”
可当时，r病毒应该还没出现？而且那些病人的症状，和r病毒还有所不同的。
倒是，有点像传说中的t病毒。
“……”
千闻被问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悟了他的用意。
好家伙，这男人的心，到底能细到什么程度？！
“我……”
千闻嘴张了半天，也不知从何解释。
总不能说，那是她上辈子经历过的吧？
千闻的语塞，并不能阻止晏怀林的思考，在她答不上来的时候，他也没有继续为难，而是开始整理起时间线。
“按照你的说法，我怀疑地震发生的时间，可能会在火山爆发前。”
可能是她的坦白，让他晏怀林满意了，所以将分析的思路也顺便说给她听，“在寒潮这样低温的情况下，地下火山想要冲破冰层爆发，是需要一个契机的，比如原本稳定的地质，忽然发生了变故……”
比如地震。
听完他的分析，千闻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很快就惊呼出声。
“如此说来，如果预言梦境是真的，地震可能离我们不远了？”
因为她的梦境中，火山爆发是从一个暴风雪夜发生的，可如今已经4月了。看書溂
若是他们赶路速度正常的话，从这里抵达北半球，也只需要1个多月的时间而已。就算梦境中的灾难全部应验，他们抵达海水可能淹没的地方，也只需要3个月。
3个月后，那就是冬季了。
就算冬季延迟，她也能在隆冬腊月前，返回北方的小木屋。
也就是说，路上符合暴雪、纬度位置、大量人群等条件的，大概只有花叶聚集区、千夜聚集区附近了。
而这两个地方，距离此处并没有很远。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惊疑地望向天边的云。
“乌云遮天，天昏地暗……难道是它？”
不知为何，千闻脑中忽然闪现这个念头，心跳骤然加快。
同一时间，晏怀林也朝那些云层眯起了眼，没有否认她的猜测。
两人久久没说话。
最后，还是千闻打破了平静，沉沉地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别说如期出发了，只要一想到聚集区的几万人，她就忍不住一阵心惊。
说吧，万一没有地震呢？
不说吧，万一发生了呢？
聚集区里的住宅，可大多是石头做的啊！
千闻惊疑不定，而晏怀林却盯着那片云看了许久，最后才出一个字：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