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今就像是飘散在空气中的面粉, 那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就是明火,将他彻底点爆。
他连思考的能力都丧失了。
灵魂好像离开了肉丨体,飘向了远方。
他在模糊间听见荣荀在他耳畔低语。
“这是第二个暗号。”
荣荀的声音把余今拉回来了一点。
而他克制着把空间一点点还给余今的动作, 也让已经紧绷过头到了一种危险的边缘的余今松了口气。
他的魂魄回来, 却又面临了更尴尬的局面。
余今的手指尖都绷直僵硬了,尤其在他感觉到自己过于滚烫的耳垂上有一点水渍微凉时。
现在他身体里就好像攒着一团无处宣泄的火,这份陌生让余今手足无措。
他瞪着垂着眼帘望着他,好似什么也没做的荣荀, 有种想要干脆和面前这人打一架来个痛快的奇怪念头。
……靠。
余今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大脑充血到五分钟前吃的药仿佛白吃。
而真正让余今的躁意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归于一处的,还是荣荀。
仍旧倚着桌子半坐的荣荀借着光影的遮掩,才藏住了自己眸中翻涌的情绪。
可当他的视线扫过余今单单一只通红的耳朵时,抑制不住地舔了一下自己的上唇。
荣荀只知道自己没克制住, 本来只是想吻一下的,过头了的动作大概是有点变丨态吓到了小金鱼。
但他不知道他现在这样子落在余今眼里是副什么样的光景。
荣荀的皮相本来就出挑得过分, 不笑时又带着攻击性,俗一点说, 就像是开在黄泉彼岸的曼珠沙华。
此时屋内的的暖光打在他身上, 因为光影问题,不仅没有让他柔和下来, 反而是添了分诡谲的色彩。
让他看上去更像南界那些电影里的反派,俊美邪佞的同时, 也有几分无情的残忍。
而荣荀舔唇的那个动作, 的确让余今想到了刚刚那个所谓的第二个暗号不假, 同时也是将余今脑子里的另一根引线给点燃引爆了。
……救命。
余今在心里缓了一大口气, 还是忍不住偏过头, 不敢再去看荣荀。
怎么有人可以长得这么好……
始终注视着他, 关注着他的每个反应确认他的情绪的荣荀在他偏头的那一刹那,名为理智的弦就绷断了一根。
他放在身侧的手用力,抠着桌子边沿的手指泛着白。
荣荀的眸色沉了几分,可还没等他把克制念上几遍,余今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的脖颈就发生了变化。
那截白皙的脖子,一点点泛起了粉色,连带着余今另一边原本没有什么色彩的耳朵也跟着变色。
荣荀微顿。
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他当然明白余今这是害羞了。
所以……
荣荀松开了桌子,很低地笑了声。
实在是屋内太过安静,他这声笑太明显。
惹得余今更加无地自容。
好在荣荀没有说什么,只是离开了桌子边沿,抬手揉了把余今的脑袋。
他倒是想碰一碰余今变粉了的脖子,但他怕碰了后得出事。
荣荀:“记住了。”
余今感觉到他想要就这样离开,下意识地伸手,拽住了荣荀的衣袖。
荣荀停住,偏过头转身看他:“怎么了?”
余今缓了缓,让自己冷静了下,又轻咳了两声,努力把刚刚的场面从自己的脑袋里抹去:“就是……”
说实话,被荣荀刚刚那么一弄,他反而不好意思开口了:“算了没什么。”
余今松开荣荀的袖子:“睡吧。”
荣荀:“?”
他没动,只是低头看着余今:“故意的?”
余今啊了声。
荣荀柔柔一笑:“你觉得你这样来一出,把我胃口吊起来了,我还睡得着吗?”
余今仔细想了下,代入荣荀后,诚恳道:“好像确实。”
他望着荣荀,荣荀在等他的答案,可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好。
就,他想提的要求本身也很奇怪。
刚刚那个暗号过后,他再提那个要求,就更加奇怪了好吗!!!
荣荀似是叹了口气,细声细气地引导他:“小金鱼,你是不是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在他这永远慢一拍的余今歪了下头。
荣荀便直白道:“说好不要跟我客气的。”
“……我,”
余今不太敢看他,低着头小声说:“我不习惯在外面过渡。”
他把从第七天到第八天说得比较委婉,还有点担心荣荀听不懂。
但荣荀不仅听懂了,还抬手看了看表:“现在是九点八个字快九个字,申报航线需要点时间,你吃药比较早,能撑到上飞机再睡吗?”
他问的认真,倒把余今吓住了。
余今震惊地看着已经准备打电话让人申报航线的荣荀,下意识就猛地起身,按住了他的手:“不是。”
他连忙将荣荀的手机压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荣荀微微偏头,示意他继续。
他这个动作又有点撩到余今,余今轻咳了声,才说:“我就是想问你可不可以陪我一下。”
荣荀停住。
他望着在他面前连根警戒线都没拉起来的余今,含笑的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危险:“小金鱼。”
他低声说:“现在差不多到你要睡觉的时间了。”
余今松开他的手,低着头应了声:“我知道。”
这三个字无疑在暗示着什么,将原本好不容易正常了一点的空气又变得暧.昧起来。
荣荀的舌尖重重的扫过尖利的牙齿,疼痛让他清醒,可铁锈味又在隐隐勾着他藏在皮囊底下那头吃人的怪物苏醒。
荣荀的嗓音不受控制地喑哑了点:“那‘一下’是多久?”
余今迟疑片刻:“……等我睡着?”
荣荀没有应,只是轻声哄着人:“小金鱼,你得说实话,你答应过我的。”
他把自己的声音包装成了能够让小金鱼咬着钩不放的蜜糖:“这才几天不到,就又开始骗我了。唉,看样子是我不值得被信任啊。”
“没有。”余今毫不犹豫地就否认了他。在一番纠结后,还是说了出来:“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陪我到明天天亮?”
“可以。”
荣荀的声音几乎是跟着余今落下的尾音响起的。
余今怔怔抬头,就见荣荀弯着眼看他,那双稠墨般的眼瞳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没有带着任何会令他尴尬的暧色,有的只有足以让他溺毙在其中的温柔。
“不用怕。”
他说:“有我在,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
其实这就是很简单的一句安抚,但从荣荀嘴里说出来,却一点也不单薄。
余今呼出口气:“谢谢。”
荣荀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无奈一笑:“说了别客气。”
余今露出个不好意思的表情,但嘴角却忍不住上翘。
感觉……荣先生真的很好。
他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又听荣荀带了点训斥的意味说:“还有,没有下次。”
余今愣了愣,随后哦了声。
也是,让人守着睡觉什么的,真的很奇怪。
荣荀稍顿:“想什么呢?我是说你又跟我客气的事,不许再有下次了。”
余今眨了下眼,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在听到这话时眼睛亮了一下:“嗯!”
.
余今去洗漱后,就见荣荀坐在了离床有点距离的沙发上。
他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让荣荀陪他,可丨荣荀也是要睡觉的。
所以余今问:“荣荀,你睡哪?”
荣荀偏着头似乎是在看窗外的夜景,反正第一次跟他说话时没看他:“这沙发够长。”
……可是沙发也很窄啊。
荣荀这身高塞沙发里是不是有点憋屈了?
余今略微犹疑:“那你要不要……”
“不用。”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荣荀打断。似乎是无奈至极,荣荀叹了口气:“小金鱼,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和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这说得不明不白的,余今确实不懂:“什么?”
要知道,余今不仅没谈过恋爱,就连听都没怎么听过这些。
他那些来诊室做心理疏导的患者,也不会跟他说恋爱细节啊。
荣荀看向他,整个人因为比较靠角落,所以余今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我又不是小说里那些修无情道的道士……”
他点到为止,没在这个时候把话挑得太明,只笑了声:“还不懂么?”
余今:“。”
他一点点僵硬起来,默默地关了灯上床,没有吭声。
余今用被子将自己的脑袋蒙住了大半,根本不敢往荣荀那个方向看。
好在荣荀也没有要再出声的意思。
屋内明明安静了下来,余今却反而觉得吵。
因为他的心跳声捂在被窝里实在是有点震耳欲聋了。
他稍微翻了下丨身,等了会儿,还是没能睡着,又打了个翻身。
来回两次后,荣荀终于出声:“睡不着么?”
余今没吭声,荣荀好笑地轻点了下自己的手机:“别装睡了,你的心跳出卖你了。”
余今愣了下,才想起来自己手上戴着的手环会把自己的心跳汇报给荣荀。
……他忽然觉得这玩意儿有点问题了。
但都被揭穿了,再装就没意思了,所以余今只能老老实实开口:“的确有点。”
他忍不住嘀咕:“不都怪你吗。”
在睡前非要撩他那一下。
荣荀不是修无情道的道士,他也不是出了家的佛教弟子啊。
余今以为荣荀没听见,但荣荀却听得清清楚楚,还顺从地应下了这个谴责:“嗯,怪我。”
余今:“……”
他又不想说话了。
余今闭上眼睛,就听荣荀继续问他:“睡不着怎么办?要听故事吗?”
余今还是开口了:“我不喜欢听这个。”
他顿了顿:“要不,聊聊天?”
荣荀没拒绝:“你想聊什么?”
余今:“突然这样问我也不知道啊……”
他想了下:“我们什么时候回南界呀?”
“就这几天吧。我这边的事快办完了,你想回去了吗?”
余今怕他明天直接加速进程把自己累到:“那倒不是,就随便问问。”
他说着说着,因为平静下来了,很快就打了个哈欠。
荣荀让自己的语速慢下来:“陆医生跟我说了家庭式治疗的事,你想见你父母的话,我会联系他们。”
余今听进去了,心情却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应了声,药效在这个时候发作,让他的声音都有些慵懒:“你还认识我父母呀。”
荣荀望着在不知不觉中翻身面对着他的余今,眸中一片冷沉,语气却很轻:“嗯。”
余今的声音已经含糊不清了:“他们是什么样的?”
荣荀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而余今也没有强撑着困意非要听一个答案。
屋内归于寂静时,余今的心跳和呼吸也逐渐平稳到一个数值。
荣荀静坐了许久,才轻轻唤了声:“小金鱼。”
已经进入了梦乡的余今没有应声。
于是荣荀悠悠起身。
他走到床边坐下,望着靠着床沿睡的余今,似是自言自语般:“你想见,我不拦着。”
“我家小金鱼那么好,他的父母一定是很爱他的……也只能爱他。”
谁也不能让余今伤心。
吃过药的余今睡的很熟,除非是现在有人在他耳边敲锣打鼓,不然一般不会醒。
这点荣荀很早就摸索出来了。
他的指尖一遍又一遍的在余今的轮廓上描摹。
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姣好,荣荀轻吻了一下余今的眉心。
他勾着唇,被月光拉长的影子像是怪物。
晚安。
他在心里说。
醒来后世界美好。
只有蜜糖和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哎,疯批(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