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心安

  简正则和全琇来到医院时,看到许久没见面的女儿眼睛通红坐在病床边,一边剥橘子一边点头听着老爷子的絮絮叨叨。

  两人在门口停了一下,压下心中的澎湃,缓缓走进去。

  这种场面,他们以前也见过,西西从小跟着老爷子学画,但是又喜欢偷玩,被老爷子逮到总要吃一顿教训。

  “行了,刚才的话你给我记住,做人要堂堂正正的。”简老似乎终于放过了惨兮兮的简西。

  “我知道了爷爷。”简西严肃地点头。

  简老眼神闪烁,却又开口,“还有你那些什么……带别人去吃火锅之前,你得先让我掌掌眼,知道吗?”

  “我知道——嗯?”简西怔住,怀疑自己幻听了。

  简老瞪着她,“就你那眼光,真不怎么好。”

  简西:“……”

  她默默点头。

  抬头见到两人走来,她吸了吸鼻子,又绷不住了。

  简正教历史,总是习惯穿改良的唐装,整个人儒雅无比。

  全琇则风格多变,今天穿的是天青色的长裙,很是婉约美丽。

  简西迎上去,跟他们抱成一团,“爸,妈……”

  全琇有演出,简正则刚好闲着就陪她过去,刚刚才下飞机过来。

  至于简西的事情,霍晏时已经跟他们提过,所以经过这几天的心理建设,他们已经接受女儿恢复记忆的事情。

  “真的是……西西?”全琇仍旧有些不敢置信。

  “是我,妈妈。”简西往她肩上蹭了蹭,一如以往那般亲密和依恋。

  全琇被她亲昵的动作整破防了,眼泪哗啦啦地流。

  简正则在一旁给她递纸巾,正要给女儿也擦眼泪时,另一只手却比他快一步伸来……

  他扫了一眼动作自然的霍晏时,也没觉得有异,注意力重新回到简西身上。

  隔壁陈老爷爷去做检查,病房里便没有外人。

  “西西。”简正则严厉惯了,说话还带着一股老学究的冷肃,他一出声,大家都安静下来,连同简老都抬头看他。

  “爸?”简西有几分忐忑,知道他要说的肯定是正事。

  “我给你约了精神科医生,下午就可以见面。”简正则道。

  他的想法也很简单,有病就要治,根据她说的,副人格并不好相处,而且秉性怪异,指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出来,所以当下就要马上解决这个问题。

  阿时的想法是想继续观察,但是他不觉得这事能拖。

  而且仅凭厉清风的诊定,并不算权威,这种事情还是要交给专家来判定和治疗。

  简老显然也是认同的,“早点去看也好,之前那个医生就看出了古怪,只是当时没有好好治疗……”

  霍晏时闻言皱眉,视线移到简西身上。

  果然,女生眼底透出惊惶,在用力摇头,“我不去,我现在好好的。”

  简西就猜到会面对这样的场景,毕竟当初爷爷和爸爸也是一致认为只有精神科医生能让她恢复正常。

  “西西,你别怕,只是去看医生而已。”全琇轻轻拍着简西的肩膀安慰着。

  简西开始后悔用人格分裂来当借口了,她了解自己的家人,不管是爷爷还是她爸妈,都是绝对的唯物主义者,对于这些充满玄幻色彩的事情,并非亲眼所见的话,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跟他们说穿书者的事情,他们恐怕同样觉得她精神有问题,这可比人格分裂还要严重。

  “……好。”简西答应下来,心里却有些慌,不过她知道他们也是关心她,而且他们也不会真的把她送去病院关起来吧?

  “看医生的事情不着急,先把身体调养好。”霍晏时忽然出声。

  简西下意识捂住肚子,“就是胃疼而已……”

  简正则想到什么,也皱了皱眉,“待会儿就去查个胃镜,精神科……不着急。”

  他看得出来女儿在害怕,他也心软,霍晏时这么一提,他也就顺着他的话答应了。

  简西连忙点头,飞快瞥了一眼霍晏时。

  简家长辈对于霍晏时,是全然信任的。

  “先不说这个了,西西,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简正则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一些。

  但是这个话题还是让病房的气氛低沉起来,他们不赞同西西进娱乐圈,现在她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负面消息缠身,以后想要回归普通生活,是不可能的。

  “我听家里的。”简西努力表现得乖巧。

  全琇摸了摸她脑袋,“西西不用担心,你可以跟我们说说自己的想法。”

  简西看向自己的老爸。

  简正则果然已经有了打算,“大学那边还保留着西西的学籍,现在刚开学没多久,西西注册就能去学校。”

  提到这个简西十分郁闷,四年前尤雨占据她身体后,高考成绩才出来,家里根据之前的商量,给她报了A大音乐学院的民乐系,跟妈妈一样学琵琶。

  但是尤雨对此却意见很大,因为她完全不懂这些,所以她利用出道当借口,放弃了学业。

  在简西看来,尤雨极力跟简家撇清关系还有另一个原因——不管在哪一方面,她都无法好好扮演真正的简西。

  “是爸爸帮我申请的?”简西问。

  简正则:“为了你这个学籍,我这张老脸都没了。”

  简西心中内疚,全琇连忙道,“别听你爸乱说,你成绩本来就好,学校还是重视人才的,只要申请理由合适,保留学籍是可以的。”

  尽管全琇这么说,但是简西知道,这其中肯定少不了两人的周旋。

  简西肯定要回学校的,但是,她也不想放弃出道,毕竟希望她退圈,看她笑话的人太多,她不能如他们愿。

  简老这时候轻咳一声,说道,“学业打紧,但是西西也别忘了好好营业。”

  简西:“?”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爸,您的意思是?”简正则表情困惑。

  简老拉下脸,手指戳着屏幕上的大字,义愤填膺,“你看看这些黑粉怎么说的?西西除了脸一无是处?西西蹭热度?西西玷污火锅?你看看这些是什么鬼话,你能忍吗?”

  简正则:“……”身正不怕影子歪,何必那么在乎别人的评价?

  但是此时他不敢出声。

  全琇倒是开始气了,“爸,我也看到了,西西在娱乐圈待过,去哪儿都会被人认出来,所以我也觉得西西不能就这样憋屈地离开公众视线。”

  简正则:“……”

  霍晏时:“……”

  “……嗯!我听爷爷的。”简西刚才还苦恼找不到理由继续当艺人,结果爷爷和妈妈已经给她找好。

  显然,胜负欲这个东西,是刻在简家人骨子里的。

  简正则细想一番,也点了点头。

  当了一段时间透明人的霍晏时适时提醒,“希时娱乐可以跟简西签约。”

  简西看向那张冷清淡漠的脸,不觉有些讶异,从刚才开始,霍晏时就意外地贴心。

  希时娱乐是他这四年经营起来的,敢和星宇公司叫板,公关团队的营销套路一流,捧人的手段几度让圈内人奉为经典教程。

  简西还记得,尤雨不少资源被希时娱乐旗下艺人抢走,直接导致不少品牌见风使舵,不再跟她合作。

  所以简西一度以为霍晏时是在借机报复她。

  “有阿时看着,我觉得没问题。”全琇开口。

  于是全家一致通过这个决定。

  “简西”是有前科的,他们总觉得需要一个人看着她,而霍晏时再适合不过。

  简西一听自己要住在霍家,还要签约在霍晏时公司,几乎时时刻刻被他监视时,她心里虽然接受这个安排,但是嘴里还是忍不住嘟囔一句,“你们怎么不干脆让我跟他结婚算了?”

  刹那间,几道视线齐刷刷落在简西身上。

  简西下意识挺直小身板。

  “西西还小。”简正则严肃出声,打破病房里诡异的寂静。

  “嗯。”全琇笑得温婉。

  简西不敢动:“……”

  她怎么感觉他们已经在考虑“结婚”的可行性?

  喂,她就是随口吐槽而已……

  她悄悄拉一下木头人霍晏时的小手指,打算让他出声打破尴尬。

  然而,霍晏时面无表情,迅速撇开她——

  手还背回了身后。

  简西:“……”很好,她感觉到了浓浓的嫌弃。

  霍晏时目光游移,最后落在女生低垂的脑袋上。

  俊脸冷冰冰,耳根抑制不住在发热。

  他怕是生病了。

  直到下午,简西手里拿着胃药,霍晏时揣着退烧药,从医院离开。

  她坐上车后说道,“家里没有女明星能穿的衣服,我要去买东西……”

  末了,她补充一句,“你给钱,我以后打工还你。”

  霍晏时却道,“女明星是不需要自己去买衣服的。”

  简西:“……”

  哦,他的意思是说她没有当过真正的女明星呗。

  ——

  接下来几天,简西的生活开始规律起来,不过她吃了医院开的胃药之后,副作用很明显,她每天脑子都不太清醒,于是也就乖乖呆在家里。

  网上还流传着她的瓜,不过渐渐地热度也下来了。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她在发那条微博之后,同时得罪几大公司,不会再有人敢签她,基本上她也就沦落为网红之流,带带货卖卖笑什么的。

  直到某瓣上有小道消息传出:希时娱乐和简西签约,金牌经纪人护航,公司资源已经往她身上倾斜。

  网友:笑死,忘了希时娱乐多想整死简西?

  黑粉:爆料的是简西脑残粉吧,大白天做什么梦!

  而希时娱乐和简西都没有回应。

  傍晚时分,霍晏时回到家,看到陈阿姨正在兴致勃勃地拆快递,而旁边被踩扁堆积起来的纸盒已经有一米高。

  “她呢?”霍晏时问。

  陈阿姨这才抬头,笑着回答,“西西刚才吃过东西,喝药之后又躺下了。”

  “还是不舒服?”

  “今天精神了一些,早上还一直在拆快递呢。”

  陈阿姨说完,又低头继续拆。

  不得不说,拆快递真的是一件特别解压的事情,她都有些着迷了。

  霍晏时:“……”

  走进简西的房间,霍晏时才对她的购买力有了部分认知。

  她没钱,可是她对自己的赚钱能力明显过于自信,于是这几天疯狂地刷信用卡。

  她的确有好好装饰房间,从窗帘到床单,从桌布到地毯,从杯具到盲盒……一应俱全。

  那洞开的衣柜里,新衣服已经挤得满满当当。

  简西裹着被子睡得迷迷糊糊,手机就放在枕头边上。

  霍晏时拿起手机,打开购物app,看着那一长串的订单,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还真是欠揍。

  简西似有所感,忽然惊醒,看到面前的霍晏时,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她眨着清亮的眼眸,定定看着霍晏时。

  她刚才梦到尤雨离开的那个晚上,她一直找不到原因。

  ……所以,算是霍晏时吓走尤雨的吗?

  不管怎样,简西这回是真的乐意跟他一起呆着。

  总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心安。

  霍晏时对上她的视线,喉结滚动,刚要说什么,她却又闭上眼,似乎重新睡了过去。

  他定定站了一会儿,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介于清醒和迷糊之间格外动人心魄的眼神。

  谁能从她的注视下,清醒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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