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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男人哭吧

  沈逸矜觉得自己见鬼了, 走哪都好像看见祁渊,可是回头去找的时候,人群熙攘里却又找不到。

  这种心情不知道该怎么说, 又不想让闻哲语担心,她只能自己默默扛着。

  闻哲语最近也没怎么陪着她,他报了个划船的培训班, 去学习划船了。

  “你行不行,细皮嫩肉的?”沈逸矜笑他。

  闻哲语被笑得更卯上了劲, 说划船练臂力,还有背肌, 他一定练出满身肌肉回来,不让她瞧扁了。

  沈逸矜心想几天就能练出一身肌肉, 祁渊家里的健身房是摆设吗?

  但又不忍心打击他, 鼓励道:“加油。”

  这天,近傍晚的时候, 沈逸矜找了家河边的冰淇淋店消磨时光, 栏杆下是码头, 也是划船培训班的集中地。

  她就在这里等闻哲语他们的船回来, 等他一起吃晚饭。

  夕阳一点点坠下屋脊,金色的阳光洒在河里,透过清澈的水像鱼鳞一样鲜亮。

  沈逸矜点了份冰淇淋, 靠栏杆选了张视野开阔的桌子, 随手从杂志架里抽了本杂志。

  谁知道,那杂志翻开来第一页的扉页上就是祁渊。

  图面简洁,白底上一张素漆黑色的椅子, 没有扶手, 窄长又素净, 男人身着黑衬衣,也没有好好坐在椅子上,而只是斜着身子靠在椅背上,姿态几分跋扈,又桀骜。

  沈逸矜倒吸一口凉气,暗骂一声阴魂不散,合上杂志,拿去换了本女性读物。

  正看得入神处,耳边一串清脆的铃铛声,一只白毛茸茸的小狗跑到她桌子底下,追着自己的小尾巴转圈圈。

  “钱多多。”不远处有个女人手里拿着一条牵引绳,朝小狗叫了声,“别乱跑。”

  那女人年纪不大,和她相仿,气质凌厉又亲和,朝沈逸矜歉意地笑了下。

  沈逸矜回了个笑,看去小狗:“这狗好可爱。”

  对方走上前,笑着说:“它叫钱多多。”

  来人朝钱多多招了招手,钱多多摇着尾巴跑到她面前,女人一边斥着它顽皮,一边又宠溺地将它抱进怀里,顺手拉开一张椅子,忽又觉得唐突,问了声:“我能坐这儿吗?”

  沈逸矜收起桌上的书:“当然可以。”

  这一坐下,两人围着钱多多聊起来,对方主动介绍自己,说:“我姓施,施舍的施,名字叫一诺,一诺千金的一诺。”

  “施一诺?”沈逸矜觉得这名字好绝,对对方有了点兴趣,将自己的姓名也说了。

  这下,两个女人聊得更多了。

  期间,施一诺接了个电话,很快有个女的风风火火地走过来,年纪比她们大一点,穿一件短袖白衬衫,气质也很凌厉,但她和施一诺的凌厉不一样,这位更多的是职业精英范,不像施一诺是种飒爽潇洒。

  这一位来了之后,一坐下,点了杯冰水,先灌了两口,就对施一诺说了件事,抱怨的语气,也没避着沈逸矜。

  施一诺对沈逸矜介绍说:“这是我朋友,王蔻丹。”说着,拿过王蔻丹手里的宣传册,递给沈逸矜,“她是钟爱一生的老板,店就在外面那条街上。”

  沈逸矜笑着点头:“见过。”

  钟爱一生是个影楼,她进古镇第一天就见到了,门面很大,是百年老字号,也是个网红店,除了本地人,很多游客都慕名前来拍古镇婚纱照或个人写真。

  而且好巧不巧,新认识的张熙也正是这家店的摄影师。

  王蔻丹抱怨的事,是她花了半天时间去柠城机场接一个女明星来拍宣传片,结果人家根本没上飞机。

  “气死我了。”王蔻丹又灌了几口冰水,可冰水都浇不灭她心头的火,“不来就不来,一个三十八线,倒不是有多稀罕她,可这耽误事啊,明天就要拍了,所有人员都到齐了,现在叫我去哪里找人来顶替?”

  “那你快去找啊,别在这磨蹭了。”施一诺劝道。

  “我太难了。”王蔻丹“呜”一声,往桌上一趴,泄了气,说,“我要能找到还用在这啰嗦。”

  施一诺安慰了几句,问她:“你那拍宣传片的要什么条件?”

  王蔻丹撑起脑袋,点了点桌上的宣传册:“要求不高,漂亮就行。”

  说着,看向施一诺,苦兮兮地:“要不你来吧,没难度的,你比那三十八线的漂亮多了。我今天搞不定,明天剧组喝西北风,后天我的店就该关门倒闭了,你不会看着我死,不救我吧。”

  施一诺被她夸张的话说笑了,抱起怀里的钱多多朝她举了举小爪子:“行啊,你去跟我老公说,他同意了我就拍。”

  王蔻丹一秒收回表情:“算了,你家那位大佬我可惹不起。”

  施一诺笑了下,看了眼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的沈逸矜,“诶”了声,对王蔻丹说:“你看你看,现成的人在这儿,你怎么不知道求一求?”

  王蔻丹抬头,和沈逸矜对视上,只用了两秒就拍着桌子跳起来:“天不负我。”

  沈逸矜被她动作吓一跳,坐在座位上都不敢动了。

  王蔻丹笑着问施一诺:“你朋友?”

  施一诺点头,这才想起来把沈逸矜介绍给她认识。

  沈逸矜刚才看了王蔻丹的宣传册,那是要为仙溪镇古镇打造一部宣传片的意思,上面写了主办方是古镇旅游控股的鼎言集团,承办方正是钟爱一生影楼。

  要说这个鼎言集团,她也是知道的,正是她父亲生前服务的公司,她现在那套别墅也是这个集团老板送的,姓谢,叫谢鼎康。

  当年赠送别墅时,谢鼎康还搞了个仪式,她亲自接得钥匙。

  除此之外,沈逸矜还知道,谢鼎康早在几年前去西藏的路上失了踪,现在是他儿子谢旭谦掌权。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旁边叫施一诺的新朋友正是谢旭谦的太太。

  王蔻丹用她多年看人的经验,夸起沈逸矜的形象和气质,指着宣传片里的女一号,说:“再没人比你合适了,你比那三十八线漂亮一百倍,我就找定你了,我能把你捧到十八线,比那三十八线红,你信不信?”

  “可我没有做明星的想法。”沈逸矜笑着推开宣传册。

  那册子里讲述了仙溪镇传统婚礼的嫁娶,宣传片的主要内容也是展现这个,还有一些其他的活动,包括舞龙灯和赛龙舟。

  不过舞龙灯和赛龙舟早在年初和端午时已经收集了资料,现在需要拍得是传统婚嫁。

  “其实和做不做明星没关系,丹丹说得太夸张了。”施一诺加入游说行列,转头对沈逸矜说,“你之前不是说来古镇度假的吗?那来都来了,古镇的一切不都要体验一下嘛。”

  想了想,又问,“哦,忘了问了,你有男朋友了吗?”

  沈逸矜摇头,笑了下:“没有。”

  “那就没有顾虑了。”这下施一诺觉得她更合适了,强烈建议道,“这个传统婚嫁其实是古镇最大的特色,但现在结婚没人这么办了。这次为了宣传古镇拍片子,所有仪式都会做全,是个非常难得的体验机会。”

  施一诺声音不高,清清柔柔,和王蔻丹一点也不一样,给人的感觉很平和,不知不觉中人就会被劝动。

  而王蔻丹还在旁边一个劲地附和:“和你搭戏的男明星虽然不是大牌,却是十八线的哦。”随即说了个名字。

  沈逸矜不追星,听了也不知道是谁。

  王蔻丹只好又鼓动道:“只要你答应,我按那个三十八线的酬金给你。”

  她张开手,报了个数。

  沈逸矜有了5000万,小几万的数字听了并没有太大反应。

  王蔻丹急了,拍了下桌子,将数字翻了倍。

  沈逸矜不是冲动型的人,做事习惯思虑周全了再行动,忽然来了这么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莫名其妙地要她去拍宣传片,她觉得有点天方夜谭。

  但是后来,三个人聊了很久,沈逸矜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像施一诺说的,主办方和承办方来头都不小,沈逸矜只是一个参演,不需要任何付出,能被人骗去什么?

  不过,沈逸矜做下决定的真正原因,是她想到仙溪古镇最早是她父亲的手笔,如果她尽一点绵力,能把古镇推广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地方,来这里游玩,那又何尝不可?

  何况她想到自己终究不可能真的嫁人,不可能真正的穿喜服,穿婚纱,而她既然已经有过一次顶包的经验,再表演一次又如何?

  那天,王蔻丹解决了一大难题,高兴得很,陪着沈逸矜一起等到闻哲语下船,请他们吃晚饭。

  吃过饭,几人又一起去钟爱一生,王蔻丹拿了合同给沈逸矜签。

  施一诺也陪着她,等她签好合同才回家去了,约了明天来看拍摄。

  在店里,沈逸矜还见到了张熙,他们两人这几天都有聊微信。

  张熙的拍照水平很高,那天花海里拍得几张照片,把沈逸矜拍出了仙女的味道,谁看了都说好看。

  此时听说王蔻丹找到女一号的替补,正是沈逸矜,张熙笑得虎牙发亮:“太好了,我明天一定把你拍得美美的。”

  沈逸矜也开心,感觉自己交到的几个新朋友,都很不错。

  尤其是施一诺,她身上有种果敢,说话做事,让人特别信服。

  后来她才知道,施一诺手下有几百号铁汉子,管她叫老大。

  *

  第二天,沈逸矜起早,按约定时间去了钟爱一生。

  闻哲语觉得这事又巧又怪,心中疑窦丛生,但又不想扫沈逸矜的兴,便陪着她一起去了。

  到钟爱一生,平时早上都是冷冷清清的,今天人头攒动,格外热闹。

  这部宣传片一共有六对男女参加婚礼演出,除了沈逸矜,其他五对都到齐了,每一对配一位媒婆,另外还有一对扮演父母的参演者,和一支唢呐仪仗队。

  看起来,阵仗很大。

  造型师、化妆师们,还有服装,头饰,道具,人们一个个紧锣密鼓,忙得紧张又兴奋。

  剧组的班底听说是从柠城电视台来的,门口停了好几辆汽车,站满了扛机器设备的人。

  有人吆喝着打了个手势,他们便就地集中开起了会。

  沈逸矜看着面前这么兴师动众的架势,忽然想起自己和祁渊那个顶包的婚礼。

  当时,苏瑞林攀上祁家,激动过了头,砸了重金举办婚礼,也请了很多记者和摄像,可谁能想到苏萱萱居然逃婚了,她顶了上去。

  后来那些记者和摄像不但被赶走,主婚台上也遮遮掩掩,生怕人认出新娘。

  想想就窝囊,又荒唐。

  今天这一场,倒是正大光明的演戏,做假。

  沈逸矜心情舒畅。

  “沈逸矜。”张熙叫着名字,跑到她面前,招呼道,“你来啦,今天会很忙哦。”

  沈逸矜笑着点头:“看出来了。”

  张熙交给她两个礼盒:“这是你的喜服和喜鞋,你先去换,换好后,我带你去化妆做造型。”

  沈逸矜接过,看了眼,那礼盒制作精良,打开来,里面喜服是大红色崭新的丝绸锦缎,领口缀着圆润的珍珠,拼成一个披肩的样式,颗颗粒大饱满,是货真价实的真珍珠。

  她问:“新的?这么高级?”

  张熙笑道:“你是女主角,必须的。”

  沈逸矜被他的笑感染了,抱上盒子,去换衣服。

  旁边的闻哲语拉住张熙,问:“一个宣传片而已,至于这么大排场吗?”他指了指店里和门口。

  张熙耸了耸肩:“那你不看看这个宣传片是谁投资的?”

  闻哲语:“鼎言?”

  张熙笑着默认。

  沈逸矜换好衣服,一身喜气地走出来。

  喜服、喜鞋简直都是量身定做,喜服是传统的秀禾服,修身收腰,凹凸有致,除了领口缀满了珍珠,前襟和裙摆上的凤凰也是用珍珠和金丝线手工刺绣完成,沉甸甸的在身上,举手抬足间都能感觉到自己的“重要份量”。

  这还不算什么,化妆时,造型师打开了一个绒布盒,先取了两个金镯子给她戴上,再一对金耳环,金锁项链,金凤冠,还有后珠金饰,一件件往她身上堆。

  沈逸矜开始以为那些都是假的,摇了摇手镯,问造型师:“这什么材料做的,好重。”

  造型师边摆弄她的头发,边笑着说:“金的啊,是真的黄金啊。”

  沈逸矜这才仔细看了看,两只金手镯,一粗一细,龙凤呈祥的图案立体又精致,是真货。

  而金凤冠就更重了,戴上头顶后,她的后颈只能笔直端正的了,感觉稍有不慎,人就会头重脚轻地摔倒。

  沈逸矜觉得自己这身行头过于隆重了,简直价值连城。

  “不过一场戏,至于吗?”

  想当初她和祁渊那场婚礼,她什么首饰都没有。

  造型师笑:“主办方有钱,他们送来的,我们就用,不跟他们客气。”

  沈逸矜也笑了下,镜子里看见其他五位新娘,和自己的喜服不同,妆容也不同,她们身上的只是普通的秀禾服,有些还有皱褶,不是新的,头上戴得金饰轻飘飘,一看就是假的。

  沈逸矜疑惑道:“就我的是真的?”

  造型师端详她:“对啊,女主角就你一个,当然只有你的才是真的。”左看看,右看看,赞叹道,“我在我们店里做造型师五年了,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新娘。”

  沈逸矜自嘲:“全靠衣装和金器吗?可惜我是个假新娘。”

  造型师:“……”

  张熙走过来,打量了一下沈逸矜,也夸了她一通好看。

  沈逸矜不在意:“假的,都是假的,除了我身上的黄金。”

  她神色担忧道:“我现在是不是得时时刻刻担心这些金器的存在?万一丢了一件,我这一天的酬金够赔吗?”

  张熙举起自己胳膊肘,展示了一下结实的肱头肌,笑着回:“没事,我跟着你,一定保护好你的。”

  沈逸矜笑:“你还是保护这些金器吧。”

  她从镜子里看去几位新郎,他们都换好了衣服,聚在一起聊天,可是只有五位,她问:“男一号来了吗?”

  张熙“唉”了声:“别提了,现在这些流量明星一个个都还没红,脾气就先大起来了。说不来就不来,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沈逸矜疑惑:“不来了?那怎么办?”

  张熙反问:“你看见我们王总了吗?”

  沈逸矜摇摇头。

  张熙这才笑了:“她一早就出去找人了,一定会给你找个绝配回来的,你别担心。”

  沈逸矜也笑了:“我担心什么?是你们赶着要拍。”

  做好造型,张熙先带她去楼上拍室内部分,闻哲语跟着一起去了。

  那房间是影楼现成的,是中式传统的婚庆装修,一片大红的喜庆颜色。

  旁边站着媒婆,扮相有点夸张,一身桃红色秀禾服,戴了个老嬷嬷的假发套,两腮涂得鲜红,手里提着一根很长的黄铜大烟管,听说是地方民俗文化办的台柱,地位很高。

  两位父母也装扮好了,慈眉善目的一对老人家,也是文化办的名角。他们坐在木椅上,面前准备好了蒲团,旁边茶几上摆了瓜果喜糖。

  四周站着扛机器的工作人员中,有一个拿着稿纸的人,是导演。

  张熙介绍说,是电视台某个大型综艺节目的名导,很难请的,但也被他们请到的。

  导演和沈逸矜他们几人说了戏,是场女儿告别父母,出嫁前的戏。

  沈逸矜听完,便按他说得做。

  戴着沉甸甸的凤冠,沈逸矜举手投足间端庄又稳重,媒婆扶着她,双膝跪上蒲团,拜别父母。

  那双膝一着地,说不上来得眼眶一热,滚烫豆大的泪珠便不受控地滚了下来。

  沈逸矜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受自己这一拜,也永远不可能见到自己真正的婚礼。

  那眼泪就像夏天说来就来的暴雨一样,哗啦啦得不要钱地往下掉。

  后来演了什么,沈逸矜全然没记住,脸上挂着大滴大滴的泪,像个木偶似的,好在有三位名角在,顺利地演完了全场。

  没想到就这样,沈逸矜还得到了导演的称赞,说这一场哭嫁,他都没指望真得拍到哭戏,沈逸矜真情实感,情绪到位,中间他都没有喊停,一次过了。

  张熙也给沈逸矜拍了很多照片,说他可算是见识了什么叫仙女落泪。

  张熙回放相机,说:“我原以为你笑起来好看,没想到你哭起来更好看,可是谁会舍得你哭呢?”

  沈逸矜被他逗笑,仰起头朝门外刺眼的阳光看去,使劲眨了眨眼睛,好一会才收了情绪。

  闻哲语站在旁边,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眼镜背后也悄然一片湿意。

  *

  后来,化妆师给沈逸矜补了妆,他们出门去拍外景。

  影楼后门就是河道,简易码头上停靠了几只鲜花装饰的花船,沈逸矜和其他演员,还有工作人员一一上船。

  闻哲语则走旱路,沿着河岸混进游客里,一路追随花船而去。

  船上,沈逸矜悄悄问张熙:“如果男一号一直找不到怎么办?”

  张熙抬头看去头顶的大太阳,找了把油纸伞撑在沈逸矜头上,说:“不会的,你要相信我们王总。而且新郎们的戏都在傍晚,白天主要都是拍你们新娘的戏,王总不可能一天都找不到一个配得上你的新郎。”

  沈逸矜被他贫多了,也接得上他的笑话了:“那敢情好啊,如果真合适,我今晚就把人打包带走。”

  张熙大笑:“那好说,找导演直接加场戏。”随即捏起喉咙,学小太监朝身后花船上的导演喊了一嗓子:“送、入、洞、房——”

  引起后面一片笑声,河面上盈盈波光的波澜也起伏得更热烈了。

  白天的拍摄很分散,又因为人多,个人戏,群像戏,戏戏几乎都有沈逸矜。

  沈逸矜虽然第一次在镜头下做演员,但她似乎有天赋,领悟能力特别强,情绪又饱满,导演几次怀疑她是专业出身。

  沈逸矜扯扯唇角,心想这应该归功于她做了两个多月的替身太太吧。

  在那两个多月里,她每天都在入戏出戏,每天都在提醒自己怎么表现,怎么收敛心绪,可比专业的还用心。

  近黄昏的时候,沈逸矜她们几个新娘又补了妆,上了花船,去往一个古宅。

  西晒的太阳依然很大,张熙一边给沈逸矜撑着伞,一边找来一把美人扇,给她扇风,问她:“下个拍摄地就是重头戏了,是你成亲的地方,你期不期待你的新郎啊?”

  沈逸矜摇着扇子,拿捏戏中新娘的娇气,说:“那我可太期待了。”

  张熙热,将自己的衣袖撸上肩膀,笑着说:“那你还是信任一下我们的王总吧,她眼光一向不错,一定给你找个大帅哥来。”

  沈逸矜接过美人扇,边摇扇边缓缓吟道:“那好啊,其实我要求也不高,只要风流倜傥,家产万贯,会疼人,会宠人,心为我所想,人为我所用。”

  张熙笑得身子狂抖:“必须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也把他驯服成这样的。”

  船进入景区,河两岸垂柳飘荡,暮色变得柔和,快到古宅时,有工作人员提醒,前方需要拍摄了。

  沈逸矜只手遮过船的顶篷朝外瞧了眼,游客和观众人叠人,几乎都举着手机朝花船看过来,在拍照。

  人群里,沈逸矜看见了施一诺,怀里抱着钱多多,在和身边的男人说着话,那男人搂着她的胳膊,应该是她丈夫,个子很高,相貌也极好。

  好像在哪见过。

  沈逸矜蹙了下眉,一时想不起来。

  闻哲语离着施一诺不远,看到沈逸矜,招了招手,做了个接打电话的手势,脸上有些着急。

  沈逸矜看他有话想说,可她的手机在他那里,两人距离又远,什么都交流不了。

  沈逸矜朝他回了一个忍耐的笑,下一秒,头上被媒婆盖上了红盖头。

  媒婆说:“新郎们都在岸边等着了,小娘子该矜持些了。”

  沈逸矜笑,闷着头问:“你看到几位新郎?”

  媒婆将黄铜大烟管搁着鞋帮子敲了敲,朝船外面张望了下,回道:“六位,头一个长得风流倜傥。”

  沈逸矜听见这个词,忍不住笑出了声。

  花船靠上码头,媒婆先站到船头,唱了一段戏文,四周人叫好,有铜钱撒下,接着耳边传来唢呐和吹锣打鼓的声音,媒婆往沈逸矜手里塞了一团红绸带。

  沈逸矜拽了拽那红绸带,感觉另一头被人抓住了。

  看来是她的“新郎”迎亲来了。

  媒婆扶着她,下船,上岸,一步一步登上台阶,一路用他们的方言吆喝叫嚷,意思是:新娘来了新娘来了,想沾喜气讨吉利的都快跟上来。

  一群人热热闹闹沿着河道走过一段大石板路,红绸带在手里不松不紧,缓慢前行。

  忽而风变得清凉,有树叶沙沙地响,红盖头里的光线随之阴暗。

  媒婆引着沈逸矜跨过一道高高的门槛,低声告诉她:“进古宅了,马上要成亲了。”

  沈逸矜点点头,脚下的路变成了小块的青砖路,不平整,有些磕磕绊绊。

  她的喜鞋是手工布鞋,鞋底很软,这样的路,脚底硌得些微生疼,不自觉中脚步便放慢了。

  不知道红绸带另一头的人是不是也注意到了,沈逸矜慢了一步,红绸带被绷紧了一次,对方便跟着她慢了下来。

  没走多久,媒婆拍了下她的胳膊,说:“先停下,导演要换镜头。你不要动。”

  沈逸矜便站定了脚,不动,媒婆却走开了。

  又过一会,红绸带被人收走。

  媒婆回到身边,扶着她继续往前走。

  沈逸矜也不知道红盖头外面在拍什么,只管自己做好工具人。

  但,走着走着,感觉不对了。

  媒婆身上擦了一种香,那味道又浓又甜,像爽身粉,可现在这味道没有了。

  原先媒婆扶着她,是两只手抓着她胳膊一起走,很亲热,现在扶着她的手只有一只,力度有着刻意地克制,稳重而礼貌。

  沈逸矜悄悄低下头,红盖头有限的视线里,她发现换了人,还换了个男人。

  她的新郎?

  对方身上穿得是和她相匹配的男士秀禾服,上褂下裙,个子似乎很高,她能感觉他的长腿有所委屈,一路配合着她迈着小步。

  看来她的新郎还很绅士。

  再看,他的半身裙盖到脚背,侧边开叉,走动时露出里面烟灰色的长裤,版型挺括,布料很高档,没一点皱褶,而脚下是双深褐色皮鞋,鞋面锃亮。

  沈逸矜看着那鞋,有些出神,恍惚在哪见过。

  脚底不小心绊了下,人往前一冲,男人反应快,一把扶住她,那力度出卖了他的紧张,不等他松开手,沈逸矜用力扯下自己的红头盖。

  “祁渊。”

  “我早该猜到。”

  “这些全是你搞得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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