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爱上她

  早上六点, 手机又响了下。

  闻哲语惺忪间,掀了掀眼皮,心想沈逸矜一个小老板还真忙, 大半夜有人找,大清早也有人找,难怪她的觉都睡不好。

  摸到手机, 点开来,正想看看这回是哪个冒失鬼, 不料那上面斗大的黑体字“陈嘉远”,将他又惊出一头冷汗。

  闻哲语迅速拿眼镜戴上, 认真看去消息,对方说:【协商过了, 你现在有多少就先打多少吧, 先把我三个朋友弄出去,我一个人就不着急了。】

  闻哲语沉思了会, 问:【怎么协商的?】

  对方:【我说我没钱, 他们也没办法。你20万先打过来, 他们就把他们放了, 让他们先回家去。】

  闻哲语:【钱往哪里打?】

  对方:【我给你个账号,是女学生的父亲,你直接打给他。】

  闻哲语爽快道:【行。】

  对方很快发了一张银行卡号过来, 有名有姓。

  闻哲语担心对方迅速撤回消息, 一收到便先截了张屏。

  他又问:【你在哪?还在刑拘?】

  对方:【是的。】

  两个人一个虚与委蛇,一个故布疑阵,互秀了会口才, 才结束了对话。

  闻哲语把对话全部截了图, 一起发送给了程队。

  程队收到后, 打了电话过来,说了声:“消息很有价值。”

  听筒里传来风声和脚步声,没想到程队这么大清早已经在野外。

  闻哲语感慨他们的辛苦,多聊了几句,问道:“程队,能稍稍透个底吗?我们等得有点心焦。”

  程队情绪很高,很有信心道:“放心吧,就这两三天的事了。一有消息,我就会通知你们,你们那有任何消息也马上给我来电话,保持联络。”

  “好的,辛苦你们了。”闻哲语应下,挂了电话。

  八点,沈逸矜起床了。

  闻哲语把手机拿去给她,和她一起去餐厅吃早饭,“夜”和“陈嘉远”微信的事,他一并交了底。

  沈逸矜先听了陈嘉远的事,低声说了句:“太好了。”想到很多电影电视里刑侦抓捕的情景,人都有点激动了,“就是不知道陈嘉远会怎么样。”

  闻哲语说:“等程队消息吧,听他的意思,人没有生命危险,那陈嘉远就没事了。”

  他把手机翻到“夜”的聊天页面,笑着说:“你看看他是不是祁渊?我今天早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其实刚才看第一遍的时候,沈逸矜就想到了。

  她没几个朋友,微信都是以工作为主,多数加她的人都是客户,客户哪有半夜三更加好友的?而且对方的说话方式就很祁渊。

  闻哲语见她神色微动,笑道:“他这是故意开得小号来查岗的?那怎么办?他不会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吧?你快点跟他解释一下。”

  如果换成以前,他巴不得别人误会他俩在一起,可是现在沈逸矜已经是别人的太太,他不能毁她名节。

  沈逸矜“嗯”了声,摁灭屏幕,心里却想这事从哪解释?祁渊为什么要加她?

  她都觉得他们之间要完蛋了。

  闻哲语去取餐区转了一圈,带回来一碟食物,里面很多牛肉和培根,放到沈逸矜面前,说:“你多吃点肉,好不容易看你胖了一点,别跟我出来几天又瘦回去了,到时候祁渊肯定要怪我。”

  “我胖了?”沈逸矜把话题岔开。

  “是啊,上次一见你就发现了,我没好意思说。”闻哲语笑着看她,“也是因为看到你胖了,我才觉得祁渊应该对你是好的吧,我也才放心了。”

  他说得坦荡又真诚,是沈逸矜嫁了个比自己更优秀的人的那种心悦诚服,也是希望沈逸矜一直幸福下去。

  可沈逸矜却没敢把真话跟他说。

  她谢过他,默默把牛肉吃了。

  *

  两天后,程队他们出师迅捷,在一片偏僻山林里成功捣毁了一个犯罪团伙,从某处山洞里解救出20多名被骗进泥坑的人,年龄均为20多岁的青年男女,也都是个人自由行的游客。

  陈嘉远和他三位朋友都在里面。

  沈逸矜接到电话,和闻哲语第一时间赶去了医院,听说解救出来的人大多数都是不清醒的状态,都有被喂食安眠药的现象,有些人还有很严重的外伤。

  陈嘉远就是外伤最严重的那个,因为他每次清醒时,反抗得最激烈。

  沈逸矜在诊疗室见到陈嘉远的第一眼,都没敢相认。

  以前的陈嘉远长得高,看起来瘦,但不是真的瘦,是皮实,脸上皮肤不白,却很好看,是那种铜色的晒多了阳光的颜色,这都是因为他常年跑工程,风吹雨淋中练就出来的。

  但现在,他站在医生面前,举高了双手由着医生检查的样子,像一根荒野里废弃杵立的木头电线杆,身上一件灰不溜秋的短T,又破又皱,头发像一窝干枯的稻草,耷拉在脸上,遮住他病态的白和略微无神的目光。

  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陈嘉远把沈逸矜认出来了。

  陈嘉远扯开喉咙,叫了声人名,眼里放出两道光,三两步奔到跟前,将沈逸矜展臂拥抱了一下。

  “亲人哪。”七尺男儿几乎声泪俱下,“幸好你们来得及时,再晚一点我两个肾就没了。”

  “好了好了,没事就好。”沈逸矜推开他,“臭死了你,这么臭的亲人我不要啊。”

  陈嘉远被逗得眼泪没能掉下来,转而又抱起了闻哲语,叫道:“兄弟啊,我们以后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就你这么臭的兄弟?”闻哲语捶了他一拳,将他捶开,“你身上有没有跳蚤虱子?”

  “有,怎么可能没有。”陈嘉远笑着,把手伸进衣服里摸了摸,像是抓到一个,手指头捏住,举到两人面前,“你们要不要尝尝?”

  “滚蛋了。”沈逸矜笑骂了声。

  一科室的人都被他们逗笑。

  陈嘉远身体检查后,除了营养不良,缺光时间长,和一些伤在表皮的外伤,没什么大问题,他的三个朋友也是。

  接着去公安局录口供,一系列的程序走完,领回自己所剩无几的物品时,外面天已经黑了,街上灯火璀璨,大家又疲累又激动。

  陈嘉远对着大街狂叫了两声,另外一个小伙子脱了上衣,挥舞在手里,绕着街边的树木疯跑了两圈,两个女孩子也互相抱在一起大哭,惹得周围的人们朝他们看过来。

  山洞里熬了两个多月暗无天日的几人,终于回归人类社会了。

  沈逸矜提前给他们订好了酒店房间,大家各自回去洗澡,再一起出来吃晚饭。

  因为他们四个人两个月没沾过肉,沈逸矜特意听从医生建议,只给他们叫了清淡的蔬菜和米饭,没敢给他们开大荤。

  就这样,四个人也吃得津津有味,个个饭碗朝了天,赞着“人间美味”。

  他们太累了,吃完饭便各自回房睡觉,直到第二天大中午,陈嘉远才醒过来,敲开沈逸矜的门,进来和她说说话。

  大家都已经知道这是一个多么丧失人性的犯罪团伙。

  而昨天程队说,真正能抓捕这些人的关键点正是沈逸矜和陈嘉远的微信。

  沈逸矜几乎天天给陈嘉远发微信,这让负责保管手机的罪犯动了贪念,想自己背着团伙偷偷挣一笔,于是他向沈逸矜编造了一个谎言,便是那个撞伤女大学生,要钱才能救陈嘉远的鬼话。

  但为了拿到钱,最终暴露了自己的姓名和银行账号,这让程队他们顺藤摸瓜,顺利地锁定了目标,最终将他们一举擒获。

  “这些人太猖獗了。”陈嘉远两只手摁在自己后腰上,揉了揉,后怕道,“我的血样都被他们采走了,但好像他们和对方价钱没谈拢,我才有命活着,一旦谈拢了,你们再晚来一天,我们怕是再也不能相见了。”

  沈逸矜笑他:“那你以后还出来玩吗?”

  “玩。”陈嘉远高声答了句,嬉皮笑脸道,“我哪能还上这种当?”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沈逸矜瞪他,陈嘉远才敛了神情,装模作样举手发誓:“在那之前,我会先回去好好工作,任劳任怨,做牛做马,任你使唤。”

  沈逸矜笑,拿起大老板的架势:“我一定会好好剥削你的,你放心吧。”

  陈嘉远又装怂,两人玩笑了几句,又聊了会工作,他才问:“周茜怎么样了?她怎么没跟你来?”

  沈逸矜抬头,避开他视线,反问道:“你干嘛把她拉黑啊?”

  陈嘉远摊摊手,解释道:“你知道她那个人冲动起来多冲动。我当时被推进山洞时就知道坏事了,我逮到一个机会,想给她发消息,可没发得出去,我就直接把她拉黑了。不然,我怕那些人使坏,知道她是我女朋友,骗上她怎么办?”

  “……你可真聪明。”沈逸矜讥诮赞他。

  一个为了女朋友好,拉黑她,一个以为男朋友变心,分手退股,找了新任。

  这一对怨偶,有事情搞了。

  沈逸矜觉得自己不适合搀和进去,委婉道:“你回去跟她说吧。”

  陈嘉远感觉到了什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昨天加她微信,她不加我。”

  沈逸矜抿了抿唇,坦白道:“她把我也拉黑了。”

  陈嘉远:“……”

  沈逸矜:“等回榆城再说吧。”

  *

  因为案情还有后续的一些事情,几个人在楚市又多呆了两天。

  山洞里回来的几人抽空去理了发,各买了新衣服穿上,劫后余生的幸福感让他们的精神状态看起来都还不错。

  两天后,六个人整装待发,浩浩荡荡一起去机场,回榆城。

  候机时,大型屏幕里正在播放财经新闻,沈逸矜耳尖动了下,听见祁渊的名字。

  她看去屏幕,上面说望和集团的股票连着涨停了三天,原因是新旧掌权者更替了。

  老爷子祁崇博前不久在家中摔下楼梯,昏迷不醒,望和局势动荡,股价一路下跌。但最新消息里,祁崇博已经苏醒,并且在积极治疗和恢复健康中。

  至于望和集团的一切职务和权利,祁崇博已经正式全部移交给了长孙祁渊。

  并有可靠消息称,先前在祁家准备祁崇博的后事时,是祁渊以一人之力抵抗全族的反对,强行以九死一生的机率给祁崇博做了手术。

  祁崇博苏醒后,第一时间便是当众更改遗嘱,将名下所有望和股份和所有不动产全部交由祁渊一人继承。

  从此,望和集团将开启新的纪元,成为祁渊的天下。

  新闻画面里,有一帧里出现了祁渊。

  那是某个大型会议里,男人一身矜贵,站在讲台上,棱角分明的脸上沉着,冷淡,看向镜头的眼神却深邃,锐利。

  沈逸矜坐在金属长椅上,正对电视机,明明隔着屏幕,明明“对视”不过一秒,心脏却在那一秒里不受控地狂跳了两下,好像有什么被那眼神洞穿了。

  “哇喔,这就是祁渊,好帅。”旁边一陌生女孩叫了声,和她同伴说,“嫁人就要嫁这种男人才能躺赢。”

  她同伴翻过来一个白眼:“别想了,他已经结婚了。”

  “是吗?”

  “是啊,你去看看热搜,这几天都是他的新闻,风头出尽了。”

  她们说话没避着人,全都落进了沈逸矜耳朵里。

  座位另一边的闻哲语轻轻拍了下她的胳膊,笑道:“恭喜你啊,望和老板娘。祁渊一夜之间身价几百亿,你还要和他经济独立?”

  沈逸矜低头,没吭声。

  祁渊那人阴晴不定,她有想过这两个月两人的相处,总体来说还算愉快,除了那晚客厅里。

  她至今没想明白他发得什么火。

  如果这人以后还会这样,像间隙性神经病一样,她该怎么和他相处?

  闻哲语另一边的陈嘉远在手机里刷到一条什么消息,叫了声“沈逸矜”,大嗓门道:“你结婚了?你老公是祁渊?”

  他刚才刷热搜,刷到祁渊的热搜,其中有一条是有关婚礼的视频,那新娘的一张鹅蛋脸清丽漂亮,怎么看都是沈逸矜,可标题写得却是新娘苏萱萱。

  他怕自己搞错,还先去公司群里问了声,大家告诉他,祁渊的太太是他们沈老板,没错。

  陈嘉远这才敢大声质问。

  “啧啧,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陈嘉远激动地跳起来。

  沈逸矜“嘘”了声,示意对方公众场合注意形象,陈嘉远这才大剌剌地重新坐回座位。

  旁边女孩朝她看过来,不可思议地问:“你是苏萱萱?”

  她也刚刷到热搜,比对着视频认出人来。

  沈逸矜有些尴尬,回了句:“不是。”

  女孩打量她的目光却没有收回:“你好低调哦,这么有钱,穿得好朴素,还和我们一样坐民航。”

  言语里很有好感度。

  沈逸矜只得笑了下,默认了。

  闻哲语也去看了下热搜,拉了拉沈逸矜,低声说:“这样不行啊,祁渊一直没有给你正名吗?”

  陈嘉远也凑了头过来:“上面好几条都说了结婚对象是商业联姻,是苏家苏萱萱。”

  闻哲语皱了眉:“你回去就和祁渊谈,这样一直让人误会算怎么回事?”

  沈逸矜却神情淡淡,敷衍道:“好,我回去就说。”

  *

  飞机降落榆城时,陈嘉远的三个朋友各自被家人接走了,剩下他们仨一起上了闻哲语的车。

  闻哲语开车到建材城,放下他俩,自己便回家去了。

  沈逸矜则和陈嘉远一起拉着行李箱进公司,没想到同事们很有爱,给陈嘉远准备了充足的去晦气的进门仪式。

  夏薇和谷惜蕾在门口烧了一个很大的火盆,让陈嘉远一步跨着进去了。

  其他人则是一人一手拿着沾了水的柚子叶,往陈嘉远身上打晦气。

  那打法,大家开始还是克制的,都是轻轻得意思意思。

  就陈嘉远享受似地哼唧:“舒服,舒服,都没吃饭吗?用点力。”

  惹得大家渐渐得下手越打越重,再后来就闹开了,一群人在公司狭小的空间里一起揪着他打,叶子上的水溅得到处都是,叶子也被打落了,最后全都只剩下光溜溜的枝条在手里。

  沈逸矜站在旁边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薛柯不知道从哪找来一条遛狗的牵引绳,系到陈嘉远手臂上,真的把他拴在了门口。

  陈嘉远也玩得开,就蹲在地上,学狗叫,左一声“汪”,右一声“汪”。

  大家都笑嗨了,笑过之后,公司里气氛更好了。

  下班后,陈嘉远把钱包拍在桌上,请大家吃饭,吃完饭又去唱歌。

  一公司的人玩得热闹又尽兴。

  沈逸矜为了省钱,赶在地铁最后一班车前和大家打了招呼,先撤了。

  夏薇取笑她:“结了婚的人果然和我们不一样,有人惦记了啊。”

  谷惜蕾帮腔:“那是,人家回家有寝要侍,你有吗?”

  夏薇“嗷嗷嗷”乱叫一通,把沈逸矜往外赶:“快回去侍寝去吧。”

  沈逸矜失笑,拉起行李箱,走人。

  *

  地铁到站,走到地面上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12点,街上行人寥寥。风,清凉,吹动树叶飒飒轻响,投在路灯下,一片摇摇欲坠的影子。

  到小区大门时,沈逸矜正想怎么和保安开口说明身份,没想到保安看着她,恭敬道:“祁太太?”

  沈逸矜笑了下,点点头。

  “你这么晚才回来?”保安走下岗亭,接过她的行李箱,走在她前面,刷了门禁,放她进去。

  “谢谢。”沈逸矜伸手去扶行李箱。

  “我送你回去吧。”保安很尽责。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就行了。”沈逸矜婉言道了谢。

  她确定面前的保安以前没见过,那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揣着好奇,她便问了。

  保安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道:“你的照片挂在我们保安室,是我们经理要求我们所有人必须认得的。”

  沈逸矜秀眉蹙起:“你们经理为什么要这样做?”

  保安反问道:“祁太太你是不是有一回被拦在大门外了?”

  沈逸矜点头。

  保安老实道:“那就是了。听说那次祁先生朝我们经理发火了,我们经理便出了这个对策。”

  沈逸矜:“……”

  往回家走的路上,她想这事得和祁渊好好说说,表面上她是方便了,可是照片天天挂着被人看,谁舒服啊。

  再想想,这事是保安经理办的,估计祁渊也不知道,告诉了祁渊,保不齐他又要朝人发火去了。

  祁渊这人,也真是,火气怎么就那么大呢?

  火做的?

  到家,进了门,家里一片灯火通明。

  沈逸矜有点诧异。

  换鞋时,吴妈走过来,喊了声:“太太,你回来了。”

  沈逸矜更诧异了:“吴妈,这么晚了,你还在?”

  她将行李箱提进去,抬头看去吴妈,发现她脸色不好。

  吴妈是祁家家佣,在祁家生活了三十多年,早沾染上了祁家的贵气,平时很注意仪容举止,像陈宜兰那种的修养和气质完全没办法和她比。

  可吴妈此时一头红棕色卷发松散扎在脑后,鬓角散着几缕碎发,脸上不喜,有些忧郁,眉心深锁,像是有很烦恼的事。

  “出什么事了吗?”沈逸矜关切道。

  好些天没在家,祁家和祁渊发生了什么事,她也是看到新闻才知道,但是那些对祁渊来说应该算好事吧?可吴妈这反应……

  沈逸矜感觉和自己有关。

  她站着不动,等对方开口。

  “太太……”吴妈是想开口,但话到嘴边就自动卡住了,说不出来。

  沉默了会,吴妈从中岛上拿过一张票据类的小纸张,双手递到沈逸矜面前,低声道:“这是先生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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