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吃过早饭后就去了林宅。
她在林冬序住的四楼客厅吧台前坐着, 和他商量蹦极的事情。
“现在咱们这边太冷啦，都不开放蹦极项目了。”程知捏着没旋开笔帽的钢笔，一下一下地在本子上轻敲着，“不过我们可以去南方玩, 南方暖和, 一年四季都开放蹦极项目。”
林冬序心底还是本能地怕这种极限挑战, 但同时又有一种都要死了还怕什么的决绝在作祟。
人总是在死期将近的时候, 才会更有勇气。
他在认真思索的时候, 程知已经很熟练地用手机连上了他家的小音响，开始放歌听。
须臾，林冬序给了她答案：“好。”
“我们去南方。”他说。
程知着实有点诧异。
她抬脸, 惊讶地看着他, “你真要去啊？”
林冬序挑眉，眸子里带着笑，问她：“怎么反应这么大？”
程知如实说：“因为我以为你会放弃这一项。”
林冬序叹气，“我确实害怕，但转念想想, 反正都要死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程知眼巴巴地问：“那我能玩吗？”
林冬序诚恳道：“不建议，毕竟有风险。”
“可是我也想体验一次！”程知语气兴奋地说：“蹦极诶！肯定会成为我这辈子很难忘的经历。”
林冬序无奈, “我只是说不建议你玩, 但最终决定，还是看你自己。”
“如果你就是想体验，不体验会后悔, 那就玩。”
程知眉开眼笑, “那我也要玩。”
林冬序说：“好, 把证件信息发给我, 我让冯特助安排。”
程知立刻就在微信上给林冬序发了她的身份证件号码。
须臾，正在摁手机的林冬序忽然问她：“你哪天都行吧？”
“嗯！”程知点点头，而后打趣道：“我要是这段时间有工作在身，不可能天天跟你在一块消磨时光呀！”
冯特助办事很有效率。
没一会儿，林冬序就收到了冯特助发来的消息。
他查看完后，对程知说：“冯特助已经订好了咱俩去南城的机票和酒店，蹦极的票也约好了。”
“什么时候？”程知问。
“明天下午的机票，傍晚到南城。”
“蹦极安排在后天，大后天没具体安排，目前计划是可以在当地随便逛逛，13号回来。”林冬序说的很细致。
因为，是他亲自敲定的往返时间。
程知看了眼日历，明天10号，13号就回来了。
她的亲戚正好在这趟旅行结束后才会到访，很完美。
“好。”程知开心道。
.
因为明天有行程，程知还要收拾行李，所以尽管今晚是周五晚上，程知也没回家住。
她给父亲打了通电话，说自己明天去南城玩，大概周二回来。
程永年问了句是不是她自己，程知如实告知父亲还有之前和她一起看日出的那位朋友。
程永年感觉女儿最近和这位“朋友”走的很近，老父亲心思敏锐，已经察觉到端倪，但程知明显还不愿意跟他多说这个人的事，他也就不过多打探，最后只嘱咐程知旅行注意安全，到了那边要记得给他报个平安。
正在收拾行李的程知一一应下。
后来陈周良给她发微信，约她明天出去玩。
程知拒绝说：【明天我要去旅行，改天吧。】
陈周良问：【自己？】
程知回他：【和林冬序一起。】
陈周良没再回复。
然而，可能因为明天要出门旅行，程知今晚忽而失了眠。
左右睡不着，她索性爬起来，拿出林冬序送她的咖啡豆，磨了杯咖啡，然后打开电脑，想慢慢理一下新剧本。
程知抿了口咖啡，又捞起手机，打开控制家里音响的软件，点了播放歌曲。
可是，音响毫无动静。
正在敲键盘的她怕思路断了，就没太在意，想着过会儿看看什么情况。
而此时，林宅四楼，林冬序的小音响突然在深更半夜自动放起了歌。
林冬序被惊醒时，歌里正在唱到那句：“Far， we could go so far，with our minds wide open， open.”［标注1］
大半夜的，音响突然自己响了。
有够惊悚。
林冬序捞过手机，打开音响软件，这才发现软件并没有连接着音响。
他突然想起，今天程知在这里时，连了音响放歌。
所以是……
她大半夜不睡觉在干嘛啊？
林冬序轻叹了声，在微信上问程知：【没睡？】
程知正巧记录完一段，她刚一拿起手机，本来是想看看小音响出什么问题了，结果突然就收到了林冬序的微信消息。
程知很意外：【你怎么知道？】
林冬序说：【因为你大半夜给我放歌啊。】
啊？
下一秒，程知突然明白过来。
怪不得她家音响不响，原来是她忘记切换连接的设备了……
她又愧疚又好笑，刚要给林冬序发“抱歉”，林冬序的微信通话请求就率先打了过来。
程知接通，把手机放在电脑旁边。
她捧起瓷杯，用热咖啡暖手，笑着对林冬序说：“真的对不起，是我忘了切换设备，我还很纳闷为什么我明明放歌了，可是音响却没动静。”
林冬序低叹：“你啊。”
程知被他这莫名宠溺的语气给弄得心跳乱了瞬。
她快速地轻眨了几下眼睛，语气还算平静地问：“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林冬序说：“平常也会半夜醒。”
“为什么？”她的话脱口而出。
他答：“心事重，睡不踏实。”
程知其实是猜到了的。
但是嘴巴还是更快一步问了出来。
她沉吟了会儿，才轻声安慰他：“你不要想太多，现在最重要的，是过好当下的每天，未来的事就交给未来嘛，你想再多也没用，除了给自己增添烦恼。”
林冬序“嗯”了声，没再继续聊这个话题，只问她：“你怎么大半夜还没睡？”
程知苦恼道：“我也想睡啊，可是我失眠。”
她听到他那边还放着歌，咕哝说：“忘了我还没关音响，我这就把歌关掉。”
她刚要完，林冬序就道：“别关了，听会儿吧。”
已经打开音响软件的程知又退出来，应下：“好。”
过了会儿，正在敲键盘的程知想起明天就要出发去蹦极，语调明朗道：“要出去玩了诶！短期旅行！好开心！”
林冬序温声带笑问：“所以你，还不睡？”
程知理直气壮地回他：“我喝咖啡呢，喝完再睡。”
“你……”林冬序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失眠还喝咖啡。”
程知嘿嘿笑，“半夜嘴馋。”
林冬序又好气又好笑，也没再说她，而是道：“那你慢慢喝，我陪你。”
“好啊，不过我还要记录一点东西，”程知提前跟他说好：“你要是困了就去睡，音响你直接关掉就行。”
“嗯。”他低应。
接下来，程知一边喝咖啡一边敲键盘。
林冬序就隔着听筒陪她，他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手边有本她白天看的书，林冬序拿起来翻开，随意地看起这本书来。
音响还在放着歌，歌曲早已经变了好几首，此时正在播放一首英文歌，女生空灵的声音充满了故事感，她缓缓地唱着：“If your heart was full of love，Could you give it up?”［标注2］
林冬序听过这首歌，但具体在哪儿听的，还有这首歌的名字叫什么，他一时想不起来。
他这会儿只是觉得，钻入他耳朵里的歌词很让他触动，像内心深处的欲念在问他自己：“如果你的心满怀深情爱意，你会舍得放弃吗？”［标注2］
本来翻看书籍的他倏而有点失神。
他舍得吗？
很舍不得。
但是，他更怕她因为他现在的更进一步，以后会更加痛苦。
所以他最终还是选择缄默，努力克制着心底深处如巨浪一般猛烈澎湃的情感，将对她的爱意封存，不让她察觉分毫。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
程知终于将零散的碎片灵感记录完，她保存好文档，在关电脑的时候，音响里正好放完一首歌，有短暂的安静。
也是在这一刻，程知听到林冬序那边有书本翻页的轻微声音。
“林冬序？”她不太确定地问他：“你在看书吗？”
林冬序被她的轻唤拉回神，低应：“嗯。”
“看的什么书呀？”程知好奇。
她问完就端起咖啡杯来，喝了口已经温凉的咖啡。
“你今天看的那本，《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他说。
程知语调轻扬道：“有让你很喜欢的句子吗？”
林冬序低笑：“看来有你很喜欢的句子。”
然后回答她：“我比较喜欢那句——在我这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一支玫瑰。”［标注3］
程知笑而不语。
林冬序猜透了她笑的意思，“你也喜欢这句？”
“嗯啊，”程知喝点最后一点咖啡，对他说：“其实我不止喜欢这句，但是最喜欢这句。”
“哎，我已经忙完了，咖啡也喝完啦，”程知笑语盈盈道：“该睡觉了。”
“好。”林冬序刚合上书，音响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程知明朗的语调随后从手机里传过来：“我把歌关了哦，设备也断开了。”
她的话让他想起今晚这个音响乌龙，林冬序不由得笑出声，应道：“嗯。”
“晚安。”程知在挂电话之前跟他说。
林冬序也回：“晚安。”
电话掐断后，程知把杯子刷干净，然后就回房间去睡了。
明明今晚失眠，而且她还喝了咖啡，可结果现在她沾了枕头没几分钟就被困意袭卷了。
在失去意识之前，程知还在回想今晚的音响事件，她忍不住笑，满心愉悦。
·
隔天中午，程知定了个外卖解决午饭。
在冯嘉木开车带林冬序来接她去机场之前，程知又检查了一遍行李，确定东西都带全了，这才安心等他们。
不多时，程知接到了林冬序的电话。
她立刻开心地拉着行李箱出了门。
程知和林冬序被冯嘉木送到机场。
而后，两个人走VIP通道过安检，上了头等舱。
林冬序大概因为昨晚的音响事件没休息好，在飞机起飞后没多久，他就戴着有线耳机睡了过去。
后来，有一只耳机已经掉落到肩上，睡着的他毫不知情。
程知本来是想帮他把耳机摘下来让他好好睡的，但是手捏住堪堪挂在他肩膀处的耳机的那一刹那，她突然很好奇他此时正在听什么歌，于是就把耳机塞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下一秒，她的声音从耳机中传出来，如数钻进她的耳中。
“……你能出现在我生命里，对我来说是莫大惊喜。”
程知登时愣住。
她讷讷地抬眼，望向身侧睡熟的男人。
他怎么会在睡觉时还听她给他录的这番话啊？
而且，她这番话是刻在唱片里的，他居然还特意保存到手机里了？
左胸腔里的心脏怦怦跳，连带着呼吸都快被搁浅。
程知怔忡地盯着林冬序，好一会儿没动作。
片晌，她小心翼翼地把耳机还回去，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怕吵醒他，她没有很贴心地帮他把这只耳机重新戴到耳朵上。
程知心慌意乱地偏头望向窗外的云层，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混沌一片。
她努力地想要平复心情，想让心跳缓下来。
可是，心脏却偏要跟她对着干，反而越跳越快速剧烈。
左胸腔里像有一头小鹿在毫无章法的四处冲撞。
让她根本无法忽视这道几乎震耳欲聋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