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能到云山看看，一直是玄灯挂在嘴边的遗憾，没想到他将自己最后的归宿就定在了那里。
孔羽想起自己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桩桩件件都打着为了实现玄灯理想的旗号，可玄灯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他那么善良的一个人，要是知道自己做下了这许多恶事，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儿？
孔羽一阵苦笑，想到这一切都拜曾有德所赐，眸子里蓦地升腾起强大的戾气。
“曾有德，你害得我好苦，我追求的原是错的，那你追求的也别想得到！”
回想起言心说过的话，孔羽再去回想与曾有德的交谈，才发现疑点重重。
比如他在玄灯度劫之前在无尽城中待了很久，比如玄灯为何会在关键时刻知道无尽城中百姓的那些言论。
比如他来找到自己的时候，一边表达着悲痛一边又拿出玄灯的荷包，却不去为玄灯正名。
比如他每次与自己见面都要反复提及玄灯的理想是人人修仙，人人平等。
孔羽越想越气，原来，这曾有德从头到尾都是把自己当作实现他自己理想的棋子。
只是言心提到的大计划，自己却并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缓过神来的孔羽神思清明，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仪与强大。
“来人！将沐风叫来。”
“是。”
没一会儿就有人来回禀：“尊主，沐风长老不在总部，联系不上。”
孔羽神色凝重起来：自己一直更看重炼人之事，很多事情都是交给了沐风去做，特别是与外界的联系，而他居然在这种时候联系不上了。
“传我口令给所有门人，无我命令不可进行任何行动，不必听从他人之令。”
“是。”
“还有，把轻雨叫来。”
“是。”
轻雨倒是很快就来了，他不但戴着兜帽，脸上还覆上了面具。
“尊主，找我何事？”
“轻雨，快坐。你我二人不必如此客气，门中应该是出事了。”
轻雨一直代替孔羽四处招募志向一致的门人，也负责寻找炼人对象，在门中待的时间并不长。
“沐风联系不上了，我怀疑他已经带着大量门人与曾有德勾结，背着我参与了秘密的行动中。”
轻雨有些不解：“尊主，您与曾有德本也是合作的关系。”
“我之前与他合作是受了他的蒙骗，”孔羽看向轻雨时有些歉然，“我识人不清，倒是把你也牵连了。”
轻雨不知其意，忙问到底是何意。
孔羽这才将言心带来的消息，以及自己理清的情况向他一一说来。
“我不相信！玄灯前辈想要的就是这天下的平等，我们所做的一切与他所想是一致的。”
“我们已经做了这么多，那言心自己就是我们的成功实验品，她有何立场说出这样的话？”
轻雨也曾是无尽门中的弟子，只是修习得特别，是水火双修，当时人人都不看好他，幸得有玄灯给他鼓励。
因此他一直把玄灯视作指路明灯，人生方向，可是那般好的一个人却没能得到一个好结局，甚至连个好名声都没留下。
现在世间提及玄灯，要么讳如莫深，要么厌恶至极。
可是他知道真正的玄灯并不是这样的，因此他要为玄灯正名，要实现他的理想，要让这世间众人都记住他，对他感恩戴德，要玄灯的名字永世不灭。
轻雨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可现在孔羽却告诉他这一切不是玄灯的本意，是错的。
这叫他如何能接受？
他的反应在孔羽的预料之中，毕竟就在几个时辰之前，自己和他的反应亦无二致。
“言心说的应该是真的，”孔羽盯着轻雨缓缓地说，“她得到了玄灯的传承。”
“什么？”轻雨心中大恸，“玄灯前辈真的死了？”
随即，门人心中冷酷铁血的轻雨长老伏案痛哭了起来。
声音之悲痛哀切让人不忍听闻。
直到心中的情绪都随着眼泪流出，轻雨慢慢止住了哭声，他哽咽着对孔羽说：“我要见言心。”
此时仍是夜半，虽说修仙之人无须睡眠，但也并不合适。
“言心与我说了很多玄灯的事，我现在讲与你听，待天亮了我们再叫她过来，可好？”
孔羽语气温和，对说轻雨说话竟像是哄小孩子一般，这让轻雨有些恬然，忙收了眼泪和哭腔，坐直了身子。
天刚亮，便有人来请言心过去见尊主。
言心其实也是一晚上没睡，一直在想曾有德密谋之事是什么，也急着从孔羽那里得些消息。
匆匆赶到之时，却发现殿中不止孔羽一人。
她只是看了轻雨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曾在江府见过的那位男子，而且自己和他斗过一场。
“言心仙子，别来无恙。”
“原来是你。”
言心又看到他的面具，想来是之前为了逃出自己的植物笼子使用火系灵力时，把自己的脸给烧伤了。
言心很是坦荡，对着孔羽行了一礼说道：“尊主，我与这位有宿怨，不知把他叫来是何意？”
孔羽尚未开口，轻雨便自己解释了起来：“之前你我敌对是因立场不同，如今你既然已经出现在了这里，你我立场便一致了。”
“听闻你得了玄灯前辈的传承，可否给我多讲讲他的事？”
言心见他眼神恳切，也知道他所做一切的初衷是为了实现玄灯理想，但同意了。
“玄灯师叔过的生活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般凄凉，反倒是颇为洒脱自在。”
“他在云山的山洞里居住，偶尔也会下山看看世间百态和风物人情，这在他的游记和随笔中都有记载的。”
轻雨刚露出个急切的表情，孔羽就接过了话头：“卷册都在我这儿，晚点你可以拿去看。”
“我也是在无忧城的城主府里无意中得了他的传承，他的思想境界实在高我太多，让我受益匪浅。”
轻雨几近哀求地说：“我太久没有见过玄灯前辈了，能否让我一观？”
孔羽虽然静坐一旁没有说话，但他微微倾过来的身子也散发着同样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