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民等人转过监室的拐角,只见一位师爷正在伏案疾书,而武松站在师爷身旁认真看着师爷记录着刚才的话语。
魏民向身后四名衙役使了个眼色,四人急忙向武松一抱拳就径直走了,留下三人说话。
武松从土坯砖中拿出一锭银铤上下左右打量一番,然后将那锭银铤倒扣在师爷桌子上,轻声道:“在记录中加一句,土坯砖中发现西门庆收买证人用银四锭,铸有‘阳谷西门’四字标识,疑似西门庆私铸银铤。”
那师爷手一抖,险些一滴墨滴在卷宗上,怪不得人人都说武都头智勇双全,报复起人来也是狠辣无比呀。
宋朝不禁用金银,甚至某些税赋必须以银交纳,从而方便官府(朝廷)进行二次盘剥(利用官方和民间铜钱与银子兑换价格不对等),因而对民间用银的形状和规格没有明确的规定。
但是对官铸银却统一规格均使用银铤(元宝式银锭在明朝才使用),因为银铤的样子像猪的肾脏,百姓们俗称猪腰银。
这种银都是税银重铸入库后储备用的,管理非常严格,成品银铤上要注明哪个地方铸造的、铸造年份、工匠名字等。
民间私铸之银绝不能仿造成银铤的样子,否则被有心人检举,一般都会判个仿冒税银的罪名,罚没成品,并予以一倍罚金。
也不知道西门庆是不是猪油蒙了心?把自家好好的银子铸成这样,不是太膨胀了,就是一心作死呢!万一他家中都是这种银铤,被搜出来了非得倾家荡产不可。
武松只看了一眼银铤就想起了这招毒计对付西门庆,这说明武松对《宋刑统》及案件判例十分熟悉,比起那些经年的刀笔吏都毫不逊色,这师爷哪还敢在笔录中有明显偏袒抓药伙计和西门庆的记述。看書溂
很快记录完毕,武松看完后让师爷将记录人填上后交由魏民封好,一会儿交于机密库中编号存档,等需要调阅时再取出,这样原始记录就不会被人篡改。
师爷看武松没有追究记录前半段个别不合适的地方,不由松了口气,急忙告退。看書喇
武松递给师爷一块五两重的银子,轻声道:“师爷应该知道怎么做吧?这个时候要是做错了、走偏了,就很难纠正了。”
师爷攥着手中烫手的银子,连连点头应是,然后慌忙走了。
那银子是真的烫手,跟刚从火上取下来似的,上面还有两个深深的指印,几乎把那块银子捏断了。师爷不禁啧舌,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吗?这要是捏在自己喉咙上!
师爷忍不住摸了摸脖子,打了个激灵,还是不要惹武松这种文武全才!至于西门大官人平时给他的那些小恩小惠,那只能不好意思了,毕竟你们这个层级的人斗法,我们小民还是不要参与得好。
魏民陪武松出了男监,此时外面已经一片漆黑,魏民问:“都头,我们先去女监提审王婆,还是先去吃饭。”
“不去了,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家等个人。这个伙计还是没有说实话,一百两银子一次探监就能让他诬陷许诊,我不信。需要给他更大的压力,去查查他的过往,还有老婆是什么情况,他的供词对本案很重要!”
魏民立刻道:“好的,这几天已经派人调查他老婆了。不是个消停的妇人,但我们还没拿到确凿的证据,有消息立刻报给都头”
武松掏出一锭二十五两的大银递给魏民:“你和兄弟们拿去喝酒,证物银子就不要动了。对了,证人郓哥找到了吗?”
魏民急忙接过银子道:“多谢都头赏。郓哥已经失踪快十多天了,他那行动不便的老爹没人照顾,按说早就该没了。可是现在还能苟延残喘,说明他半夜偷偷回来给老爹送吃的了。
您没回来前,陈班头和我不敢打草惊蛇,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您回来了,陈班头亲自带人在郓哥家附近蹲点,我们保证两天之内,一定把郓哥抓回来见你。”
武松点头道:“这几日辛苦你们了,此事完结后,武松必有重谢。”
魏民忙道:“都头客气了,您家遭遇这等变故,兄弟们感同身受,都十分愤慨。只是西门庆势大、华主簿与他沆瀣一气,史知县又态度暧昧,我们不敢展开明目张胆地展开调查。
您即将回来的消息传来之后情况就全变了,史知县主动派我们去调查您大哥的案子,相信很快我们就能查出真相,还武大哥公道,还武大嫂清白!”
……
武松回到紫石街家中时已经是戌时了,他没在外面吃饭,路上顺手买了一坛酒、几斤牛肉,准备今晚随便对付一下。
路过彭家小院时,武松见上面还贴着封条,看来在一系列案子没有审结前,这里的房主是没办法把小院重新租出去的。
再往前看,有两个人打着灯笼在武松家门前晃悠,显得有些焦急。
武松深吸一口气,提振一下精神,今晚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是感叹人生的时候。
“陈老伯、陈兴小弟,你们等多久了?刚好衙门有点事情,我回来晚了,不好意思。”
门口等候的两人正是陈洪和陈兴父子,听到武松的声音,陈洪急忙将手中灯笼提高一些,想看清武松,也让武松看清楚他们。
陈兴早就迎了上来:“都头,您回来了。我本来劝父亲明日再来,可父亲看了那封信后,坚持要来,已经等了三刻钟了。”
武松急忙上前向陈兴拱手赔罪道:“陈老伯,实在不好意思,快请屋里坐吧。”
说完,武松无视门上贴着县衙的封条,直接一把扯去,又伸出食中二指夹住官府拴在门上的铁链轻轻一夹,啪一声那铁链就断了。
武松拽出铁链扔到一旁,推开门请陈洪父子进去。
陈洪父子惊得差点失声叫出来,他们都知道武松武功过人,如果武松是用双手扯断铁链,他们一定不会惊奇,但武松用两指“剪断”铁链,那简直是神乎其技。
以武松这等武功,要是想杀人,用指头戳都把人戳死了,西门庆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敢主动挑衅武松,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陈洪父子进了院门,就歉让武松这个主人先进屋。
武松也不客气,推门进屋后,准确找到蜡烛、油灯和火石火镰,屋里很快就亮了起来。
陈洪父子又是一惊,他们父子虽然举着灯笼站在院门口,但是屋里仍是一片漆黑,武松竟然毫不受影响,这灯完全是为他们父子点的。
陈兴忍不住问:“都头天生夜眼?”
武松平静道:“我自小目力好,等武功小成之后更是视黑夜如白昼。家里多日没人了,你们先坐会儿,我去给你们烧水泡茶。”
陈洪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的问题要问武松,见武松忙东忙西不肯切入正题,急忙道:
“武都头不要忙了,我们喝过水来的,一会儿实在口渴,喝酒也行。你快坐下,老夫有好多问题想要请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