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桐脸上带着淤青,衙役服也被扯破了,气急败坏道:“大人,刚才来了一队侍卫亲军,拿着京东东路刘提刑的手书,说潘九儿涉嫌清河县的另一起风化案,要将潘九儿提到清河县侍卫亲军的牢房中关押!
因为他们出示的不是公文,只是一封手书,狱卒无法辨别真伪,所以拒绝了他们的要求,结果他们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还抢了牢房钥匙和一辆囚车,把潘九儿带走了。
我刚好巡视回来,就在县衙附近跟他们干了一架。”
“潘九儿人呢?”史知县惊得直接站了起来。
陈桐一脸惭愧道:“我们人少不敌,人被劫走了!”
史知县怒吼道:“你们为何不拼死护住潘九儿呢?算算时间,武都头这一两日就会回来了,你到时候让我如何跟他交代!”
陈桐头垂得更低了,惭愧道:“大人,非我等不拼死。而是那带队的军官说了,如果我们再与他们纠缠,就以谋反之罪办我们,底下的兄弟们都害怕,不敢还手,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带着人离开。”
“谋反!谋反!我看他们才是要谋反的样子!朗朗乾坤强|奸杀人,劫狱抢人,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告他们,告到东京我也要为阳谷县讨回这个公道。”
史知县有些歇斯底里,他本该很快就登上了人生巅峰了,结果突然间被人打下了云端,如果景阳冈民众集体请愿之事处理不好,别说阳谷县升不了上县,他这个知县还能不能干下去都是个问题。
相对来说,潘九儿被劫一事要小很多,毕竟这事只需面对武松一人的怒火。
一阵嘶吼过后,史知县头脑稍微清醒一些,急忙望向王强和陈桐:“这几日让你们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王强急忙道:“晋西大盗的事情,我们还没有任何收获。但是本案重要的证人王婆和那药局伙计,我们发现了一些疑点。”
史知县怒目圆瞪:“只是疑点?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是诬告吗?”
王强羞愧道:“因为担心打草惊蛇,目前还没有找到有力证据。”
史知县长叹一声:“华主簿呢,昨天离衙后都做了些什么?”看書喇
“华主簿昨天离开县衙就直接去西门庆家说理,结果西门庆不在,华主簿在西门庆夫人那里碰了个软钉子。今天早晨华主簿没来,让家中仆人来说家中有事,告假一日。”
史知县一拍椅子扶手,怒道:“愚蠢,他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以武都头的能耐无论打官司,还是动私刑都足以要他的命,真是愚蠢!”
“西门庆还没有从清河县回来吗?”
陈桐接口道:“昨日华主簿去过西门庆家后,西门庆的夫人立刻派人快马疾书去通报消息了。今日辰时西门庆就赶回本县了,不过他进城时专门做了乔装,而且换到南门进的城,显然不想让人知道他回来了。”
史知县呵呵冷笑道:“我以为他不怕呢,原来他也知道怕!回来就好,我还担心他躲在军营中,武都头不好出手呢。
侍卫亲军的事情不好解决,我马上就修书两封,一封给吴千户,一封给济州府的带兵统制,先让他们撤兵,避免激起民变。
陈桐,你一会儿离去时将魏民叫来,让他把县衙里所有的土兵叫齐,跟我去城西把景阳冈的请愿民众先劝回去。
至于你们两个,……”
史知县突然压低声音,吩咐王强和陈桐盯住西门庆家的情况,务必盯紧西门庆及其手下的动向,在武松回之前,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西门庆离开阳谷县。
王强、陈桐虽然面有难色,但他们都知道西门庆乃是武松翻案的关键,两人还是领命而去。
安排完一切,史知县颓然坐下,今天的危局如果处理不好,他的政治生涯真有可能就结束了,他不由恨声道:
“西门庆!你我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但你这次太过分了!敢毁我前程,我必不放过你,你就等着武松的雷霆震怒吧!”
……
酉时初,阳谷城西,往城外方向。
侍卫亲军的一名军使(马军称军使、步兵称都头),带一什步兵押着一辆囚车从城内走来。
这一什人马有些狼狈,有脸上青肿的,有衣裳撕裂的,一个个显得极为不爽,却不敢拿囚车中的女人撒气。
囚车中的女人很瘦,身体蜷缩在囚车一角,穿着一身白色的孝衣,此刻上面已经沾染了一些新鲜的灰尘和泥垢,显然是刚刚蹭上不久。她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双手环膝,头发披散着,让人无法看到她的脸。
吴千户所部隶属于侍卫亲军马军司,十多年前他率部驻防清河县,主要目的就是威慑百里之外的水泊梁山中的强人。
那里地形错综复杂,是个养兵造反的好去处,幸好这些年那里始终没有出一个可以统帅全局的大头领,所以还不是朝廷和济州府的心腹之患,吴千户也乐得逍遥清闲。
原本吴千户麾下下辖双营,五百骑兵五百步兵,但是大宋全境缺马,他这支马军派驻地方多年,早没了军马供应,现在军马只有一百来匹,其余九百人全成步兵。
最近骑兵全部散出去追捕彭家五虎和武竹了,所以押解潘九儿才派了一名军使带着十名步兵而来。
之前这队人已经与阳谷县的狱卒和衙役发生了两次冲突,最后虽然将人犯强行提走了,但是背后却跟了一条“尾巴”。
囚车之后二三十丈远处跟着一位年纪很轻的衙役,看样子连二十岁都没有,嘴角有些青肿开裂,他一路跟在侍卫亲军之后,既不靠近也不远离。
拖尾的一名挎刀步兵快走几步到了骑马军使身侧道:“军使,后面还有一名阳谷县的衙役跟着,我们要不要赶走他。”
那名军使回头看了一眼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的年轻衙役道:“哼,理他作甚,估计阳谷县衙役心中不忿,想给我制造点麻烦。不过他一个人能干什么?一会儿到了城外,我们把他痛打一顿扔到路边,看他还怎么跟。”
挎刀步兵笑着表示明白,又回到了队尾,对远处跟着他们的衙役做了个勾手的挑衅动作,显然想激怒那名衙役。
从阳谷县返回侍卫亲军在清河县的驻地近七十里,他们今晚必须在路上住一晚,明天下午才能赶回驻地,背后跟着人心里实在不爽,可是城内就下狠手,他们又有些顾虑。
所以双方就这样一直僵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