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不知妇科圣手是什么时候走的,他脑子里这会儿像塞满了棉花似的,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
这是一幕多么令人震惊的人间悲喜剧呀!
武大除了心痹之症外,还是这种难言的病症,这对男人的伤害实在太大了!
妇科圣手原本想进一步观察患处,可武大不但不配合,还赶走了他。
妇科圣手只能告诉武松,武大身上可能还有外伤,痊愈的可能性不大,只看他将来的恢复情况了,估计能留下子嗣的可能性不大。
而令武松更为震惊的是,他一直认为可能自带淫荡属性的嫂嫂成了清冷孤傲、冰清玉洁的女人,竟然还是处子之身!
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武松甚至无法评估嫂嫂是处女这件事情,究竟算好事还是坏事!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一切变得如此不可收拾?是自己的出现导致系统出了问题吗?还是这样的武大夫妇才是历史上真实的他们,而书中那个女人被人刻意丑化了?
武松在院门口呆立了很久,直到武竹出来寻他,他才惊醒过来。
“三郎怎么了?大哥好点了吗?”
武竹神情有些慌张:“大哥已经平静了,不过他还要出去卖炊饼,我们也拦不住他,二哥你快去劝劝大哥吧。”
武松此刻也没想好怎么与兄长谈话。当一个人最大的秘密被人揭露出来后,他往往会失去理智,无法面对家人,更多的是逃避,出门卖炊饼就是武大现在唯一能想到的逃避方式。
武松不敢强行拦下武大,这个时候让他一个人静静也许是件好事。
不过武松还得想办法帮武大打开心结,让接受全面的男科检查,否则后面的治疗、恢复跟不上,再多的汤药补品也治不好武大的心病和隐疾。
武松暗叹一声,回到屋里。
这时武大已经收拾停当,准备出门了,见武松进来,劈头盖脸道:“二郎,你不要劝我。就你多事!找了个庸医回来给我诊病,好好的人看出一身毛病来。
你是想气死我吗?别挡道,家里还有三十多个炊饼没卖掉,明天就成旧的了,不能拿旧炊饼骗老主顾吧?”
武松勉强挤出个笑容:“大哥教训的是,大夫嘛总喜欢把病症说的很严重,希望引起患者的注意。刚才我追出去仔细问了大夫,大夫说你的心痹之症问题不是很大,只要平时注意,不要太劳累了就行。
大哥如果这会儿想出去卖炊饼就去吧,只是卖完了早些回来,后面我还约了泥水匠、木匠、漆工过来丈量估价,您不在场我们不好拿主意呀。”
武大咬牙道:“我卖完炊饼自然回来,如果我没回来,你和你大嫂商量着定就是了。”
武松只好陪着笑脸将武大送出了门,又担心武大出事,只能让武竹在后面偷偷跟着。
武大、武竹走后,偌大一个家中,只剩了武松和潘九儿两人在。武松悚然一惊,立刻想找个借口回避出去。
潘九儿却没有刻意回避的意思,走到武松面前,那双清澈好看的杏眼看着武松道:“叔叔都知道了。”
武松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点点头。
九儿道:“我知道外面对我的风评很差,我并不在意。我和大郎在一起既是天命也有无奈,既然是我自己选择的,就没什么好抱怨。如果有一天我后悔了我会悄悄离开,绝不会伤害你兄长,也请你不用处处防着我。
大郎的心情我能理解,他不想我们两个人的秘密被第三个人知道,尤其是你这个他最关心的兄弟。他现在有些无法面对你,我希望你装作不知此事,这样他可能会好受点。”
武松心疼哥哥,但现在也很同情潘九儿。
一个被世人诽谤、诬陷的女人,碰到这种事情还能做到这种程度,真得无可指摘了,如果武大不是武松的嫡亲大哥,武松说不定会劝她离开,让她去寻找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但是现在武松做不到,出于私心他希望潘九儿能对武大好一些,能一直陪着兄长。
武松会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可是这就是中国古来有之的“亲亲相护”关系,能做到“大义灭亲”的毕竟是少数,武松也不能免俗。
武松艰难道:“多谢嫂嫂。”
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武松只想赶快离开这个院子。
他实在不想和潘九儿单独相处,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很自私、很卑鄙。在兄长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竟然想把照顾兄长的责任全部推给潘九儿,这个一直被自己怀疑、误解的女人。
当然武松绝不是那么自私的人,他担心武大失去潘九儿后会承受不了打击,病情恶化。
可是潘九儿还能坚持多久?她对兄长的感情,究竟有没有爱,还是只有怜悯和责任?武松无从得知。
潘九儿的目光虽然停留在武松脸上,但她明显走神了,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屋里尴尬的气氛。
武松一惊道:“我去开门,应该是工匠们到了。一会儿嫂嫂有什么装修要求,尽管跟他们说。”
开门,果然是工匠们到了,潘九儿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对话,依然是那副清冷孤傲、生人勿近的模样。
武松先给泥瓦匠和木匠说明,要在这栋小楼的一楼和二楼各隔出一个房间来,再打一些新家具,房间不需要太大,能供一人住宿休息即可,然后再将屋顶破损的椽子、稻草和瓦片换成新的即可。
武松专门吩咐木匠将楼上楼下的窗户由原来的下开合式都改成左右推拉式。木匠表示不懂,武松就在桌上用茶水为他画了一幅窗户结构图,并为他讲解这种窗户的好处。
那木匠听懂这种新式窗户后如获珍宝,用心记住武松说的每一个细节,连连说受教受教,准备当晚回去就先做两个小样,明日来给武松过目。
接着泥瓦匠和木匠楼上楼下看了遍,给出了他们的建议。一楼隔房间使用砖泥结构隔开,二楼隔房间则只能用木板结构隔开。
这些都是专业知识,武松不懂也没有异议。
潘九儿则要追加一条,重新把厨房的灶台盘一下,让蒸锅的炉膛更大一些,这样一次可以多蒸一些炊饼来卖,同时将厨房的食品柜和食品架做一组新的。
武松想想兄长的身体,没有说话。显然武大和潘九儿都没在意那心痹之症,武松也只能慢慢引导他们。
谈好工钱、料钱,武松付了定金,泥瓦匠和木匠就各自备料,答应明天一早就来干活,工期预计三天。
漆工的工作比较简单,就是给家中现有的家具刷熟桐油,防止家具霉变变形,等家中隔断墙、家具做好后也需要刷熟桐油。
漆工算好面积,报了个价格,武松对这方面并不擅长,大致觉得合适就同意付款了。
那漆工没想到武松这么好说话,就顺口夸奖了一句:“武都头不但勇猛过人,还为人豪爽,怪不得能娶到这样漂亮的大娘子,真可谓郎才女貌!”
此言一出,武松立刻被弄了个大红脸,九儿却像没听到似的,淡淡离开。
武松等潘九儿走后,立刻瞪着那漆工道:“下次夸人之前,要先搞清楚情况。刚才那位是我嫡亲嫂嫂,再敢胡说,这单生意就不要做了。”
那漆工尴尬无比,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不知者不怪!武都头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小人计较了。”
“滚!明天一早来干活,多动手少动嘴!”
“诶诶,小人告退了。”
漆工走后,潘九儿就一直在后厨没有出来。
武松不知道潘九儿是害臊,还是不想见到自己,于是道:“嫂嫂,衙门里还有些公务,我去处理一下,入暮时分再过来,你自己锁好门户。”
武松匆匆走了,他还没有正式赴任,衙门里哪有什么公务,他只是找个借口离开。今天知道了兄嫂的实际婚姻状态后,他就开始有意避免单独和嫂子在一起。
武松走了很久,潘九儿才从厨房里出来,去把大门闩好,然后倚着门在石阶上缓缓坐下。
还有十天就到元旦了,所有人都会大上一岁,九儿也将二十二岁了,可九儿的人生却像永远停在了两个半月前的某天。
院子里很冷,但九儿心里更冷,两行清泪不知不觉滑落。